冷靜了一會兒,他抓起桌子上的電話。
直到撥出號碼的一刻,唐騏才苦澀的發現,從來沒有記住過任何人的號碼,可是她的,卻早已經爛熟於心。
提示音響起好久,纔有人接起。
或許是知道那是他的電話,厲勝男並沒有開口說話。
唐騏冷笑,陰沉道:“分手?打個電話就判了我的死刑?”
“那你想怎麼樣?”
良久,厲勝男才說道。
唐騏冷嗤一聲,“你在哪兒?我要見你!有什麼事情,我們當面說!”
也好。
當面說清楚。
仰頭看着面前聳立的高樓,厲勝男對着手機說道:“我就在唐氏樓下,馬上上去。”
“好,我等你!”
唐騏說完率先掛斷電話。
厲勝男收起手機,擡步進入唐氏大樓。
秘書處。
“勝男?”
看見厲勝男進來,連潔驚訝,“你不是請假了?”
“哦,有點事。”厲勝男笑笑,走向總裁辦。
看她敲門進去,連潔疑惑的對周秦說:“怎麼感覺勝男怪怪的?好像有事?”
周秦扶了下眼鏡,淡聲說:“可能吧。好了,趕快工作吧。”
“哦。”
總裁辦。
唐騏負手而立,面朝着一整片落地窗。
聽到身後動靜,他沒有立刻回頭。
就是怕,他會忍不住衝上去掐死她。
分手!
她怎麼敢,怎麼敢說那兩個字!
厲勝男安靜的站在唐騏身後,安靜的看着他高大挺直的背脊。
或許,這是她最後一次這樣看他了吧。
良久,唐騏終於緩緩轉過身。
那時,厲勝男已經很好的收回隱藏了自己的視線,換上衣服淡漠的表情。
唐騏心中一刺,咬牙,冷聲說:“坐吧。”
“不用了。”看着他,她將手從背後拿出。
一個白色的信封。
唐騏眸色一沉,只聽她說:“這是我的辭職信。”
“呵!”怒極反笑,他再也繃不住了。
“怎麼?分手還不夠,還要辭職?”
“嗯。”厲勝男應聲。
她這樣坦然,讓唐騏一瞬間愣住。
挫敗感頓時溢滿胸腔。
那些想法,看見她就要狠狠懲罰她的想法,在這一刻盡數化爲烏有。
害怕失去,纔是最主要的。
“爲什麼?”苦笑,他沉聲說:“爲什麼要分手?”
厲勝男微怔,隨即別開視線,“沒有原因。”
“沒有原因你他媽要跟我分手!”低吼,他大步朝她走過來。
他,來勢洶洶,氣場陰厲強大。
厲勝男下意識的往後退。
唐騏沒有猶豫,徑直往前。
直到把她禁錮在門板和自己胸膛之間。
退無可退,厲勝男擡眸看向他。
唐騏眸子裡都是火星,一點就着的樣子。
俊臉因爲憤然都猙獰,他邪笑着,一字一頓:“厲勝男,你以爲我是什麼?”
“你這樣糾纏有意思嗎?”她淡聲說,語氣多得是無奈。
糾纏?
他特麼想糾纏是怎麼着!
只是一想到失去她,他就心痛難忍!
咬了咬後槽牙,他知道自尊在這個時候應該拋棄了。
試着軟了語氣,他輕聲說:“男男,別分手好不好?我做錯了什麼,你告訴我,我全部都改,好不好?”
錯。
是他們都錯了。
厲勝男咬了下嘴脣,忽然勾脣一笑。
唐騏被她那種不正常的笑晃了眼。
下一秒,她纖細冰涼的指尖就挑上了他的下巴。
“唐騏,我不過是玩玩你。”
玩?
唐騏驚訝的瞳孔放大。
“你說什麼?”
“我不過是玩玩,沒想到小三爺這麼玩不起?”
“玩?”唐騏挑眉,忽然一拳捶在厲勝男耳邊。
“砰!”
“玩?厲勝男,你玩的還挺認真啊!還陪着我上牀!在牀上浪/叫!這麼投入?我看你不想玩啊!”
他是故意激怒她。
他知道她的底線在什麼地方。
他知道有些話,她受不了。
受不了就爆發出來啊。
他看不得她冷冰冰,沒有一點溫度的樣子。
可,讓唐騏失望的是,厲勝男居然只是淺淺笑着。
“那對我來說,並不重要。”
“不重要?”唐騏咬緊這三個字。
她的第一次,同樣也是他的第一次。
她居然說,不重要嗎?
