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堇色嘆息,他清楚的知道,唐妤身上揹負的是什麼。
他太心疼這個女孩子,從認識她,知道她的故事的時候起,心疼,就無法抑制。
曾經,他想把她收進自己的羽翼下,用心呵護,就連果果,他都可以當做是自己親生。可是,不知道是哪裡出了錯,他和她,終究錯開了。
靠近她,攬她入懷,用最緊的力道給她安慰。此時,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可是不後悔,不管怎樣,果果都是無辜的。
她是果果的母親,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
忽然,心累。
唐妤閉了眼,放鬆自己靠近葉堇色。腦海中不覺閃現一張稚嫩可愛的面孔,小心翼翼的叫着她——
突然,一聲帶着不可抑制,勃發怒氣的低沉男聲響起。
“你們在幹什麼!”
他好不容易擺脫糾纏的人,到處尋她,卻發現,她在另一個男人懷裡,如此親密。
“顧先生。”葉堇色輕輕鬆開唐妤,下意識的把她護在身後,擡眸對上顧逢時的重瞳。
這樣的舉動,更加惹怒了顧逢時,怒極反笑,他嘴角勾起,“唐唐,過來。”
他說的毫無溫度。
唐妤毫不懷疑,他其實想要把自己一把掐死。可是,她不能連累堇色,雖然,好像已經連累了。
擡步過去,她解釋:“剛纔我頭有點昏,堇色只是扶了我一下。”
堇色?叫的還真親密!
扶了一下?用得着扶那麼久!
手臂一展攬過唐妤,顧逢時皮笑肉不笑,眼瞼笑意未達眼底,“那還真是要謝謝葉先生了。”
“不必,我與唐妤,是朋友。”葉堇色一手插在口袋裡,姿態慵懶的輕眯着眸,像是要把顧逢時看透的眼神,淡聲宣告他和唐妤的關係。
顧逢時收斂了笑意,低頭看了眼懷中格外安分的小女人,朋友?她的朋友還真多?
“抱歉,我可能要帶着我的妻子先過去了。”刻意咬緊妻子兩個字,他不用多說,就讓葉堇色認清了自己的身份。
葉堇色眼睛一眯,笑:“sure。”
攬着唐妤大步離開。
找了一處僻靜地方,顧逢時放開她。
唐妤站在他身後,判斷了一下,他可能在生氣,猶豫了一會兒,她終於擡起手,握上他的手腕,“顧逢時,你生氣了?”
“……”顧逢時不說話,卻也不掙脫開她。
唐妤有些摸不準他的意思,剛聽說了果果的事情心裡本來就亂,見他這樣,她沒了耐心,鬆開手。
“你……”顧逢時猛地轉過身,瞪住她,像是要說什麼,但是終究沒說。
唐妤秀眉輕蹙,也看着他。
兩個人四目相對,顧逢時嘴角一勾,露出一抹嘲諷的冷笑:“原來我竟然錯過了你的很多事,比如,和葉少是朋友,比如,很招男人喜歡。”
“堇色是我認識的朋友,在美國。至於招男人喜歡,抱歉,我並不覺得。”她口齒伶俐的立刻做了反擊,說完就垂下眸,不再看他。
呵!原來她還這樣伶牙俐齒!
顧逢時重瞳深邃,腳下一擡,向她靠近。
“幹什麼?”感覺到他的氣息猛地襲來,她慌張的擡起頭,腰肢被他摟住,她雙手推拒在他胸膛上。
低眸對上她含着驚慌失措的視線,他嘴角一勾,只聽遠處傳來人們興奮的倒數。
“五、四、三、二、一……”
“嘭!”
數千絢爛的煙花盛開天際,一瞬間,亮如白晝。
唐妤震驚的瞪大眼睛,看着傾身吻上自己脣瓣的人。
那一瞬間,她好像心臟都停止了跳動,世界在眼前旋轉着,有什麼東西,轟然降臨——
吻了很久,顧逢時才放開她,對上她還未退去的驚疑的視線,淡淡說:“訂婚宴的環節而已。”
唐妤如夢初醒,四下一看,果然,還有很多情侶吻在一起難捨難分。
“放這個煙花,不管身邊有誰,都可以拉過來接吻,對方不能拒絕,不能生氣。該死的薛景……”
最後一句輕罵,透着驚詫的可愛。
難道他是在向自己解釋,着急找她的原因,不想她和別人接吻。那麼剛纔她和堇色在一起,他纔會那麼生氣?
