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眠,你到外面去守着。”
一居再次把一眠遣了出去,這種事,知道的越少越安全,而且,箇中關係涉及的太廣,知道的人實在不宜太多。
“是!”
臨走,一眠衝傅禹航手上端着的盒子瞄了又瞄,挺好奇那裡面放着什麼東西,居然藏得這麼好。
門吱扭一聲,開了又合上,室內恢復了異樣的寂靜。
“我們下去,坐好了,你們好好看,不明白的再問,我知道的,會盡其一切的告訴你們。”
一居攀着扶手往下去,秦芳薇忙上前扶他下臺階,往邊上閱讀區的竹桌竹椅走去。
傅禹航緊跟其後,三個人坐下,一眠靠在藤椅上,秦芳薇看着鐵皮盒子。
盒內,躺着一個絲絨袋,裡面方方正正的鼓着一大塊,傅禹航找到口子,將裡面的東西倒到桌面上,是一牛皮筆記本,一牛皮紙袋。
迫不及待的,秦芳薇伸過手,將牛皮筆記本取了過去,隨便翻了幾頁,輕聲道:“看上去像是日記。”
“我這裡是幾張照片,幾份合同,還有一份賬冊……”
果然有賬冊,每半年小結時,上面還有簽名,一共有六個人的名字。
看到這幾個人的名字,他的眼神不覺眯了起來,心頭跟着一緊,分別是:索圖男,修平珅,秦校,季同德,顧猛,凌誩……
瞧着這些名字,他背上那是好一陣寒意直冒,無他,這些人皆是他認得的人,或是頗爲熟悉的人。
秦芳薇則在看日記,翻開第一頁,與遺書如出一轍的字跡直直撲進眼簾,內容是這樣的:
**年11月10日,我揹着發燒發得很沉的薇兒偷偷進了西山寺,一居兄見到我了嚇了一跳,因爲那會兒是零辰時分,他睡的正香,我卻半夜潛入,生性警覺的他在我撬開門鎖進入時,手上持着一僧棒,正想對我痛下殺手,看到是我,滿臉驚訝。我卻無法和他敘舊,把薇兒擱到了牀上,拿起針筒和藥,開始對她注射。
一居兄問我這是發生了什麼情況,我有口難言:喪家之犬是我的現狀。兩路人馬的追殺,令我無法立足於世,鈴子還落在他們手上。我必須去救她。那是我的妻,我的愛人,我必須保證她的安全。可是那些資料,我怎麼能交出去?
得尋一個兩全之策,既要保全鈴子,更不能讓戰友們白白牲犧,他們必須死有所值。
可我現在太亂了,還得照顧孩子,沒辦法靜下心來去細思對策。
無處容身,我只能來打擾一居兄了。
因爲我太需要休息,更需要策劃……
見到一居兄後,我重重鬆了一口氣,因爲我知道我暫時安全了,不用再疲於奔命。
……
**年11月11日,下雪了,薇兒的燒退了,又會衝我笑了,笑得真好看,明亮動人,自在的吐泡泡,她哪能瞭解我心頭的焦慮。那種情緒,時時刻刻如同把我架在火上燒。
一居兄問我發生了什麼事?
關於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我能說嗎?
這是一場秘密行動,潛伏多年,就爲了把那枚毒瘤拔除,可我們功虧一潰,折了所有隊員不說,還中了圈套,叫人潑了髒水。
想過去投案,把東西交出去,懷嶽就是太相信他們,死得那麼慘,那些混蛋,還把他的死,嫁禍到我頭上。所以,我不能去。我需要直接見到我的最高指揮官,只有這樣纔有一線生機。
可現在,我得去先救鈴子。
……
**年11月12日,
雪停了,明天我就下山,薇兒只能留在山上。一週爲期,我若不回來,就可能一輩子再也回不來了。到時,阿姜會來帶她離開,小秦會幫我照看她的。養在那樣的家庭,會是一件幸事。
下午,我抱着女兒在後山走啊走,想着這些年發生的事。有幸,有不幸,那些爭鬥遲早會淹沒在歷史的洪流當中。而我們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犧牲品。我無悔我的選擇,只恨沒把那些暗瘤徹底剷除。
晚上,一居兄勸我將我的生平寫下來,如果我能平安回來,或者事情還有轉機;如果我不能回來,留下隻言片語,或者可以在未來某一天,有人會憑着這些記錄爲我說話,爲我平反。
我想了想,還是寫了,不爲別的,只爲了讓我的女兒知道我是怎樣一個人。
……
我叫歐陽彥,歐陽是母姓,父母離異,父親是個軍人,作了上門女婿,母親本是民族企業家的小姐……那時因爲成份不好,被迫和父親分開。因爲父親去打仗了,只能把孩子留在了姥爺姥姥家。
