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閉眼靠着的男人,突然就這樣牢牢攥住了她,就像是被驚醒的獸做出的本能防禦,蘇窈完全被嚇了一大跳,她睜大了眸子去看他。
蘇窈剛纔探身過來拉安全帶,身體呈傾斜的角度,剛纔被他一嚇,她往下墜了些許,此刻,臉就正對着他的胸膛。
天際紫得發黑,夜幕之下,她一雙杏眸圓睜睜的,夜色爲背景,襯得眸光水漉漉的,陸東庭抓着她手的力道鬆緩了一些,但還是將她緊緊握着,右手大拇指的位置就正好擱在她左手腕間的動脈上岑。
陸東庭垂眸看着姿勢扭曲、不得不靠另一隻手支撐着他的大腿來穩住自己身形的女人,帶着薄繭的拇指清晰的感受到她細膩皮膚下跳動的脈搏,他稍微動了動手指,便又能感觸到她腕頸的褶皺和紋理。
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蘇窈覺得醉了之後的陸東庭,專注的目光裡,熠熠光彩中掩藏着深情。
明明喝醉的是他,怎麼頭暈的變成她了?
“你放開我吧,我開車。”蘇窈目光閃爍着,語氣有點飄,她抽了抽自己的手腕,陸東庭沒用力,但她就是抽不出來。
陸東庭不知作何想,目光沉沉地伸出了左手,撫上她耳邊的鬢髮,用很溫柔的嗓音說:“怎麼瘦了?”
蘇窈不知是緊張還是什麼的,總之情緒有波動露怯的時候,視線就會變得模糊,手腳發軟,和她上學的時候上臺發言、和實習公司第一次做ppt報告的時候一樣歡。
“問你。”見她巴巴的睜着眼睛不說話,陸東庭出言提醒她回答,手也隨之搭在了她的背上,這姿勢就像是他將人拉進懷裡抱住似的。
蘇窈嗓子發乾,她眼睛眨動幾下,“換季,胃口不太好來着。”
接着,蘇窈便見他一本正經的將食指和中指按在她的脈搏上,像老中醫把脈一樣,被蘇窈吃驚的問他幹什麼的時候,他翹起脣角,眼底漾起淡淡的笑意,但又像石子落入無波的一汪水中,驚起圈圈漣漪之後,又迅速的歸於平靜,他也很快的收了笑,沉默的摩挲着她的手腕。
陸東庭很愛做這個動作,以前被他握住手腕的時候,他也愛用拇指輕輕在她這塊體溫高於其他部位的一小塊皮膚上摩挲來摩挲去,激起她一陣酥麻的戰慄。
喝醉的陸東庭讓蘇窈應付得很倉促錯亂,跟平日裡的他看似沒什麼差別,但又有很大的區別。
想起之前的日子,他們幾乎連肢體接觸都沒有。
只有某天晚上,她睡覺的時候翻身,滾來滾去無意間手腳碰到了他某個地方,蘇窈幽幽醒過來的時候,手背正搭在他那個地方,隔着布料她感受到某處巨物正在甦醒,她條件反射的去看他黑夜裡的眼,發現他正目光涼冷卻又熾灼的盯着她,嚇得她睏意頓醒,一下子翻身到牀沿,一晚上都保持着那個姿勢沒動。
之後睡覺她都會刻意離他遠些,怕自己睡覺不安分,半夜又出現這種情況。
但除了那次之外,這段時間裡,她再也沒見過他這樣看着她。
這倒是提醒了蘇窈,他們現在正在傳說中的‘冷戰’,其實她完全可以向之前一樣跟他相處,只是他不樂意理她。
“去開車吧。”陸東庭鬆開她的手腕,又閉上了眼睛,手搭在眉骨上,看起來不是很好受。
蘇窈知道那酒後勁很大,他喝了不少,回去恐怕更難受,蘇窈先給張嬸打了個電話,讓她準備一碗解酒湯。
剛啓動車子,突然發現對面的停車位上,一輛轎車前燈開着,車裡坐着一男一女正是江御笙和唐稚念,只見唐稚念手裡捏了根菸剛點燃,被黑着臉的江御笙一把奪過扔出車窗。
唐稚念盯着他笑,江御笙方向盤一打,將車開走了。
蘇窈緊隨其後發動車子。
蘇窈將車開進車庫,將陸東庭扶進家裡。
張嬸見他喝得步履不穩,趕緊將解酒湯端過來,“陸先生怎麼喝成樣?蘇小姐你快讓陸先生去沙發上,先喝碗解酒湯。”
但是陸東庭皺着眉,按了按眉骨,也不喝解酒湯,直接鬆開蘇窈,扶着樓梯的扶手上了樓上臥室。
張嬸擔憂的說:“像陸先生這樣經常在外面應酬,胃或多或少有些不好,蘇小姐你勸勸他,喝多傷身。要是他媽媽在這兒,指不定又要說他。”
按葉棠茵心疼陸東庭的性子,肯定是要追上去說個幾句的。但是葉棠茵從雲南回來之後,陸東庭也出差回來了,她便又搬回了葉霏苓家裡,據說二姨夫嫌棄她是個電燈泡來着。
蘇窈看着張嬸手裡的解酒湯,“給我吧。”
蘇窈端着解酒湯上樓,走進臥室,見陸東庭倒在牀上,閉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蘇要將解酒湯放在牀頭櫃上,然後去拍了拍他,“起來先把湯喝了,洗了澡再睡。”
陸東庭吭都沒吭一聲。
蘇窈去扯他的手臂,想將人拉起來,結果被他反手一拽給拽到了牀上,他趴着,手搭在她胸口,順勢將她攬緊了些,
tang他長出青茬的下巴抵住她的額頭,沉沉的含糊了一聲:“睡會兒。”
“先喝湯。”蘇窈很執着。
“不喝。”陸東庭的呼吸略顯粗重。
蘇窈被他箍得緊緊的,有些喘不過氣來,她推了推他的手臂,推不動,頗有些泄氣的說:“那你想怎麼樣呢?”
