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嘛,父親說可以不去,他已經幫她請假,但她覺得,開學第一天,不去感覺有點觸黴頭,不吉利,就去了。
騎着自行車趕到學校,在下一個陡坡時,竟發現剎車失靈,生生和前面一字排開的三個騎着自行車的男生要撞到了。
情況危急,她嘴裡直叫嚷着:“讓開讓開讓開……我停不下來了……”
這話還沒說完呢,前頭三個人還沒來得及會過意來,等感覺不妙時,其中有兩輛倒是閃開了,另一輛上的車主轉頭看,直接就被她的車給撞上了,強大的衝勁生生就將那男生連人帶車給壓倒在地,而她則隔着兩輛自行車,軋到了這個戴着口罩的男生身上,兩個人發出了一陣慘叫。
這過程中,秦芳薇覺得自己的頭,還狠狠的撞到了人家下巴上,疼得要死。
“喂喂喂,你會不會騎車啊?不會騎就別出來禍害人啊……”
被軋車主的兩個同伴看到朋友被軋了,驚呼着扔下了車,先將她給扶正了,而後把底下壓得慘兮兮的男生給攙起來。
“封大,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了?”
“對啊,要不要去醫院看一看有沒有傷到筋骨?”
那兩個男生關切的詢問着。
口罩男生站起來後,撫了撫被撞疼的下巴,一雙眼睛就像電燈泡一樣直直的射了過來,懶懶的開了口道:“去什麼醫院啊?被一個小女生壓了壓就能壞掉的男人,那還是男人嗎?”
兩個男生瞪大了眼:“……”
秦芳薇本來懷着滿滿的歉意,可是,因爲這人這樣一句流裡流氣的話,那份負疚感,一下全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好傢伙,她居然撞到了一個流氓學生——是的,他們穿着軍訓的服裝,很顯然是高一始入學的學生。
“同學,恕我有臉不識泰山,原來你是金剛之身啊……今天我真的算是長見識了……”秦芳薇伸出了大拇指故意衝他翹了翹:“夠牛。既然你是牛人,那我就不陪你去醫院了。再見……”
她坐上自行車就要走人,卻被另一個長相不俗的圓臉男生給攔住了:
“等會……等會……哎,你叫什麼名字?突然發現你長得很秀色可餐啊,認識一下啊……做我女朋友怎麼樣?”
第一高是出了名的校風純淨,這種品性不端的學生大約就是那種走後門進來的、所謂有家底的有錢人家的學生——他們出得起贊助費,就能進來混吃騙喝。
她眯了一下眼,頓時冷下了眼:“同學是多少分考進來的?”
“做男女朋友和多少分進來有什麼關係?”
那圓臉男生饒有興趣的問道。
“分數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人與人之間人生觀價值觀的差異,這些差異會左右一個人未來的發展方向……一般來說,成績好的,家教不會壞到哪裡去。我進一高爲讀書,你進一高好像就是爲了泡妞。不好意思,道不同不相爲謀,希望以後我們不要再見。就算見了面,也儘量繞道走……”
不帶一個髒字的將人家悉落了一番之後,她腳一蹬飛車而去,只留下那圓臉男生一臉的目瞪口呆:
“這這這……這丫頭這嘴也太損了吧!封大,和你有得一拼啊……”
“至少有一點她說對了。”口罩男生揉着肩膀應了一句,聲音懶懶的。
“什麼?”圓臉男生轉頭問。
“人家是優等生,我們是學渣——眼光還是不錯的……”
人家把她給撞了,他居然還贊人家,這是何道理?
圓臉男生想不明白,張嘴想說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另外一個個頭最矮,搓着下巴打量起口罩男生:“咦,封老大,你怎麼知道她是優等生?”
“第一中的校花,第一高秦牧老師掌上明珠。你敢得罪秦老師嗎?敢嗎?”
淡淡的目光那麼一閃,兩個同伴縮了縮脖子,無他,他們都知道,秦老師是第一高最嚴厲的老師,完全不畏貴權……
“等一下,不對啊,封大,你怎麼對這個校花的背景這麼瞭解啊?”
圓臉男生馬上稀罕了起來。
口罩男生跨上自己的自行車,什麼也不說,往前踩了起來。
“喂喂喂,你爲什麼避而不談?”
圓臉男生和矮個子男生對視了一眼,紛紛騎上自己的車,奮力追了上去,不肯放過這個問題。
*
秦芳薇找了一個車位停好後,看到了守在附近的鄧溯,穿着軍訓的衣服,正在那裡踱步,耳朵里正塞着耳機,看到她來時,笑着迎了上來:“我還以爲你不來了呢……怎麼樣啊,燒退了嗎?”
他很想摸摸她的額頭,但苦於這裡是學校,來來往往的通學生都在停車,過於親密了影響不好,只能自我剋制。
“要是燒退,怎麼來軍訓?走了!”
