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溯跑去教學園小區,敲響了秦家的房門。
來開門的是秦芳薇,眼睛腫腫的,像是哭過,雖然他的情緒是這麼的糟糕,可是,他還是察覺到了她的異樣,定晴看清後,脫口便問:“你怎麼了?”
秦芳薇立馬探過手將他緊緊抱住了,抱了一會兒後才啞着聲音問道:“你怎麼來了?”
“你先告訴我怎麼哭了?這是出什麼事了嗎?”
鄧溯認得秦芳薇這麼多年,知道她一直一直就是樂觀開朗的女孩,幾乎不知道哭爲何物。笑容燦爛,是她身上最惹眼的特質。不管遇上什麼情況,她的心態永遠要比他好。
“沒什麼……”
秦芳薇不敢把自己在封紹那邊受的委屈說出來,害怕他跑去找他算賬。那個傢伙那麼的能打,真要打起來,斯斯文文的鄧溯肯定不是人家的對手。
“別騙我,你要沒事,哭什麼?”
鄧溯一臉的嚴肅。
“我……我在看小說,被小說裡的劇情弄哭的。那本小說的結局好慘,就是索娜借我的那本——那麼相愛的兩個人,最後被人活生生給拆散了,等誤會冰釋時,時間已經過去了漫長十年,一切都回不去。太慘了……”
這事,鄧溯記得,這個年紀的女孩,很多都愛看言情小說,秦芳薇倒是不怎麼看,但索娜愛看啊。那傢伙一對着教科書就昏昏欲睡,一摸到言情書,那頓時是雙眼發亮。秦芳薇和她走得近了,難免也就在人家強烈推薦下偶爾會看上幾本。
“那種沒營養的東西,你看它作什麼?還爲它哭……”
他鬆下一口氣,瞪她一眼。
她則破泣而笑,變得有點不好意思。
鄧溯拉着她往裡走,發現客廳裡怎麼靜悄悄的:
“不是請客吃飯嗎?人呢?”
“沒請過來。”
一提到那傢伙,她的神情變得稍稍有點不自然。
“老師呢?”
“學校有事,剛走,我還沒吃呢,只顧着看小說了,你吃了沒?是不是有事?你的臉色不太好。”
她端詳起他,終於發現他有點不對勁了。
“我還沒吃呢,如果家裡有飯,就給我吃點,要沒有,我們一起出去吃。”
“當然有,我爸煮了很多飯,菜也做了不少,你過來幫忙……”
她把他拉進了廚房,保溫箱裡,三菜一湯,都沒動過,兩個人將菜搬到了餐桌,盛了飯,並排坐着吃。
秦老師的飯菜,做得相當有一套,比廚師做得還有味道。
鄧溯在這裡已經不止一次蹭飯,每一次就餐都很輕鬆,而在家吃飯,要麼就是他一個人對着一桌子的飯菜;要麼就是一家人坐着,一聲不吭的用餐,明明家裡沒有食不語這種家規,但是,只要爸媽都在家,肯定是這樣一種氣氛;偶爾他和母親一起用餐,她又會有接不完的電話……家不像家,那滋味,真的很讓人不好受。
在秦家,吃飯的時候,有說有笑,他是真的很喜歡這樣的相處時光。
可現在,他最愛的人,卻要剝奪他的感情歸宿。
飯菜很好吃,他吃了很多,因爲有她在細心的照看他,那丫頭知道他愛吃魚,還刻意剔了魚骨,夾到他碗上。
喜歡一個人,有人說,那是說不出道理的——他倆的感情從四年級開始,一年年同桌,一年年同班,一年年的積累,她的善良,她的簡單,她的優秀,她的智慧,她的美麗,都是他喜歡的……
這麼多年了,她是他眼裡最美的風景,是他最貼心的解語花,契合着他的靈魂,只爲他良身打造……
飯後,他們一起收拾,他洗碗,她擦碗,都不說話,都心事重重的。
“大學畢業,我們就結婚,你說好不好?”
突然,鄧溯低低的請求了一句,眼睛晶亮晶亮的,倒是讓秦芳薇呆了呆,心臟砰得急跳不止。
“到底好不好?”
得不到迴應的鄧溯急巴巴的逼問起來。
“你這算是在向我求婚嗎?”
秦芳薇噗哧一聲笑得眸光閃閃,臉上浮現了幾絲害羞的之色。
“當然。”
“是不是太沒誠意了?不求大鑽戒,銀戒也行啊,更沒99朵玫瑰花,我要這麼答應了,是不是太隨便了?”
