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西溪本正盯着陸希承吃東西,陸希承吃了兩口有些好奇的看了她一眼,皺了皺小眉頭,似乎在想這個阿姨幹嘛老盯着自己?
蘇西溪聞言收回了目光,也斂去臉上淡淡的笑,容色無甚波動,卻儼然有些嚴肅,她說:“爸住院了。”
人一旦上了年紀,身體上的毛病也越來越多,以前就知道蘇淮生有高血壓和高血糖,蘇窈也記得之前差點把他氣得差點腦充血來着,因此也住過院。
蘇窈便以爲這次也是老毛病犯了,所以也沒放在心上,只猜想這次蘇西溪找她關鍵爲何事。
上次蘇西溪給她的東西,確實派上了大用場,她無意再幹涉蘇家的事,就當做誰也不欠誰,兩相抵消。但是從情感立場出發,兩人依舊默契地持老死不相往來的態度。
“讓他好好調養吧。”
蘇窈不以爲意的說着,抽了張紙巾給陸希承擦嘴巴。
蘇西溪見蘇窈並不怎麼在意的態度,心裡是有不舒服,但也知道他們這家子人的關係有多複雜且難以修復,所以也沒說什麼責難的話,只道:“爸這次病得挺嚴重的,心臟出了毛病,心肌梗塞。你也知道高血壓容易腦溢血,要是心肌梗塞併發,基本上是救不回來了。這就是種隨時都有可能沒命的病,我也知道你對他的成見基本無法扭轉。所以,我就是來帶個話的。至於你要不要,想不想去看他,都是你自己的事了。”
有時候話說多了也沒意思,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有些隔閡也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消除。
蘇西溪這次純粹就是爲蘇淮生而來,說起來,這個爹,也算是充分印證了一句話:人總是要受過教訓之後,纔會幡然醒悟,當初做過什麼蠢事。
她不敢保證,蘇淮生是否對當初跟蕭嘉離婚,娶宋曉瑜進門。但她能確定,蘇淮生這兩年吃了不少苦頭之後,想通了很多事,對蘇窈充滿了歉疚和遺憾。
蘇窈一直沒說話,垂着眼簾,蘇西溪看見她睫毛顫了顫。
見她突然擡眼,莞爾一笑,問:“怎麼,你跟我說這些,現在已經不怕我跟蘇淮生重歸於好,威脅到你今後繼承蘇氏了?”
蘇西溪涼涼勾起脣角,“當初咱們兩的合約上,白紙黑字上寫得很清楚了,你不會再接受蘇淮生給你的任何東西,你蘇窈要是能低下你那高傲的頭顱重新去撿你丟棄的東西,那我也無話可說,只能各憑本事了,大家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我再使一些骯髒的手段保住我的自保,任誰看來也是無可厚非。”
“我知道是什麼意思,諷我多管閒事。”
“你難道不是多管閒事?”蘇窈語調變得有些冷漠,“誰當初削尖了腦袋想擠進蘇家大門的?蘇家那麼大筆錢財,蘇淮生又是那麼個冤大頭,誰都想來撈好處,現下只等蘇淮生兩腳一伸,你就能繼承一大筆遺產,現在裝什麼裝?難道說,你還真跟蘇淮生處出父女感情了?”
蘇窈說得不徐不疾,看着蘇西溪,卻是滿眼諷刺。
蘇西溪想,如果不是她兒子在場,她的話可以說得更尖銳一些。
蘇西溪剛要說什麼,突然接到電話,聽她與對方簡短的對話,似乎是蘇淮生病情反覆了。
蘇西溪掛了電話,拿着手機和包要走,說:“我要去醫院了,爸的情況不是很好,”她站起身後又頓足片刻,偏過頭盯着蘇窈說:“要不要去,隨便你吧。”
蘇窈緊緊抿着脣,一動不動。
陸希承含着勺子,眨巴着眼睛看着蘇窈,又晃着腿看向蘇西溪,摳了摳自己的鼻子,舔舔沾着黃油的嘴,好吃。
等蘇西溪遠走之後,蘇窈突然張脣呼了一口氣,但那股埋藏在身體裡的陰鬱始終揮散不去。
她偏頭看向正吃在興頭上的陸希承,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給他擦嘴摸頭。
從吃飯到回家的路上,小傢伙似乎發現了媽媽有些鬱郁的。
蘇窈心情不好的直接表現便是沉默,時不時走神,像在想事情,又像是在發呆。
“媽媽?”身邊傳來軟軟的稚嫩童音。
蘇窈回過神來,發現司機從後視鏡裡望了她一眼。
蘇窈挽脣,摸了摸兒子昏昏欲睡的臉,“怎麼了?”
陸希承乖乖的靠在安全座椅裡,歪着頭,眼睛一眯一眯的,蘇窈手搭在他頭頂上,拇指輕輕的摩挲他的額頭,陸希承漸漸的睡過去了,蘇窈拿過車裡的小毛毯搭在他身上。
蘇窈望着窗外,街景如畫般閃現倒退,她有些疲倦的閉了閉眼睛。
包裡的手機在震動。
她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屏幕上閃爍着一串陌生的本地號碼。
蘇窈點了接聽,“喂?”
“蘇窈……”
那邊剛叫了她的名字,聽到姜初映那把熟悉的聲音,蘇窈毫不猶豫的掛了電話。
她沒什麼好說的,也不想吵到兒子睡覺。
當電話再一次打進來的時候,也只是同樣的結果。
少頃之後,一條短信跳進蘇窈眼簾,鎖屏上顯示的內容,只有簡短的幾個字:蘇窈,我要見你。
蘇窈裝作沒看見。
許是因爲蘇窈太久沒回復,而對方又十分心急,再發來的短信,多了幾分懇求的意味:蘇窈,我能不能見見你?
蘇窈看着這些字眼,莫名覺得可笑。
她哪裡來的本事,能讓姜初映用這樣的低聲下氣的語氣同她說話?
到家裡的時候,只有張嬸在。
見蘇窈抱着陸希承進屋,伸手要去接,蘇窈本想自己將兒子抱上樓,包裡的手機又震動起來。
她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煩,把孩子交給張嬸之後,握着手機走到落地窗旁邊,冷聲冷氣的說:“你什麼時候這麼不要臉了?狗皮膏藥一樣。”
蘇窈這話說得着實難聽,只是爲了打消姜初映繼續煩她的念頭。
只是,她還並不知道,此一時彼一時,姜初映窮途末路,早已不是從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姜律師。
“就當我是狗皮膏藥了,能不能見我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