她笑着往集訓的方向點了一個下巴,轉頭時卻正好看到剛剛和自己發現車禍的三個男生也在停車。
那個矮個子靠在車欄杆上,吹了一記響亮的口哨:“怪不得不甩我們,原來已經有相好的了……”
這話直直鑽進了鄧溯耳裡,那漂亮的眉毛擰了一下,看到秦芳薇臉色很不高興的轉過了頭。
兩個人走遠了之後,他才問:“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和他們撞了一下……一個個說話不怎麼有規矩。不理他們就是了。”
秦芳薇不高興歸不高興,但沒編排他們的壞話。
其實也不是很大的事,在一個學校裡,有品性優良的人,自然也有品性拙劣的人。這一個兩個的,也就說了一兩句很大膽、且有點不正經的話,比起社會上的混混,他們就是一些品行稍嫌不端的普通學生而已。
*
另一頭,圓臉男生和矮個子學生在議論:
“你覺不覺得他們有問情?”
“嗯,肯定有姦情。那男的在刻意等她,這女人看到他就笑那麼開心,看到我們就板着臉。這待遇差別也太天上人間了。”
“對,這男的看上去就一不會打架的小白臉。回頭我們找他打一架,收作小弟,你覺得怎樣?”
某人在異想天開的奸笑。
口罩男生沖天上翻了一下白眼,把鎖鎖好之後,想和這兩個白癡離得遠遠的。
“喂喂喂,你幹嘛走得這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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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追了上來。
“我怕和你們待久了,智商會被你們拖累。”
口罩男生損人不帶髒字:“第一中學的大才子,泰拳高手,你覺得你有那事把人家收作小弟?我說,高興,你說這話時,有沒有用腦子?”
圓臉男生呆了呆,拍了拍腦袋,似乎是在摸自己的腦子帶了沒,半晌才叫着跟過來,悶悶的又想搞偷襲:“喂,封昀珩,我叫高鑫,不是興……”
“差不多……”
這人就像後腦長了眼睛似的,轉身就扣住了他那隻手,反身押到了地上:
“還想玩嗎?想不想我把它給卸下了。”
“不玩了不玩了。”
高鑫嗷嗷直叫。
口罩男把人放開,往集訓地走去。
高鑫揉着胳膊,看到矮個子在搓下巴,埋怨道:“也不知道救我一下。喬深,你也太不夠意思了……”
“你自己摸一下良心,我和你是他對手嗎?”
喬深幽怨的望他一眼。
“不是。”
“那不得了,吃苦不討好的事,我幹嘛做?我現在好奇的是,我們這位封少爺,怎麼對第一中的事這麼瞭解啊?你見過他對哪個人這麼上心的嗎?”
喬深左思又右想,眼睛忽發亮:“封大大不會是看上人家秦姑娘了吧……要不然,怎麼被人壓了也沒反應……你說要是換了別人,會不會早被他罵一個狗血淋頭了?”
“有道理,有道理。”
高鑫點頭,而且興奮的搓起手心:“或者,我們可以幫上點小忙的,你說是不是?”
“難……”喬深卻攤了攤手:“封大那張臉,誰見誰怕。你又不是不知道?”
“也是,早該去做整容手術了,我就不明白了,他怎麼就寧願自己做醜八怪的呢?”
高鑫搖頭,這個封昀珩的心思啊,可難猜着呢……
*
集訓場上。
秦芳薇來的有點晚,教官已經到了,不過還好,還沒開始,悄悄進去按着個子的高低排進了隊裡。不過一兩分鐘,教官就開始點名,等點完了名,就得分組列隊。
可名才點了一半,秦芳薇看到剛剛遇上的那三個男生走了過來,喊了一聲:“報到……”
教官瞄了他們一眼,目光落到那個口罩男生身上時,眉頭蹙起,走了過去,上下打量着:“你叫什麼名字?”
“報到,封紹昀珩。”
“口罩怎麼回事?這裡是軍訓,不是讓你來標新立異的。把口罩摘了,歸隊……”
教官一臉嚴厲的訓斥着。
“等一下,教官,這事能不能打個商量,就讓他帶上吧……摘了不好……”
圓臉男生居然敢和那位包公臉似的教官對着來。
“我的訓練課上,所有人一視同仁,不搞特殊,沒有例外。不摘,滾蛋。”
教官的態度毫不妥協,語氣變得無比兇悍。
秦芳薇離他們應是最近的,下一刻,只看到那個口罩男生,一把扯掉了臉上的口罩,一下露出了一張因爲燒傷而留下了一大片疤痕的臉孔來,底下的同學們嘩的一下全都驚叫了起來。
她也看得呆了呆。
可這個封紹昀珩卻沒有露出半絲自卑,只平靜的看向因爲這樣一幕而露出小小驚錯的教官:
“我們可以歸隊了嗎?”
“去吧!”
教官回過神,神情複雜了一下,一頓繼而叫住了他:
“封紹昀珩,作爲一個男人,皮囊不是最最重要的,遮遮掩掩非男人本色……”
他轉過了頭,勾起脣角一笑,居然回敬了一禮:
“是,教官。受教了。”
那一刻,秦芳薇突然覺得這人還是孺子可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