“呵呵。”垂下手臂,解了對她的禁錮。
唐騏撫着太陽穴,笑。
不知道是在笑誰。
“你夠狠!厲勝男,你特麼真夠狠!好。”擡眸,他凝着她。
“你不就是想分手嗎?好,分手!你以爲你是誰!我不是非你不可!”
他是小三爺。
宣城小三爺。
在他身邊圍着的女人多了,他用得着寶貝這麼一個冷心冷肺的!
“滾吧!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滾出去!”指着大門,唐騏咆哮。
厲勝男雙手在身側握緊,聞言,她轉身,拉開門,擡步離開。
總裁辦合上。
一室寂靜,只有唐騏粗重的喘息聲。
“啊!”
轉臉,他一腳將身邊的青花瓷瓶踢碎。
不過是分手!
對!
不過就是分手!
她算什麼?
他一點都不在乎!
他,一點都不心疼!
捂着心口,唐騏雙膝一軟,跪在地上。
不心疼。
厲勝男衝出總裁辦,直接奔進電梯,連潔在身後叫她,她也只當沒聽見。
一晃神,她已經奔出唐氏大樓。
下雨了嗎?
一摸臉上,居然溼溼的。
可天空,明明那麼晴朗。
沒關係。
不過是分手。
她不心疼。
……
東安醫院。
“請躺到上面吧。”護士柔聲說道。
姚詩泳點點頭,視線掃過手術室裡冰冷的器具,一陣心驚。
護士看出她的緊張,安慰道:“不用害怕,很快就會結束的。你先躺到上面,醫生馬上就來。”
“知道了,謝謝。”
躺在手術牀上,兩條腿在護士的指揮下擡起放在兩個支撐點上。
下意識,她的手就撫上小腹。
明明不可能有胎動,可她卻心理作用的感覺到了孩子好像在動。
“它,它在動。”情不自禁的出聲,姚詩泳看向護士。
護士微怔,隨即保持微笑道:“不可能的,它不可能動的,姚小姐,放鬆,你要放鬆哦。”
“可是……”
她的話還沒說完,醫生便走進來。
“姚小姐。”
給她做手術的就是那天幫她問診的中年女醫生。
看見醫生,姚詩泳咬脣,輕聲問道:“醫生,這個孩子真的不能留下來嗎?”
“真的不能。姚小姐,這個問題我們討論過,這是爲了你好,也是爲了孩子好。”醫生耐心的說道。
姚詩泳怔愣的點頭,隨後閉上眼睛。
女醫生給手消了毒,走過來。
“姚小姐,不要緊張,很快就會結束的。”
姚詩泳不說話。
她能感覺到冰冷的手術工具進入自己的身體。
那個和她一起生活了50天的小生命正在離她遠去。
腦海裡驀然閃現過一張臉。
穆森川神色哀切的看着她。
質問她。
爲什麼要打掉他的孩子!
爲什麼?
打掉它。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病房裡。
身體疼痛至極。
原來這就是失去骨肉的痛。
“姚小姐,你醒了?”護士驚喜的說道。
“我,我睡了多久?”姚詩泳眨眨眼,輕聲問道。
“一下午了。”
“現在幾點?”
“下午5點半。”
閉了閉眼睛,她輕聲說:“我可以打個電話嗎?”
護士應許,幫她把手機拿過來。
“如果有什麼事,就按鍵找我。”
“謝謝。”
等護士離開,姚詩泳緩了緩,這才從手機裡找出穆森川的號碼。
猶豫着,她終於還是選擇撥通。
提示音剛響了三聲,電話迅速接起。
“詩泳,我馬上就到你家了,再等一下。對了,你昨天不是說想吃榴蓮,我買了。”
一接起電話,穆森川“噼裡啪啦”說了一堆。
姚詩泳聽的心臟抽痛,沙啞開口:“我不在家,我在醫院。”
那邊有一會兒沒有動靜。
姚詩泳的聲音太脆弱。
讓穆森川不禁聯想到什麼。
“詩泳,你……”
穆森川剛說了一句,姚詩泳便把話接了下去。
“我把孩子打掉了……”
“嘟嘟嘟……”
聽筒裡傳來忙音。
姚詩泳苦笑,放下手。
手機在她掌心滑落,她閉了眼睛,淚水四溢。
一個小時後。
病房門被大力推開。
氣喘吁吁的男孩奔進來。
他手裡,一手提着榴蓮和白色的禮袋,一手提着保溫桶,背上揹着黑色的書包。
“孩子呢?”
