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擇衍下意識拿起那猴子，就見推開房門的葉萃蓉啞聲說道，“這是我和小貝白天出去逛街時她買給小開花的禮物，它背後有兩個按鈕，上面那個可以唱歌說話，下面那個鍵可以錄音。”
拿着那隻猴子，葉萃蓉的話讓厲擇衍動作一窒息，他立刻摸到猴子背後的按鈕！果然後面有兩枚！
他按下第一枚按鈕，那猴子便發出‘猴年吉祥！大吉大利！小主，你要天天開心哦！’
猴子說話的時候還揮舞着雙手，樣子看起來分外可愛趣逗！
厲擇衍按動第二個按鈕，發現第二枚按鈕只有錄音的功效，並沒有播放的聲音，他仔細查看了一下，終於發現了這猴子的手有些與衆不同，右邊那隻手好像是一枚扁平的芯片，他略微用力捏了下，就聽到長久的無聲過後，裡面傳出蔣寶貝像是哭過般，沙啞道不行的聲音——
“我知道你那麼聰明，一定會聽到這隻猴子裡的錄音。對不起……這場婚禮我不能參加了，陸冰清的事就算不是我的錯，我也難辭其咎，陸伯父和陸伯母說的沒錯，我們只顧着自己的幸福而隱瞞他們陸冰清在國外過的有多不幸，真的是太自私了……如果他們把陸冰清早點接回去的話也許就不會有這麼多的悲劇……我沒法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的繼續這場婚禮，他們還沉浸在痛苦中，我不能讓我的幸福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對不起爸爸媽媽，對不起厲家的人，也對不起二爺……我做不到……”
葉萃蓉難得止住的淚水這會兒再度落下，“這個傻孩子，這個傻孩子……我都跟她說過了，這只是一場意外，不是她的錯，她也沒想到會這樣啊……她爲什麼要這麼懲罰自己啊！”
厲擇衍手裡那種那隻猴子，陰沉着臉色的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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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貴的黑色西裝，暗花紋理的雪白襯衫，越發讓這個男人冰冷僵硬的猶如一尊雕像般坐在那裡。
突然，他像是想起什麼般，拿起猴子就衝出門去——
***
上午的天氣很好，三月的溫暖已經讓春風中都夾雜着一種動人的自由氣息。嬌嫩的鵝黃色迎春花舒展着稚嫩的枝葉，爲這剛剛來臨的春增添一抹亮麗的色彩。
在花棚裡彎腰認真忙碌的身影將這天外的美好*都關在棚外，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揹着簍子仔細的採摘着花朵。
一朵，兩朵，三朵……彷彿這個重複再重複的舉動，才能夠讓她的心變得平靜。
還記得她第一次來這邊的花棚時，當即就被這些花的美貌給迷住了，但是現在，不管是她剛剛過來時看到室外春機昂然的迎春花，還是這一棚子美豔的粉色玫瑰，她都機械性的像鋤草一樣，全然沒有感覺。
這讓她覺得，果然美好的東西也要美好的心情去欣賞纔是。
“崔婆婆說了，天氣漸漸暖和了，這批花收完後就不需要再用到花棚了，它們可以在陽光下自由的呼吸新鮮空氣了！”
說話的是一個十八九歲，脣紅齒白，說話又快又伶俐的姑娘。敞亮直率的性格倒是相處起來讓人覺得很輕鬆。
還記得上午她剛來的時候，看到姑娘一個人在花棚裡勤快的忙碌，問她是誰，她說是崔婆婆僱的員工，這單純的丫頭還不信，說沒聽過崔婆婆有僱其他員工最近，蔣寶貝則拿起工具麻利的採了起來，一本正經的說在她沒來以前她可以這裡的老員工！現在崔婆婆嫌人手不夠把她這個老資歷返聘回來了呢！
見她*比她還熟練，姑娘竟真信了她的話！甚至在把工具遞給她時還高興的說，“那太好了！剛好下午我要和我小姐妹去逛街，有你幫我，那我就可以早點下班嘍！”