他怎麼會,那麼可愛。
被自己的想法驚到的唐妤下意識的搖搖頭,驅散了那個不切實際的想法,她迷茫的看着他,“接下來呢?”
“我們走吧。”忽然牽起唐妤的手,顧逢時像是做了什麼決定,拉着她就走。
“可是訂婚宴似乎還沒結束,我們這樣真的好嗎?不用和你朋友說一聲嗎?”話雖然這樣說着,但唐妤卻跟隨顧逢時的腳步跑起來。
“沒關係,已經來過了。”顧逢時帶着她跑出訂婚場地。
“現在呢?回房間嗎?”話說他們就在酒店裡,這個時候回去休息也無可厚非,可心裡,其實不想這麼早就回去。
看出唐妤心中所想,顧逢時笑了一下,握緊她的手:“去轉轉?”
“好。”幾乎立刻點頭,這樣激動,唐妤自己都有些臉紅。
幸好顧逢時並沒有調侃她,兩個人十指交握,慢慢沿着酒店出去的平整路面走下去。
就這樣安靜的一直走,沒有人開口說什麼時候停下來,或許,他們各有所思,都不想停下來。
今晚,很美好。
作爲作家,唐妤邊走,邊忍不住腦洞大開。
王子和公主,好吧,請原諒她這樣平凡的有些俗氣的設定,他們攜手逃出城堡,外面的世界雖然荊棘密佈,但仍充滿這未知的吸引。
可越是看似平靜無波,卻越隱藏着不爲人知的危險和神秘。
剛剛想到這裡,忽然,顧逢時握住她的手一緊,腳下一動,是他使力,將她扯進懷中抱住。
鼻尖撞上他堅實的胸膛,一瞬間,痛得想飆淚。
沒等她問發生了什麼,耳邊只聽顧逢時隱忍的低吼:“站住!”
站住?誰站住?
透過他手臂護住自己的縫隙,心,霎時收緊。
四五個手持銀晃晃刀器的男人,正在逼近——
放開她將她護在身後,顧逢時渾身肌肉緊繃,一字一頓:“不要再動。”說完,他從西裝口袋裡掏出錢包讓在地上,“錢,在這裡。”
若是平時,他必好好教訓他們。
12年的空手道,並不是白學的。曾經在異國,被二十個人堵在腥臭的街巷,他仍可以逃脫,這幾人,就算拿着刀器,也算不了什麼。
可是,有她在。
動起手來,怕護不住她。偶爾的示弱,並沒有什麼。
領頭的男人低笑,一腳踢開顧逢時扔過來的錢包。
顧逢時重瞳一眯,眼裡閃過陰厲。
不是爲錢,那就是有目的了。
護着唐妤慢慢往後面退,四處去看,沒有任何可以躲避的地方,額上,聚了汗。
他直覺,今天的目標,只有自己。可是,不敢賭,萬一傷了她——
貼着她的耳低語:“鞋子,脫下來。”
唐妤現在整個人都是懵的,還有點反應不過來他們這是遇襲了。盲目的聽從顧逢時的指令,她脫了十幾釐米的高跟鞋,顧逢時接過來,扔在一邊。
領頭的男人再次笑起來,那笑聲,在暗夜裡尤爲刺骨驚悚。手裡銀晃晃的刀器左右手玩着花樣,他看着他們的眼神,就好像,那是逃脫不了,終究待宰的獵物。
側目看着她蒼白的小臉,他俯身過去,親了一下她的額,耳邊傳來幾個男人的鬨笑聲,唐妤手指握住顧逢時的衣角。
他的脣碾轉到她耳邊,灼燙的命令:“我喊跑,你不要回頭,一直往回跑。”
“跑!”