她故意刁難。
“也是!”
鄧溯不由得拍了一拍自己的頭,眸光一轉,抓起她就往外去:“走,帶你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她被拉着跑得飛快:“等一下,我得把鑰匙和手機帶上啊……”
鄧溯這才放開了她,看着她去把兩件必須品拿上,而後,將她帶了出去……
坐着鄧溯的摩托車——那是他爺爺送的生日禮物,一路馳騁來到了最近一家珠寶店。
“喂,你幹什麼?”
她瞪大眼不肯進去。
“大鑽戒我現在還買不起,只能欠下了,但普通的對戒,可以有。之前我給雜誌社翻譯的那部小說,稿費到手了,不多,五千出頭點,但買對簡單點的指環肯定是夠的。”
他笑着衝她眨眨眼,拉着她道:“走了!”
她卻直往後退,臉紅紅的左右觀望着想逃:“別鬧了,咱別鬧了……”
“你這是後悔了?”
鄧溯頓時落寂了臉色。
“不是不是不是……”她搖頭如搗蒜,脣一咬,心一橫:“好吧……買就買……到時被我爸罵的話,就是你活該……”
“只要你敢收,我就敢買……”
他一臉的堅定,就好像這戒指買了,就是人生大事就此敲定了。
“行,走吧!”
這一下,換她拉他了。
他笑得好歡。
售貨員笑吟吟迎了上來:“兩位想買什麼?”
“我們要買對戒。”
鄧溯笑應着。
“這邊……”
售貨員將他們迎到了對戒櫃檯。
秦芳薇看着那些款式外加價錢,最後挑了一對3899的素指,試戴了一下,差不多,鄧溯付了錢,突然說:“你在這裡等着我,我去上個廁所……”
附近的確有個公共廁所。
十分鐘後,她看到她的那個男孩,手捧一束火紅的玫瑰,狂奔而來,在她還沒來得及回過神時,已然單膝跪地在她面前,在無數來來往往的行人當中,在所有人驚訝的側目中,笑着喊了出來:
“薇薇,我心意已決,這輩子只想和你一起度過。未來的路還很長,還有很多風風雨雨需要我們去面對,你願意牽我的手,去面對那些未知的命運嗎?在大學畢業的那一刻,我們就去領證,成爲最親愛的一家人……你願意嗎?”
穿着高中校服求婚,這樣的場面,在那些成年人眼裡那得有多麼的瘋狂?
“我很願意。”
秦芳薇臉孔紅紅的,靜靜的答應着,整個人卻在發顫。
下一刻,她接過了他手上的花,看着他爲她戴上那枚樸素的戒指,而他也給她戴上屬於他的那枚……
那一刻,她感覺到有人在對他們拍照,莫名就慌了,拉上年輕的他,發了瘋似的跑到他們的車邊,跨上去後,就逃了……
有種偷吃禁果的興奮感。
她的脣角飛揚着,那麼的快樂,靠在他身上,那麼的踏實——雖然,這只是他們之間的約定,可是她覺得,他們就是訂婚了,這是一輩子的承諾。
遠遠的,封紹看到了這一幕,心愛的女孩,被求婚了,而她滿口歡喜的答應了……
呵呵……好事……與他們而言。
至於與他,只有苦澀,然後是,祝福……
*
“你今天怎麼了?”
人煙稀少的漫步走廊上,兩個少男少女漫走其中,享受着彼此歸屬對方的親密。
良久後,她輕輕問出了這個問題。
“家裡又吵架了!”
他輕輕的嘆息。
怪不得情緒這麼差。
鄧家的事,她多少知道點。
所謂家家都有一本難唸的經,一家不知一家的痛與煩。
她明眸如月,滴溜溜的盯着他,帶着心疼,問道:“爲了什麼事?”
“外面那個女人過世了,我爸想把他在外那個兒子帶回家來,我媽不同意,就又弄掰了。我勸了她幾句,沒用,心裡煩的不得了,就開車出來了。”
來到橋上,望着橋對面的萬家燈火,迎着習習涼風,他幽幽吐氣:
“我就不明白我媽的思想怎那麼固執。婚姻錯了,難道就必須一錯到底嗎?人活這輩子,有今生,沒來世,爲了堅守一份結不出好果子的婚姻,把自己的一輩子搭在裡頭,苦的是自己。人活在這世上,什麼都不重要,健康還有自己的感受,是一個人最最該守護的東西。一個人,如果連自己都不愛護自己,又有誰會來真正愛護你。你說是不是?”