那明媚的笑容彷彿也能夠將她感染，當時她許諾她，今天她來，她一天都可以不用來上班，和她小姐妹好好聚一聚。
沒想到小姑娘還挺有原則的，說是她和小姐妹都說好了，下午三點多走就好。在那之前她還要努力幹活！
和這樣精力無限，好像全身都充滿了動力的小姑娘一起幹活，似乎也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
青春真好。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用考慮太多後果。只憑着自己的喜好，取悅了自己變好。
不像她，已經過了那個可以不顧一切，無所畏懼的十八九歲的年紀。
陸冰清實時今日身上發生的一切，所受的傷害，以及她現在的結局，已經讓她沒有辦法站在明媚的陽光下，肆無忌憚的展露笑容，向全世界宣告她有多幸福！
蔣寶貝落寞的眼神一點點的暗沉下來。
她真的，做不到把冰清身上的遭遇當做是她自己選擇的路，她就該自己承受後果！她做不到把幸福凌駕在這一切悲劇之上。
……
到了中午的時候，這個叫鍾月明的小姑娘放下東西，說她早晨來時買了菜，現在她回去炒幾個菜，讓蔣寶貝在這等她！
蔣寶貝笑，“你會做菜？要不要我來？”
小姑娘還不服氣，“姐姐不要看不起人哦！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別說是去去做菜，我農村老家的房子漏水都還是我自己修的呢！倒是姐姐剛剛來時說自己也是僱員，我還有點不相信呢！”
“爲什麼？”
“因爲姐姐看起來就像有錢人家的小姐啊！不管是氣質，還是身上戴的，一看就和我們平常人不一樣！”
順着她目光，蔣寶貝啞然的摸上頸上戴的小花造型的鑽石項鍊，出門的時候雖然她沒有戴戒指，但卻把項鍊忘記摘下來了呢。
“誰說的，這都是水鑽的，沒幾個錢的。”
鍾月明眨眨眼，上前端量着她脖子的項鍊，“它可真漂亮！沒幾個錢是大概多少？兩百夠嗎？姐姐能把它賣給我嗎？”
蔣寶貝身體不易察覺的微微一僵，隨之笑道，“這條項鍊我都戴過了，等我買條新的送給你。”
這條項鍊是結婚之前她和二爺在逛街的時候看到的。她不肯送給鍾月明不是因爲它鑲滿了貴重的鑽石，而是，這是他送給她的東西。
也是因爲，當初她看到這枚別緻的小花，想到了小開花，覺得和這項鍊很是投緣便買了下來一直戴着。
***
鍾月明在拎着保溫桶裡炒好的菜回來時，才進了花棚就在那嚷嚷着，“姐姐，我剛剛看到了一個超級超級帥的男人！簡直像電影明星一樣！又酷又man的，西裝革履的樣子，你說他是不是明星啊！”
蔣寶貝揚眉的半開玩笑道，“說不定呢。”
不是有很多明星拍鄉下題材的片子麼。況且這裡又有大片的花棚和菜棚，的確是很好的題材。而且聽崔婆婆說，以前就有導演想要借用她的花棚拍片子，愣是給出極高的價格，卻都被崔婆婆給拒絕了。
“老天！真的是明星嗎？我終於生擒到一隻活的明星了！你都不知道剛剛我跟他的距離隔的有多近！我從家裡剛往外走出兩排樓去，他則往坡上走，就在我們快要擦肩而過時他摘下眼睛……老天爺！我當時覺得心臟都要停止跳動了！他帥的簡直能令我背過氣去！”
蔣寶貝搖頭，她敢打賭，如果她在江城，見過厲家的三位少爺，以及厲擇衍和他的兩位特助，還有靳無道蕭訣他們的話……估計她以後就面對任何男星都會無感。
果然，帥哥堆裡扎的久了，會造成兩種現象。一種是‘帥哥麻痹症’，另外一種則是對所謂帥哥的欣賞和評判也會越來越挑剔！
鍾月明剛剛拎着保溫桶進來的時候，蔣寶貝就聞到了一股讓人很有食慾的菜香味，而嘗過她的手藝後她更是覺得，看來這個姑娘還真是沒說大話。
可能初見時不管是笑起來還是感覺都很像明嬌，這個單純的女孩一看便讓她喜歡，當然，明嬌比她可要靦腆多了。
雖然她們都幹了半上午的活，別看鍾月明很瘦，但是卻很能吃，米飯竟吃了足足三碗！簡直把蔣寶貝看的目瞪口呆！她手裡的米飯連半碗都吃上，便已經飽了。
一則是她的確不餓，二則是心裡有事吃不下。