腦子那一瞬間是木的,就像是運動員接受信號槍的命令,顧逢時低沉的嗓音震顫她的耳膜。
身體先於意識,腳下狂奔起來。
“媽的!”男人低啐一聲,一招手,幾個人上來將顧逢時團團圍住。
有一個人要去追唐妤,領頭男人叫住他:“不用管那女的!我們目標不是她!”
不是她。
那就好說了。
顧逢時嘴角一勾,眉梢輕挑,“誰指使你們的?”
“收了錢辦事,咱們道上就這規矩,你自己得罪了誰,自己想!”領頭男人冷笑,話落,幾人的冰冷刀器毫不留情。
冷風灌進嗓子眼,腿疼到麻木,隱隱抽筋。
忽然,她停下來,大口大口的喘息。
這條路,他們走了太遠,剛纔沒注意,大概走了有快一個小時,等她回去找人,那他……
心,收緊。
回頭,看向剛纔自己跑過來的路,那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漩渦,甘願被吸進去嗎?
冷笑,她此刻,確實是這個想法。
明知道回去,她幫不上一點忙,可是,步子,再也無法往前邁一步。
那幾人明顯是練過的。
凌厲的閃躲,還是讓刀器割破了衣服,手臂被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迸出。
顧逢時嘴角詭譎的勾起,露出一抹嗜血的笑。
今夜,註定要瘋狂一些了。
劈手,奪了一人手上刀器,反手插進另一人手背。
“啊!”哀叫聲響徹暗夜的空。
腿高擡起,踢中一人下巴,一聲脆響,隨即一個連續動作,旋腿踢中另一人胸膛。
如此,便有三人倒地不起。
“還要來嗎?”顧逢時聲音居然染着笑意,是那種冰冷的笑,一雙重瞳也印着血色,十分滲人。
“大哥!”餘下一人在另一人耳邊着急的說,“先走吧,今日討不到好處的。”
領頭男人咬牙,不甘,卻無法,他知道,再鬥下去,佔不到半分便宜,且那女人說不定已經帶人來了。
“走!”
扶起地上狼狽三人,幾人往路的深處逃竄。
深深呼出一口氣,顧逢時擡手捂住右手臂上傷口,眉心輕蹙,就在這時,一道女聲,彷彿來自天外。
“顧逢時!”
不可思議的轉身,那抹嬌小身影就硬生生的擠進眼底。
她是傻的嗎?居然回來了?!
“顧逢時!”唐妤眼神慌亂的衝過來,抱住他。
她兩隻手臂這時才恨短,抱不住他,只能勉強抱住一半。
“顧逢時!顧逢時!”她說不出別的話,只覺得心跳的幾乎到了嗓子眼。
血腥味猛地進入鼻端,她退開一步,看着他流血的手臂驚呼出聲:“你流血了!”
“沒事,一道小傷口而已。”他淡淡說,然後低頭凝着她:“你爲什麼回來?”
“小傷口也是傷口!”唐妤擡頭瞪他一眼,彎身,握住裙子一角,用力,撕了一條下來。
什麼時候她的力氣有這麼大?
顧逢時驚訝的看着晚禮服被她撕得面無全非。或許,這衣服,質量不過關?
將他手臂傷口包裹上,她擡頭撞進他眼裡,“疼嗎?”
“不。”顧逢時語氣聽不出什麼,只是視線堪稱灼熱的一眨不眨落在她身上。
“走。”扶住他,兩人往回來的路上走,走了一半,顧逢時傷口的血越流越多,腳下步伐也變得有些不穩。
唐妤急的滿頭是汗,不禁低斥自己:“笨死了!爲什麼不拿着手機!”
如果有手機,就可以叫人來了,偏偏是今晚。薛景的訂婚宴,這條路的大半都封鎖了,不然也可以打上車。
“手機?”腳下一頓,他低頭看着她,“在我口袋裡。”
“你帶了手機!”唐妤驚呼,立即朝他口袋摸去,觸手冰涼,金屬質感。
掏出手機,唐妤幾乎感動的要落淚。
“你爲什麼不早說!”
只是她說走,他腦子裡面就是白點,恍惚的跟着她走,都忘記自己還在流血。
撥打了電話,唐妤扶着顧逢時在路邊坐下,“再等一下,馬上就會有人過來了!”