母親出過洋,見過國外的新格局,受不了國內的運動,吃不得那種天天被人批~斗的苦,偷渡去了英國。她立志要做一個巾幗英雄,寧可冒險,也要趁着年輕闖一闖。她說:那個遼闊的天空,各種機遇都有,若不拼一下,就會死在這裡,她不甘平庸。母親是個天才,她相信奇蹟都是自己創造的。
就這樣,我成了一個沒有爹孃管的孩子,野性十足,遇得一居兄後更是習得了一身闖禍本事,憑着高出常人一等的記憶,在學校成爲了天才闖禍王。
之所以是天才,我不用特別上心學,就能把成績搞得讓所有人眼紅;之所以是闖禍王,沒人打得過我,學校裡,我是最橫的……
後來,我被部隊看上,將我拉進去進行了魔鬼式訓練。
那真是一段暗無天日的生涯,可也是人生當中最正氣最充實的時光。所有隊員,都是那個時候一起練出來的,我們是最出色的一支,也是最最讓首長們引以爲傲的一支特種精英。我爲加入這樣的部隊而感到驕傲。
部隊八年,我是鐵血兒郎,無愧天地,無愧自己。
後來,母親回國了,成爲了改革開放後第一批進入中國市場的外資企業家,她在國外嫁過人,無子,再婚丈夫因爲攀巖意外身故,留下一個大公司給她,而她通過自己的努力,終成爲了一代耀眼無比的女強人。
她說她需要繼承人,可是,我更想在部隊實現悍衛國土的神聖職責,一口拒絕了。
再後來,組織上建立了一支特別行動隊,總共八名隊員,各懷使命,前往指定地點潛伏,誓要將建國初期遺留下來的毒品問題,從根本上加以拔除。所以,這一次的行動代號爲:罌粟。
我是其中一員,改名換姓廖鋒後,悄悄去了雲南,憑着自己的本事,一步步潛入一個龐大的毒品組織,誓要將這個組織消滅殆盡。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本以爲三五年就可以清剿,結果,我和我的戰友們在裡面一待就是八年。
十七歲入伍,二十五化身廖鋒,八年的黑幫生活,我無時無刻盼望着有朝一日可以迴歸到陽光底下。
那真是一段煎熬的時光,可我們始終堅信,邪不勝正,光明一定會到來。
只是當我們離那個核心越來越近時,我發現我們面臨的形勢就越來越嚴峻:
一些國外的間諜份子已經滲透進我們的隊伍,他們也在潛伏,並一步步吃掉了我們的侵入,陷我們陷入絕境……這是一件很可怕很可怕的事……
我這裡有一份賬冊,上面的人,都是靠這個毒品資源在崛起的商人,以及間諜,外加腐敗份子……
索圖男和修平珅,他們是新起之秀,經商的大潮裡,他們混得如魚得水,錢來得那個快,叫人無法想像,可是他們最掙錢的是洗錢。
秦校,一個華僑商人,更是混在這攤黑水裡掙了一個鉢滿盤滿。
顧猛,十足的腐敗份子,是他一手毀了我們這支隊伍,若讓我瞧見,定抽他筋,喝他血。
凌誩,他是不折不扣的間諜,曾經,我親眼見他往外輸送國家~機~密。差一點我就抓到他的把柄了,結果,卻被另一個戰友打草驚了蛇,於是,追殺風暴就此掀起……我恨不得將他五馬分屍……屈死的冤魂不會放過他的,絕不會……
季同德,那是國外黑勢力的代表,毒品交易的發起者之一……
……
秦芳薇看得臉色慘白如紙,難以置信的盯着前三個名字良久,有點懷疑自己看到的。
索圖男是索娜的爺爺;修平珅是修敏祺的爺爺;秦校是她養父的父親……這些都是她認得的人,竟然……竟全是當年那個毒品集團的核心人物?
“顧猛是誰,凌誩又是誰?”
看着她生父的描述,好像這兩個人是相當厲害的角色,因爲他們的聯手截殺,她生母才被擒,她生父才斷了生機,而後就此失了蹤。
傅禹航正在看賬本,上面的數字是驚人的,而且其中一半流出了國,只有一半是五個人均分的。
聽得問,他的背脊樑一僵,轉頭看她手上的資料,正好看到了顧猛和凌誩那段,咬着牙不應答。
應答的是一居:“顧猛是他們那支行動隊的副指揮官,而凌誩則是另一個軍部領導人。現在的他們,一個是商業大亨,一個是軍區退休老幹部,在軍商界皆有地位……所以,你想替小歐徹查此案,老僧只有四個字:難如登天……光靠小歐留下的東西,那是遠遠不夠的……”
秦芳薇聽得那是兩耳嗡嗡作響,心下驚駭之極:天吶,這底下的水得有多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