“就這樣。”
蘇窈見他回答得有理有據,還簡介分明,都不知道他到底是真醉還是假醉了。
“喝了解酒湯會舒服些,”蘇窈躺在牀上,手放在他的手臂上,陸東庭手臂還真沉,壓得她胸痛,“你能不能鬆鬆,我……我那兒有點痛。”
“哪兒?”陸東庭閉着眼睛像是什麼都不知道似的繼續問。
蘇窈折騰了那麼久,還開了夜車,本就困了,現已沒什麼力氣,她輕輕的從鼻腔裡哼了一聲,便沒了聲。
沉默着過了良久,陸東庭的呼吸漸漸變得規律而平緩,蘇窈困在他懷裡,姿勢就像交頸而臥的鴛鴦纏綿悱惻。
蘇窈雙眼惺忪,眼皮往下掉,可又不能這樣睡過去。
她勉強擡起頭去看陸東庭,鼻尖免不得擦過他的下巴,距離近得呼吸交融,酒的味道很冽很醇,但是也有些刺鼻,蘇窈往上縮了縮,可以跟他面對面。
陸東庭沒了動靜,蘇窈試探的用指尖摸了摸他的下巴,陸東庭雙目緊閉着,濃密的睫毛顫了顫,蘇窈手指一曲,縮了回來。
蘇窈眼光遊走在他的臉廓上,刀鋒般的劍眉,挺直的鼻樑,抿成一條直線的薄脣。
他睡着的時候,少了白日裡那般冷硬的攻擊性,眉目也柔和了許多,蘇窈覺得那是因爲那沒有睜開眼睛的緣故。
她看向他的眼睛,發現眼尾有一條不易發現的細紋,這似乎在提醒她,這已經是個32歲的男人,皺紋和他威嚴一樣,都是歲月沉澱的結果。
蘇窈想起二十幾歲的陸東庭,發現她沒有機會像現在一樣,肆無忌憚的打量。
那時候多看一眼都怕被發現心思有異,從他身邊走過也只能故作矜持的用餘光多看幾眼,估摸是要比現在年輕一些,但是那時的他,也已經是個很沉穩威範,很容易挑起女人的窺|探慾的男人了。
蘇窈看着他許久,手蜷在胸口的位置,情不自禁湊他越來越近,然後很輕的在他脣上貼住,若即若離的貼合,然後慢慢退開。
她想如果蕭家沒有落敗,父母沒有離婚,她一直生活在上城,一切或許都不一樣。
蘇窈從恍惚之中回過神來,去拉了一下他的手臂,這次倒是輕而易舉的拉開了,她起身去給他脫鞋襪,沒看見陸東庭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
她洗了澡回來,見陸東庭好像醒了,半睜着眼睛,手背搭在額頭上,蘇窈一邊擦頭髮一邊讓他去洗澡。
見他半天又不動,只好回去給他放洗澡水,然後到牀上給他脫了襯衫和西褲,把他扶進了浴室。
等陸東庭洗完出來的時候,蘇窈已經睡着了,迷迷糊糊之間感覺被人從後抱住,鼻尖沒了酒味,只剩很的沐浴露的清新氣息。
蘇窈睜開眼睛,看了眼繞過被子搭在她腰間的手,沒去拂開他也沒逃離,閉上眼睛繼續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