對枕在自己肩頭,昏昏欲睡的顧逢時不斷的說,她終究沒逃過鼻尖酸澀,眼淚落下,手擡起,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臉,“顧逢時!眼睛睜大點!”
葉堇色開車過來的時候,唐妤一看見他,就哭得更厲害:“堇色!堇色!你快救救他!”
“你別急!”葉堇色扶着顧逢時上了車,馬上開車去了醫院。
手臂上的傷口索性並不深,縫了十針。只是顧逢時失血過多,還在昏迷。
唐妤守在他邊,寸步不離,眼睛緊緊的盯着他,生怕錯過什麼。
葉堇色背靠着窗臺,看着她,苦笑,悄聲離開病房,把空間留給他們。
……
沙發上的男人冷着臉,手裡拿着電話,聽那邊人說失手了,他低咒,“媽的!你們都是廢物嗎!收了錢卻幹不了事!”
“對方是個練家子,弟兄都吃了虧。”
“媽的!那你們什麼意思?當初就別吹啊!說什麼從沒失手過,都是屁!”
“嘭!”的一聲將手機砸在地上,可以看出手機的主人有多憤怒。
本來英俊的臉上甚至變得有些猙獰,他煩躁的耙了耙頭髮,仰靠在沙發上大口大口呼吸。
不行。這件事不能就這樣結束。這一次沒成功,大哥一定會追查,如果查到自己頭上,他就完了。
想到這兒,顧翩然撿起手機,想了想,再次撥了電話過去。
“那筆錢,一分不少,雖然你們什麼也沒做成,但是,嘴給我閉嚴實了,馬上從炎城消失,聽見沒有!”
輕舒了一口氣,顧翩然站起身,走向落地窗,一手撐在玻璃上,他狠狠的錘了兩下。
忽然,手機響起。
他快步走過去,是父親的電話。
咬着牙,他接了。
“爸。”
“翩然。”顧天林問:“事情怎麼樣了?”
心一驚,顧翩然嘆口氣,“沒談成。”
“爲什麼?”
提起這個,顧翩然冷笑起來:“還能爲什麼,我的好大哥已經都談好了。那個羅琳根本不願意和我談,直接挑明,她只和大哥談。”
“……”
電話那邊半天沒傳來顧天林的聲音。
顧翩然恨恨的說:“羅琳那女人明顯是看上大哥了,大哥可好能耐,左右逢源的,手裡握住唐妤,外面還有個癡心的羅琳。”
“夠了!”顧天林打斷顧翩然,“說話也沒個度,逢時到底是你大哥。”
大哥?
顧翩然冷笑,父親雖然這樣說,但心裡不也是不喜歡大哥。只是,有時候他很奇怪,爲什麼父親對大哥那麼厭惡。
“既然沒談成,你就早點回來吧,雨悠過幾天要去產檢,你陪着。”
“我……”
“翩然,雨悠到底是你妻子,不要太過分,她是唐家出來的,不好做的太過。”
話說到這份上,也是無法,顧翩然咬咬牙,應了。
醫院。
受傷的明明是右手臂,怎麼感覺左手很麻?
慢慢睜開眼睛,鼻端飄入醫院特有消毒水的味道,潔白的天花板,白色的燈晃眼,他轉頭,看見自己手邊趴了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自己的左手正被她握在掌心,緊緊的。
不小心動了一下,幾乎立刻,本來趴着的人猛地擡起頭,兩人跟視線相對,唐妤驚呼:“顧逢時!”