一進來,他立刻厲聲質問。
姚詩泳慢慢睜開眼睛看向他。
張張嘴,卻發現自己沒有辦法發出聲音。
眼眶紅紅的,她吸吸鼻子,轉過臉。
再次試着發聲:“打掉了。”
“你,你,你再說一次。”穆森川的聲音顫抖的不像話。
姚詩泳閉了眼睛,一字一頓:“打掉了!”
她臉色蒼白如紙,頭髮披散裹住巴掌小臉。
身上穿着寬鬆的白色病號服,被子蓋在腰間。
穆森川凝向她平坦的小腹,心如刀割。
“爲什麼啊?”
他以爲,她這陣子那麼安靜,那麼乖。
她和他一樣,心疼這個孩子,想要把它生下來。
可她就這麼悄無聲息,狠心的將它打掉了。
已經50天了啊。
它都在她肚子裡待了那麼久了,難道她就沒有一點感情嗎?
“姚詩泳,你沒有心嗎?”穆森川話落,手裡的東西砸在地上。
病房門被甩上。
眼淚順着眼角滑落,她擡手使勁兒去擦,卻越擦越多。
扯過被子,她哭的難以自己。
不知道過了多久,掀開被子坐起身,她看向前方。
榴蓮摔裂了,保溫桶滾到角落。
而刺痛她眼睛的,是白色禮袋裡面露出的淡粉色。
赤腳下地,她走過去。
跪在地上,姚詩泳拿起禮袋。
慢慢拿出裡面的東西。
再也忍不住,她再次大哭出聲。
還沒有她一隻手掌大的粉色小鞋子。
那麼小,那麼可愛。
病房外。
穆森川靠在牆壁,聽着病房裡姚詩泳的哭聲。
擡起手臂,他蓋了自己的眼睛。
遮住了眼底的溼意。
把小鞋子貼在心口,姚詩泳咬牙冷靜了一些。
她做的沒有錯。
如果她真的愛那麼孩子,就不能在不能保護它健康成長的情況下帶它來到這個世界上,那纔是對它的不負責任。
……
顧家。
顧臻走進廚房,“需要幫忙嗎?”
“果果。”季七月微笑看着他。
顧臻走向她,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
唐妤轉頭笑道:“果果。”
顧臻眨眼,也走向唐妤,吻了下她的臉頰。
“不用你,你給小三子打個電話,怎麼還沒回來。”
“知道了,唐唐。”顧臻說完,朝季七月挑眉一笑。
季七月紅着臉低下頭。
顧臻走出廚房。
唐妤看向季七月,“看見你們感情還這麼好,我真的太高興了。”
“媽。”
“呵呵。”唐妤低眸,一邊摘菜,一邊說道:“你不知道,果果小時候,我對他有太對虧欠。”
那些事情現在想起來,她還是會難過。
果果曾經是她最不想承認的存在,可現在,已經是她生命裡最重要的不可分割。
“媽。”季七月握住唐妤的手臂,輕聲說:“果果很愛您的。”
“嗯,我知道。”唐妤笑笑,又說:“你和果果,醬醬和小爵,都很幸福,現在就差小三子那個小調皮鬼了。”
“小三子也有喜歡的女孩子了,肯定也會幸福的。”季七月說道。
客廳裡,顧臻第三次撥出唐騏的號碼,還是沒人接。
“果果。”唐星撲上來,摟住顧臻的腰,從他腋下探頭。
顧臻笑着揉了揉她的頭髮。
“小三子不接電話?”
“嗯。”顧臻點頭,鳳眸沉沉。
“不科學啊,他知道今天家庭聚會的。”唐星皺眉,拿出手機,“我也打個。”
說着,唐星也給唐騏打電話。
四個電話撥出去,石沉大海。
正在陪顧冷下棋的顧逢時開口:“怎麼?找不到小三子了?”
顧臻轉頭說道:“嗯。”
“哼。”顧逢時冷哼一聲,放下棋子,“這個小子,就是不讓人省心!”
左爵聞言,彎身抱起在自己腿邊撒嬌的季一一,“我這邊有魅夜那邊的電話,我打過去問一下,或許小三子在那邊。”
“快點打。”唐星皺眉,“要是被我找到他,一定湊他一頓!”
“一一,小姑夫打個電話好嗎?”