雖然她從昨晚到現在一直沒吃飯。
蔣寶貝坐在靠門的位置，鍾月明坐在裡面。
當蔣寶貝明顯覺得身後有些冷風吹過的好似簾子被掀起似得，卻見跟前的鐘月明‘啊’的一聲盯着她身後，整個人已經完全傻在了原地！
那樣子，用活見鬼來形容再形象不過了！
蔣寶貝不明的向後看去，當看到門外站着的那個神情冷酷的男人時，手心微微一顫，端着的碗‘啪’的一聲掉到了地上！
米飯散了一地，潔白的米粒沾染着塵土的混在一起，狼狽極了。
厲，厲擇衍！
他站在原地，就那樣墨眸陰沉的從她身上落到桌上，目光最後落在她腳邊扣着的米飯上，冷冷的道，“今天這個日子，你就打算在這過？”
“姐姐……”鍾月明的愕然的看着他們兩人，一時簡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剛剛她出門時遇到的極品帥哥怎麼會出現在這？更重要的是……他認識姐姐？
而且，這帥哥看起來臉色很不好的樣子哎！
蔣寶貝站起身來，低垂着眼睫的暗暗攢了攢身側的拳頭，“我們出去說吧。”
然後她便低着頭先出了花棚。
厲擇衍一言不發的跟在身後，薄脣緊抿的像刀片一樣，眸底陰晴不定。
找遍了她能去的所有地方，他篤定了暫時無處可去，又最熟悉的地方就是回到酈城！那個已經施工的遊樂場，她酈城的家，等等她呆過，或者喜歡去的地方他都找過，當他抱着最後的希望找到這個他們曾經採摘鮮花的村子時，來時他心急如焚，把車開的像要飛起來，可是越近了他卻反而害怕起來！
如果在這再找不到她的話，那他又該去哪找她？
……
“對不起，我只是想要找個地方靜一靜。”蔣寶貝攢着手低低的說着。
身後的人淡淡道，“所以你想要留在這？好，多久，說個時間，我留在這陪你！”
蔣寶貝一驚！隨之驀地回頭，眼底劃過一絲痛苦之色，“厲擇衍你別這樣……你別逼我……冰清現在變成這樣，周陽又死了，孩子成了一個孤兒，我沒有辦法在這個時候舉行婚禮，我知道我很任性，但是對不起，我不知道該怎麼親口對你說……我知道這很傷害你……對不起……”
這個時候，大概她心亂的除了接連說着對不起，實在沒有再多的語言來形容她那亂成一團的心。
厲擇衍上前板住她肩膀，“你不想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陸冰清的痛苦上，所以你選擇逃避我們的婚禮，這樣你就覺得對得起她了？這樣就一切能當做沒發生過？你只覺得對不起她，那我呢？你就這麼把我丟下，讓我，讓厲家和尤家去應付接下來的殘局嗎，難道你就對得起我麼？”
他深吸一口氣，說出口的話都是帶着冷音的，“好，就算你不覺得對不起我，也不覺得對不起厲家和尤家，但是小開花和小爺呢？他們你也不要了？小開花昨晚還在對我說，這輩子她最幸福的事就是把你送進結婚的禮堂，看你走向幸福！你就這麼走掉了，你有想過對她的傷害麼！”
說到這些她愛和愛她的家人，蔣寶貝的眼淚撲朔撲朔的落下來，*沒睡外加今天又忙了整整一上午的半點沒休息，蔣寶貝突然臉色蒼白的有些頭暈！旁邊的厲擇衍眼疾手快的扶住她！
她踉蹌幾步便跌入他懷裡，穩了穩神後，手指揪着他的襯衫，暗暗咬脣道，“我知道我對不起大家，但是厲二爺你想要我怎樣？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高高興興的嫁給你嗎？對不起，我真的沒法做到。我現在只要閉上眼睛就是冰清殺了周陽的場面，我只要想到，就會有一種惡寒讓我渾身顫抖！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你說我自私也好，無情也好！我必須要告訴你的是，就算當時你沒有頂替陸冰清，她還是會想方設法和周陽逃走！如果她被找到，以她當時對愛情執迷不悔的追求，你怎麼就知道她會不會剛烈的選擇自殺？如果她沒被找到，接下來的事也一樣會發生！”