顧逢時扯動嘴角,微笑了一下,聲音有些沙啞:“嗯。”
“你醒了?傷口疼嗎?”她俯身過來,身上的味道代替刺鼻的消毒水味佔領他的鼻子。
皺着的眉頭輕輕鬆緩,他說:“沒事。”
“我嚇死了!你簡直把我嚇死了!”拍拍自己胸脯,小孩子的舉動,引人發笑般的可愛。
“幸好我打電話叫了堇色來,是堇色送我們來的醫院。”
“……”
剛鬆緩的眉頭再次蹙起,他挑眉,看向唐妤。
葉堇色。
爲什麼她能背出葉堇色的號碼?這兩個人的關係果然,令人生氣。
不明白他的眼神是怎麼回事,唐妤轉身給顧逢時倒了杯水,扶着他小心喂他喝下。
他想,他只是手臂受了一點輕傷,並不是重症病人。
可是,被她如此照顧,他便閉了嘴,不打算提醒她。
葉堇色就在這時進來,看見兩人,一愣,隨即笑道:“顧先生醒了,應該沒事了吧。”
“無礙,今天的事,謝謝你。”顧逢時淡淡說。
葉堇色擺手,看向唐妤:“我只是幫唐妤。”
他這樣說,氣氛就有點尷尬。
唐妤微微蹙眉,看了葉堇色一眼。
葉堇色心一疼,嘴角笑容卻更大,“唐唐,我要走了,你不來送我一下?”
“難道葉先生找不到路?”顧逢時眼睛一眯,手按上唐妤的手腕。
這人,不嫌幼稚嗎?唐妤失笑,在顧逢時嚴厲的視線中,抽出自己的手,轉頭看向葉堇色,“我送你出去,堇色。”又回頭看了眼顧逢時,“你先睡一下,我馬上回來。”
“……”顧逢時眼睜睜看着唐妤走向葉堇色,對方朝他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他握了握手,終究選擇眼不見心爲淨,閉上眼,躺回被子裡。
醫院電梯前。
“就送到這裡吧。”拍了一下唐妤肩膀,葉堇色繼續着他的風度:“免得顧大總裁小心眼。”
“呵呵。”唐妤笑笑,眼睛亮亮的。
那是從前,他沒有見過的樣子。從前,她再明媚,眼裡也總是含着一抹淡淡的愁緒。現在,那抹愁緒卻漸漸的不見了。
難道顧逢時,真的是她的良人?
忽然,心生不甘,葉堇色伸手,猛地握住唐妤的肩膀。
“怎麼了?”唐妤疑惑的看着他。
葉堇色咬着牙,摟她入懷。
唐妤並沒有掙扎。
全然的信任。
“唐唐,我真的沒有一點機會了嗎?”
“堇色,我已經,是顧太太了。”擡起手,落在他背上,輕拍了拍。
葉堇色閉了閉眼,苦澀一笑,放開唐妤,往後退了一步。
臉上維持的笑容就如初次相遇那般,他擡起兩根手指,在脣上一吻,然後,手指貼上唐妤的脣,“再見,我的女孩。”
轉身,電梯來了,葉堇色大步邁進去。
門,慢慢合上,堇色的笑容消失在門後。
唐妤突然心生難過。
葉堇色,她終究是負了。
回到病房,安靜的只有顧逢時淺淺的呼吸聲。
唐妤以爲他睡着了,輕手輕腳的走過去,剛坐在一邊的小沙發上,只聽顧逢時的聲音響起。
“送走了?”
她怎麼就覺得這話帶着一絲酸味?
“你沒睡?”擡眸看向他。
顧逢時睜開眼,四目相對,冷哼了聲,他說:“手臂疼,睡不着。”
這是撒嬌呢。
可惜唐妤沒聽出來,以爲他真的手臂疼,趕緊說:“我去叫醫生?給你開點止疼藥?”
“要止疼藥幹嘛?”顧逢時挑眉。
唐妤說:“你不是手臂疼嗎?”
顧逢時:“……”
咬咬牙,他說:“你過來。”
“過去幹什麼?”
“別廢話,過來!”顧先森有些急了。
唐妤忍住笑,慢慢的走過去,站在邊,微微俯身看他:“幹什麼?”
猛地伸手,他用左手握住她手腕,一扯,她跌到他身上,擡起眸子,對上他深深的視線,一怔。
“折騰了這麼久,你不累?”他說。
怎麼會不累?唐妤想要起身,他不許,她就皺眉瞪着他:“累,所以你放開我。”
“不許睡沙發。”他說。
“那我睡哪裡?”