“好吧。”季一一點頭,從左爵身上下來,去找顧意、左騫玩了。
左爵撥出電話,不多時,有人接起。
說了幾句,他掛掉電話。
“小三子在魅夜,喝多了。”
唐星和顧臻一個對視,抿脣不語。
吃了晚飯,顧冷、季一一他們四個寶貝留在顧家睡,唐星和左爵也留下了。
顧臻帶着季七月去魅夜找唐騏。
臨走前,唐妤不放心的說道:“果果,你找到小三子,給我打個電話。”
“知道了,唐唐。”顧臻點頭,抱了抱唐妤。
顧逢時低咳一聲,有些不悅。
唐妤轉頭瞪了他一眼,顧逢時這才收斂。
“爺爺。”季一一眼珠子一轉,奶聲奶氣的問:“你爲什麼這麼怕奶奶啊?是不是氣管炎?”
氣管炎?
她想說妻管嚴吧?
顧逢時笑米米的抱起她,吻着她的紛嫩臉頰,“一一從哪兒學來的詞?”
季一一憨憨的笑。
顧逢時拱了拱她的小脖頸,“爺爺這不叫妻管嚴,爺爺這叫愛妻如命。”
唐妤:“……”
魅夜。
黑色的賓利停在門口,顧臻解開安全帶,轉頭對季七月說:“小七,你在車上等我。”
“好。”季七月乖乖點頭,看顧臻打開車門,又是不放心的叮嚀:“果果,你不要打小三子。”
她還真是瞭解他。
顧臻點頭,關了車門,大步走進魅夜。
一進去,就有人迎上來。
“顧先生。”
顧臻點頭,男人便做了個“請”的手勢,引着顧臻直奔三樓。
將顧臻帶到包間門口,男人恭敬說道:“小三爺就在裡面。”
“謝謝。”
顧臻說完,伸手推開包間門。
昏暗的包間,酒味撲面。
唐騏一個人。
下身坐在地上,手裡拿着空酒瓶,上身仰躺在沙發上,正在表演憂鬱頹靡。
顧臻皺眉看了他一會兒,大步走過去。
“唐騏。”
冰冷的男聲驀然鑽進耳蝸。
唐騏一個激靈,猛地擡頭。
眯着眼睛,他看着面前人。
半天,才吭哧叫道:“大哥?”
顧臻面容陰沉,彎身,他看着他:“酒好喝嗎?”
唐騏懵懵的,聽他問,他呵呵笑着說:“好喝,嗝,好喝啊。”
“好喝啊?”顧臻似笑非笑,瞥了一眼茶几。
上面還放着四五瓶開啓的橙黃色酒液。
隨後拿了一瓶,他直起身,對着唐騏的腦袋,兜頭澆下去。
“啊!靠靠靠!”唐騏掙扎着,卻因爲喝了太多起不來。
直到一瓶都澆完了,顧臻把酒瓶扔在沙發上,冷聲說:“起來,走!”
唐騏抹了把臉,眸子一擡看向顧臻。
“哥。”
一個字,把顧臻給叫軟了。
轉頭瞪向他,只見他憋着嘴說道:“哥,男男不要我了。”
“嗯?”顧臻蹙眉,顯然對這個消息有點愣神。
“哥,男男不要我了,她和我分手了!她說她就是玩玩我。尼瑪!小三爺她都敢玩……”
唐騏喝醉了,這就鬧上了。
顧臻看着他半響,嘆息一聲,走過來,將他架起來。
他身上酒液黏膩,顧臻也不在意,帶着他走出魅夜。
“天!”
驚呼一聲,季七月打開車門下車,迎上來。
“小三子怎麼喝這麼多?”扶住唐騏的另一邊,季七月蹙眉,“果果,你對小三子做什麼了?”
他怎麼頭髮和衣服上都是酒?
她可不相信這會是唐騏自己澆自己了。
顧臻抿脣不語。
把唐騏安頓到後座,兩人上了車。
“哥,哥,她不要我了,不要我了……”
不安分的動了動,唐騏嘴裡嘟嚷着。
顧臻擰眉,啓動了車子。
季七月回身,那紙巾給唐騏擦臉,聽清他的呢喃,她問:“果果,怎麼了?”
顧臻目視前方,沉聲說:“勝男跟他分手了。”
“什麼?”
季七月驚訝不已,“怎麼會?他們不是剛在一起?”
顧臻握緊方向盤,良久,低聲說:“小七,拜託你一件事好嗎?”
季七月眨眼,輕聲說:“知道了,我明天找勝男聊一下。”
“嗯。”顧臻側目看了季七月一眼,空出一隻手握了握她的手指,“謝謝。”
“謝什麼?”季七月微笑,“小三子也是我弟弟啊。”
……
接到季七月的電話,厲勝男想了很久纔去赴約。
雖然知道對方的來意,但她實在無法拒絕季七月這樣溫柔的女孩子。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