“可是替了就是替了！參與了就是參與了！難道在抓捕殺人犯的時候，警察有隻抓主犯而不抓從犯的道理麼！如果說陸冰清是主犯，那我就是從犯！連我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更何況是痛失愛女的陸伯父和陸伯母！冰清她才二十幾歲啊！人生最好的光景卻瘋癲了，我只要一想到這些，我就恨我自己，當初爲什麼要代替她進入厲家，爲什麼要愛上你……”
蔣寶貝情緒激動的說着，最後在被厲擇衍強制性的拉入懷裡後，強忍着的汩汩而下的淚水終於再控制不住的，猶如決堤的洪流般噴發而出！
她在他懷裡哭到身體顫抖，他心疼的撫着她肩，“我告訴你！不管你有沒有頂替陸冰清，我說過，我的婚姻要我自己選擇做主！什麼你搶了陸冰清的人生這種狗屁話！不管任何原因，我都不會娶陸冰清！那種溫柔嫺淑，個性怯懦的大家閨秀或者表面看似光鮮，實則陰險善妒的大戶千金我見多了！你以爲我會讓這種女人做我厲擇衍的太太？我們愛上彼此，小開花認祖歸宗是天意！要論先來後到，也是五年前我們先在一起的！還是說你覺得如果當初陸冰清真的嫁給了我，而後來當你知道小開花的身份後，讓她知道她爸爸娶了她媽媽最好的朋友，這個結局會讓你心裡更舒服！這纔是皆大歡喜的結局？這輩子，你纔是我唯一的選擇！”
“小貝，陸冰清的結局是誰也不想的。你有一句話說對了，這是陸冰清自己選的路，她到最後都沒有後悔過。你又何必替她後悔！還是說你打算把自己的人生和她捆綁在一起，要爲她一輩子負責？還有，難道你也認爲周陽被關進戒毒所這件事我們做錯了麼？你怎麼就沒有想過，吸毒的人最後會越來越因爲出現幻覺而迷失心智，當時周陽被送進去的時候毒癮已經很嚴重了，就衝他幾乎經常性的毆打陸冰清，你以爲如果不是及時把他送進去，陸冰清憑什麼生下這個孩子？只怕別說這個孩子了！就連陸冰清也會死在周陽的拳頭下！而周陽的出現，陸冰清的過激行爲只是她內心壓抑的一個爆發點，這種悲劇誰都不想，也不是任何人能夠掌控的，你又何必把這所有的罪責都揹負在自己身上？”
蔣寶貝沒法否認，厲擇衍這冷靜的分析都是對的。
可是……
“你覺得，你不跟我結婚這場悲劇就不會發生麼？還是你躲在這就可以贖罪了？陸家夫婦恨你，主要原因是心疼陸冰清和剛出生的孩子，如果你真的覺得欠了陸冰清，我們可以一起補救！一起來照顧孩子，幫陸冰清找最好最權威的心理科醫生！”
他一向理智鎮定，哪怕現在是她臨陣退婚，這麼大的事他卻依然可以站在這，沒有罵她，甚至沒有兇她，跟她講明一切，只爲讓她心裡好過。
見蔣寶貝一直不說話，厲擇衍皺眉的用手捏起她的下巴，“不說話是什麼意思？還是說，你想要和我離婚？爲了陸冰清的事別說是婚宴了，離婚的事也在你的考慮範圍內了？”
蔣寶貝哭的嗓子一片乾涸，她費力的動了動脣，“二爺……”
他不願聽到任何帶他不想聽到的字眼，聲音忽而沉冷下來！“我告訴你蔣寶貝！我之前就說過，這個婚我結了就沒想過要離！你想離婚？想都不要想！”
蔣寶貝擦了擦淚眼，“我沒有想要和你離婚，我只是想一個人靜靜所以才跑來這……但是婚禮的事，在這種情況下我還是沒有辦法參加。對不起。”
聽到她沒有‘想不開’到有離婚的打算，厲擇衍暗暗鬆了口氣。口氣也緩和不少。“你可以今天不跟我回去結這個婚，我理解你，但是你必須要答應我，跟我回去向所有人講明這件事！我陪着你一起面對！還有……”
他深深看向她的眼，“這輩子都不準像五年前那樣，不告而別的偷偷溜走！否則我翻遍地球的每個角落也會把你找出來！”
蔣寶貝猶豫良久，終於同意他話的點點頭。
當他把她冰涼的小手攢在掌心中，準備離開村子往回走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厲擇衍看了眼號碼後接了起來，“喂沈煉。”
下一刻隨着氣氛安靜數秒，厲擇衍下意識看向蔣寶貝時，一張俊臉表情驀地就鐵青下來！就連攢着她的手都隨之暗暗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