說完,看他眸色加深,她瞬間明白過來,臉紅了。
“不——”
話還沒說完,他已經將她徹底扯到懷裡,手臂摟住她的腰肢,臉埋進她頸窩,“睡吧。”
唐妤動了一下,他手臂就更緊,無法,只能閉上眼睛。
宣城,東安醫院。
“你小子,把你那骯髒的眼神收回來!”趙睿毫不留情,往楚江屁股上踢了一腳。
楚江“嗷嗷”的叫,轉頭,瞪他:“媽的!我看你老婆啦!你管我!”
“這醫院的都是我的人,你看她們就是看我老婆!”趙睿說的一本正經,末了,眼睛輕佻,給過路抱着本子的飛去一個媚眼,逗得嬌羞的直笑。
“妖孽!看爺爺收了你!”楚江長臂一伸,勾住趙睿脖子,兩人鬧着滾進趙睿的辦公室。
一屁股坐在辦公桌上,楚江手支着下巴,打量人模狗樣的趙睿,嘖嘖的嘆:“要怎麼說,制服呢。瞧瞧這一身白大褂,透着禁慾氣質,就是他媽的好看,明天老子也整一件穿。”
“你滾吧!就你還穿白大褂,你別侮辱白大褂了!”
“你好!”楚江氣的冷笑,“脫了白大褂,你就一!人家,不要臉!要不人家怎麼說,好女人不能嫁醫生呢!”
“那是人們對我們醫生的誤解!”趙睿做心碎狀,哭訴:“我就是一個好男人!”
“你可拉倒吧!”楚江笑,“說正經的,最近你有沒有見過橙光那傢伙。”
“沒!逢時婚宴之後就沒見了,怎麼?你不會和橙光有情況吧?這麼關心他?”說完,趙睿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嘚瑟的笑。
楚江瞪他一眼,說:“滾一邊去!是我妹!”撓撓頭,他有些犯難:“你還不知道吧,我老爸和橙光老爸前幾天見面了,我妹不是剛從德國回來嗎,他們想撮合他倆。”
“楚莘?楚莘和橙光?”趙睿瞪大眼,“哇塞,這不是害了楚莘,橙光也不是什麼好人。”
“我爸看上了,能怎麼辦?再說了,等他們結婚了,橙光還敢跑出來玩,我饒不了他!”
“別說的好像已經有那麼回事了。”趙睿撇撇嘴,說:“不過,我可有個事跟你說。”
“什麼?”
趙睿神秘兮兮的湊過來,“你注意沒,就是逢時婚宴時,橙光費盡心思,死活要當伴郎。”
“你是說?”
“你沒忘吧,咱們開玩笑說要伴娘時,橙光那樣子,那是真的認真了。我估摸着,這裡面有貓膩。橙光可能看上那個伴娘了。”
楚江一聽,愣了一下,閃過思量。
那伴娘是唐妤的朋友,橙光要是看上了,自己妹妹又被撮合和橙光在一起……
太亂了!
搖搖頭,楚江低咒:“怎麼這麼麻煩!”
趙睿看笑話似的,翹着二郎腿晃悠,事不關己的說:“總之,你可要想好了,這事糾纏在一起,別最後弄到唐妤和逢時那邊去,逢時現在護妻,要是得罪了他,嘖嘖,不敢想啊。”
楚江一聽,也是心裡一驚。瞪了趙睿一眼,剛要說什麼,卻是趙睿桌上的電話響起。
慢悠悠的接起來,剛聽了幾秒,趙睿臉色一變,靠了一聲,放下電話就往外跑。
“什麼事?“楚江在他身後喊。
趙睿只來得及說:“21樓vip病人出事,我要趕緊過去!”
“21樓,vip?誰啊?”楚江嘟囔了一句。
21樓。
“副院!”值班醫生迎過來,一頭的汗。
“怎麼回事?!”趙睿急吼吼的衝過來,劈手推開門。
“突然昏厥。”值班醫生跟進來。
趙睿扒開圍在病前的醫生護士,低吼:“都他媽滾開!”
衆人迅速散開,給趙睿讓出地方。
快速查看,趙睿轉頭吩咐:“準備手術室!”
忙完出來,已經是3個小時以後。疲倦的回到辦公室,楚江那廝正睡在他的上,那叫一個香。
這豬!