長輩們的錯與對,做晚輩的本不該加以評論,但是,此時此刻他不吐不快。
“鄧媽媽也是個可憐人。你是兒子,得體諒她,她這些年,過得太不易。是個女人,嫁個男人,誰不想有個依靠。可她靠不住,只能靠自己。鄧媽媽是個要強的人,執念深了,難免就會鑽進死衚衕裡,再也鑽不出來了……要不,下週得空時,我陪你去看望看望她?讓我和她說說話?”
秦芳薇是如此的貼心,依舊把張愛旖視爲自己必須敬重的長輩,可她哪能知道,如今的她,在張愛旖心裡早沒了任何地位。
鄧溯看在眼,之後的話,一句也吐不出來了:“到時看吧!你也知道的,我媽那是個大忙人,三天兩頭在外飛來飛去。她找我容易。我空的時候想找她吃個飯都得問她助理有沒有空閒的時間。”
“嗯,做女強人着實不易。”
而身在這樣的家庭,父親不管,母親忙碌,做子女的也是滿腹心酸淚。
鄧溯看着她,神情複雜,若讓她知道,他媽想拆開他們,那她得有多傷心?那麼多年以來,她們的關係一直這麼和諧,這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才讓母親一反常態,如此強烈的反對起他們?
僅僅是因爲秦芳薇出身普通嗎?
這不該是最主要的理由。
因爲,母親的那句反對挾着隱隱的恨意。
可母親爲什麼要恨芳薇呢?
這太說不通了。
在他沉思的時候,秦芳薇接了一個電話,是秦牧回來了,問她去了哪。
“有點晚了。我該回去了。”
說這話時,她是那麼的戀戀不捨:
“你也回去吧!”
“我今晚想在外頭住。就在你家門口找家旅館。”
他想好好休息一下,不想回去和母親吵架,耽誤了寫作業。
夜不歸宿這種事,鄧溯從沒做過,一直以來他是一個很能讓家長省心的孩子……
“這樣不太好吧,鄧媽媽……”
“不要勸我,我決定了,今天就想任性一個晚上。走了,陪我去開房,然後,我送你回家。”
秦芳薇知道他做事從來最知分寸,想來今晚上他的心情真的很差,那她就不勸了,再少年老成,終還是少年,偶爾任性,也不是特別離譜的事。
開着摩托來到教學園小區附近,尋了一處看上去幹淨的小旅館。
鄧溯已經成年,拿身份證開了房。
這時秦芳薇想上廁所,鄧溯就帶着她去了開好的房間。
上完廁所出來,秦芳薇看到鄧溯倚在窗口,眉是擰緊的,一臉盡是說不出來的心事……
她上去,輕輕擁住了他,拍拍他的手道:“一切都會過去的,你別太煩惱了。也許,過幾天,鄧媽媽就什麼都看開了。”
鄧溯低下了他那張清雅如梨花一般的白淨臉孔,這個男子,好看的能讓女生自慚形愧,拿索娜的話來說:“這人,明明可以靠臉通吃天下,卻成績優秀的讓任何人都爲之驚歎,如此校草,當之無愧。”
有人說,若論長相,索娜和鄧溯更配,都是美得驚人的人。但是,索娜有草包美人之稱。當然,她也不是真的草包,只是不太愛讀書。而她喜歡的男生,是那種硬漢型的。
她總說:“鄧溯是帥,可帥得也讓人沒安全感了,這種男人,太能招蜂引蝶。沒實力的女人,駕馭不了,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遭遇劈腿。”
雖然鄧溯用自己的行動表明,他的眼裡只有秦芳薇,但索娜還是覺得:“此人非最佳丈夫人選。”
可偏偏秦芳薇一頭栽進去,就此再也出不來了。
“我想吻你!”他突然啞聲道:“可以嗎?”
她那吹彈可破的小臉一下紅透,其實,這也是她想的——都訂婚了,卻因爲身在外面,他們止乎於禮,現在,似乎是個好時機。
面對個頭越來越高的他,她惦起腳,主動印了上去,這讓鄧溯舒心的笑了,接受了這樣一份熱情。
十七八歲,本就血氣方剛,再加上燈光撩人,暗香縈繞中,心心相映的兩個人一吻便着了火……
她被他壓到了牀上……
一切發展的是那麼的快……
她覺得這樣不行,可是心裡卻並不想阻止,聽憑着它向一發不可收的方向進行着……這一刻,她管不了那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