趙睿兜頭就給楚江一下子。
楚江一驚,罵罵咧咧的睜開眼:“尼瑪!你幹嘛!”
“你睡了老子的!滾回家睡去!”趙睿把楚江推開,和衣躺下。
楚江揉揉眼睛,問:“咋樣了?看你急的,沒事吧?”
一提這個,趙睿猛地坐起身,看向楚江,眼神猶豫。
“怎麼了?”
“你知道那病人是誰嗎?”
“誰?”
“唐妤她爺。唐老爺子。”
“啊?那人現在怎麼樣?要緊不?”
“情況還算穩定,但是我看懸,而且還有一件事。”
“什麼?”
趙睿眯着眼睛,嘴角勾起冷笑:“我剛纔聽見唐妤她大伯母跟她大伯說,老爺子病重的事情,不要告訴唐妤,她大伯默許了。”
“靠之!”楚江一聽就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站起身湊到邊坐下,“怎麼辦?這事我看要告訴逢時。”
“嗯。”
……
炎城。
顧逢時躺在上,手裡拿着唐妤塞給他的書正看着。
不一會兒,門開了,端着粥的小女人走進來,朝顧逢時淺笑了一下。
自從受傷,兩人之間的關係忽然有了突飛猛進的變化。
出院回到酒店,唐妤對他簡直照顧的無微不至,而他呢,就順勢將病人這個角色演到極致。
“吃東西吧。”把摺疊小桌子放在上,唐妤接過顧逢時手裡的書放在一邊。
顧逢時拿起勺子,攪動着冒着熱氣的肉粥,視線一轉,落在旁邊人身上。
“怎麼了?”
“燙。”說了一個字,他皺起眉。
唐妤沒忍住,“噗嗤”一笑。
經過這幾天密切的相處,她居然發現顧逢時一個秘密。
這人,就是傳說中的貓舌頭。
貓舌頭怕什麼,怕燙。
嘴角掛着微笑,唐妤端起粥碗,一邊攪着粥,一邊嘟起嘴輕輕的吹。
熱氣下,她嘟起的脣瓣泛着紛嫩的光。
顧逢時重瞳一深,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疑惑的擡眸看向他,在看清他眼底的顏色時,唐妤立即紅了臉。
“你……”
剛說了一個字,粥碗便被他拿過去,推開摺疊桌子,他扯她入懷,低頭,吻住。
“唔唔。”唐妤掙扎了兩下,見掙扎不開,索性隨他了。
慢慢,在他懷裡軟了身子,兩人越吻越烈,兩脣分不開。
把她壓在身下,他冰涼的薄脣落在她脖頸上,碾轉到,鎖骨,輕輕一吮,一個紅色的草莓順利種上。
嘴角勾起,他粗糲的大掌探進她衣領,還未等進一步動作,忽然,鈴聲大作。
“手機,手機。”唐妤急切的推他。
顧逢時不理,按住她的雙手,繼續深吻。
唐妤急的不行,隱隱拖上顫音:“顧逢時——”
顧逢時低咒,放開她,眼神依舊灼燙,“等一下。”
等一下,幹什麼。
唐妤臉頰滾燙,順勢坐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她跑到落地窗邊的榻榻米那裡坐下,躲他遠遠的。
顧逢時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一邊接電話,一邊朝唐妤招手。
唐妤抿着嘴角,轉過頭不理他。
假意看外面,其實唐妤是在玻璃的反光上偷偷看他。見他嘴角笑意慢慢退卻,重瞳一冷。
她轉過身,看向他,正好他掛了電話。
“有事?”她問。
顧逢時朝她招招手。
唐妤這次乖乖的走過去,剛到他跟前,他就伸了一隻手,將她抱進懷裡。
“怎麼了?”唐妤側目看他,見他居然蹙起眉心,不知怎麼,心裡閃過不好的預感。
“我和你說,你不要着急。”摟着她的手臂收緊,他低聲說:“剛纔是趙睿打的電話,你爺爺進了病重監護室。”
“你說什麼啊?”唐妤猛地轉頭看向顧逢時,搖頭:“不,不可能,怎麼可能?前天我給爺爺打電話還好好的,再說,再說大伯也沒給我打電話啊。”
“唐唐!”一把抱住唐妤,顧逢時眸色一沉,低聲道:“你大伯沒告訴你,但趙睿是東安醫院的副院,昨天剛給你爺爺做完手術。”
“不!不會的!爲什麼沒人通知我?”話說到這裡,唐妤猛地頓時,冷笑。
爲什麼?還能是爲什麼?不就是爲了唐家。
怕她回去嗎?就因爲這樣,就不告訴她?如果,如果爺爺真的出事了,她是不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我要回宣城!”唐妤說完,立刻就去拿手提包。
顧逢時跳起來握住她的手腕,“唐唐,冷靜些。我們馬上回去,我找人訂機票,你冷靜些,好嗎?”
咬着下脣,唐妤垂頭不語,任顧逢時將她抱進懷中。
這一刻,除了他,她居然無所依靠。
因爲這件突發的事情,原本打算的半個月蜜月,不得不提前結束。
坐了最近的航班,在凌晨一點,到達宣城。
出了機場,夜裡的空氣冷滯,唐妤情不自禁的縮了縮肩膀,一件帶着體溫的西裝外套就落在她肩頭。
“別急,我們馬上去醫院。”他摟住她,往前走,車子就停在機場外。
司機看見他們,立即下車給他們打開車門。
上了車,馬上趕往東安醫院。
車上顧逢時又給趙睿打了個電話,問了下情況。
唐妤焦急的看着他,恨不得拿過電話自己問。
“怎麼樣?”見他掛了電話,她趕緊問。
“情況還好。”顧逢時低聲說,摸摸她的頭髮,把她摟在懷裡。
不敢告訴她真實的情況。剛纔趙睿在電話裡說,唐老爺子恐怕沒幾天了。
無法想象,就在不久前還算硬朗的人,突然就變得不堪一擊,人的生命,有時候真的很脆弱。
坐電梯上樓,直接去到重症監護室。
唐家人,居然沒有一個人在。
透過玻璃,看見病上骨肉如柴的老人,唐妤的淚一下子就掉下來。
她不恨,不怨了,真的。
她恨着她爺,因爲她爺負了奶奶一生,到奶奶臨死前,都還在怨着爺爺。
後來,爺爺找到她,說她是唐家的骨血,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骨肉,最親的人。爺爺把她帶回唐家的時候,她十七歲。
唐家上下都不接受她,人前人後她受盡了嘲諷。於是,更加恨她爺,可是面上,她卻表現的很乖順。
“爺爺,爺爺,不要離開我……”
趙睿站在顧逢時身後,朝他使了個眼色。
顧逢時抿緊了脣,跟在趙睿身後。
兩人找了個僻靜地方,趙睿從口袋裡掏出一盒煙,遞一支給顧逢時。
點燃,吸了一口,煙霧繚繞下,顧逢時開口:“你估摸着,老爺子還有多久?”
“現在就是在熬時間,最多一星期。”趙睿說,“唐家那邊,是我聽見了,說不給唐妤消息,如今你帶着唐妤回來,怎麼和那邊交代?”
“用什麼交代?唐妤是老爺子的心頭肉,唐家的準繼承人。”
“話是這麼說,可是就唐妤一個,鬥得過唐業?你也不是不知道唐業,那手段,十個唐妤都是玩的,除非,”話語一頓,“你要出手?”
“唐妤現在是我的妻子。”
趙睿眯了眼,看顧逢時,末了,嘆息一聲,“隨你,你的事情向來自己處理的好,我不瞎操那個心,只是,逢時,有一點,別讓自己後悔。”
除了方嵐,趙睿居然也這麼說。
他向來吊兒郎當,任誰也不能把他和東安醫院最年輕的副院聯繫在一起,可此刻,他臉上難得沒有戲謔,盡是嚴肅。
顧逢時點頭,熄了煙,往回走。
唐妤還站在那裡,手扒在玻璃上看。
顧逢時站在她身後看她一會兒,對身後跟上來的趙睿說:“能不能讓她進去看看老爺子?”
“現在還不行,天亮吧。”
點了下頭,視線緊緊落在她背上,他重瞳晦澀不明——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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