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薇急的都快哭了,腦袋都恨不得貼到腳背上去。孫秀蘭也是憋不住的笑,連忙上前把姚薇摟在懷裡,說:“這樣好,這樣好。早晚都是一家人麼,顯得親近,不生分。”
大家正在這邊說話,突然檔口外面傳來一聲:“大鋼子,找你一上午了幹嘛去了不見人影?出來下,有點事跟你說!”聲音很粗,聽上去陰陽怪氣的,而且這語氣相當的不禮貌。李衛東還以爲是那個老爸熟悉的朋友什麼的,但跟着就看李振鋼微微皺了下眉。
“老爸,這人誰啊?”李衛東扭頭往外看了一眼,李振鋼也沒說什麼就迎了出去。只見檔口進來一個四五十歲的傢伙,穿着一身立領,看上去挺闊氣的而且對人很不屑的那種,衝李振鋼略一點頭,指着貨架上的一款遙控機器狗說:“這玩意你現在批多少錢?”
李振鋼遞了根菸過去,笑着說:“魏哥,批六十五,零售八十多塊差一不二的就賣了。”
那個叫魏哥的也不接煙,說:“賣這麼便宜,還賺個屁的錢。我跟其他幾個檔口都說好了,這玩意最近走的好,大家都把價繃住了,這樣都能賺到錢,對不對?你這個漲五塊錢,以後往外批七十。”
“這……”李振鋼面露難色,那個魏哥斜睨了他一眼,說:“啥意思,我還能坑你啊?我做了多少年生意了,你纔來幾天啊!以後這方面多學學,有不懂的,我教你!”說完不再理會李振鋼,轉身晃晃悠悠的出了檔口。
魏哥前腳剛走,李振鋼就忍不住低聲嘟噥了句:“狗日的,什麼東西!”
李衛東也沒說什麼,轉身就想出檔口,孫秀蘭知道兒子的脾氣,連忙拉住他說:“沒事沒事,生意上的事,你小孩子別管。”
李振鋼也笑着叉過話頭,說:“不是啥大事,東子你別摻和。對了,孩子他媽,今天咱們早點收攤,晚飯就別在家裡做了,帶孩子們吃點好的去,咱們也難得熱鬧一回!”
李衛東笑了笑,不好再多說什麼。有些事就算老爸老媽不說,他也能猜得到,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城市去做生意,被人欺負那是難免的事,要不怎麼有那麼句話,叫做強龍難壓地頭蛇。那個叫魏哥的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口口聲聲的爲你好、不會坑你,白癡也明白肯定是在搞什麼貓膩。
其實上一次他把三百萬匯給老爸老媽,就是不想他們再受累,每天打個麻將溜個鳥什麼的,享享清福多好,可惜老兩口執意不肯。對此李振鋼的解釋是,他們從當初下崗開始就幹這個營生,忙碌了大半輩子,閒下來倒覺得生活好像缺了點什麼。而孫秀蘭則惦記着給兒子掙錢,恨不得能再掙出個三百萬,把孫子、重孫子那一輩的錢都掙出來。
如果按照李衛東的脾氣,二話不說上去把那個叫魏哥的一頓神踹,管保踹的丫服服帖帖的,見他就哆嗦的那種,可惜他又不能一直留在老爸老媽身邊,萬一回頭他走了,那廝去報復老爸老媽怎麼辦?這麼一想就讓人十分鬱悶。
他這邊還沒說什麼,夏若冰向來脾氣急,先忍不住了,把孫秀蘭拉到一邊,問她說:“阿姨,那個人是幹什麼的啊,是市場管理嗎?”
孫秀蘭做了個噓的手勢,小聲說:“別讓東子聽到。那是個屁的管理,以前是混黑社會的,前年才從牢裡放出來。他也批發玩具,右邊第三個、第四個檔口都是他們家的。他不過是仗着兒子的對象的老子是工商局的狗屁局長,在市場裡對別的業戶作威作福。唉算了,同行是冤家,誰讓人家是坐地戶惹不起呢?這種事我跟他爸都已經習慣了,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兒子的對象的老子是工商局長?靠,屁大的關係,也真敢耍威風!”
夏若冰連聲冷笑,拉着沈琳就走,小甜甜屁顛屁顛的跟了過去。孫秀蘭連忙阻攔,說:“丫頭,你要幹嘛去?咱惹不起躲得起,跟那種人計較犯不上!”
沈琳笑笑說:“沒事的阿姨,我們就過去看看,有我看着她,不會有事的。”話還沒說完,夏若冰已經拉着小甜甜一陣風的出了檔口去了,沈琳連忙追了上去。孫秀蘭心裡不放心,可是又怕兒子聽見,也不敢大聲喊,只好站在檔口外面,踮着腳一個勁兒的張望。
過了不大一會,沈琳拽着夏若冰回來了,夏若冰氣急敗壞,說:“琳琳姐你拉我幹什麼!那個鳥人讓咱們批發七十,他自己的檔口批就六十五,還背後說咱們的壞話,什麼東西!像這種公然欺行霸市,你是警察,怕他幹什麼?”
這丫頭向來都是一氣急就不管不顧,嚷的聲音又大,別說是李振鋼夫婦還有李衛東,連檔口買貨的幾個顧客都聽到了。孫秀蘭連忙過去勸,說:“丫頭,咱做生意求財不求氣,算了,算了哈!”
李衛東這時卻笑了笑,說:“冰冰,別生氣了,我老媽都說算了的,跟那種人計較啥。做生意就是這樣,受點氣受點委屈,忍忍就過去了,是吧老爸老媽?”
李振鋼讚許的拍拍兒子肩膀,說:“行啊臭小子,出去一段時間,腦子變聰明瞭啊!”
李衛東心說當然了,要收拾姓魏的也不能像冰冰那個傻丫頭直來直去的蠻幹,至少不能把老爸老媽捲進來,總得想個什麼穩妥的法子才成。
姚薇一邊勸夏若冰,一邊問了句:“小甜甜呢?”這麼一問,大家才發現小甜甜不見了,沈琳哎呀一聲掉頭就往外跑,卻跟衝進來的一個人差點撞了個滿懷。仔細一看正是小甜甜,沈琳一把拉住她說:“你跑到哪去了?以後到哪裡都要跟着我,可不許到處亂跑,人這麼多丟了怎麼辦?”
小甜甜也不說話,點點頭便一溜煙兒的鑽進庫房去了。李衛東就猜出這小傢伙一準沒幹好事,正想跟進去問個究竟,卻聽外面鬧哄哄的,出去一看,右邊第三個檔口前面一個胖的跟水缸似的婦女正嚎啕大哭:“我的個天啦!不讓人活啦!嗚嗚,我的項鍊啊,耳環啊,這光天化日的咋說沒就沒啦!”
李衛東汗了一下,得,這種事不用說就知道是誰幹的了,卻不知道小傢伙這次又用了什麼詭計?孫秀蘭在旁邊笑着說:“好,賺的也是昧心的錢,沒了活該!”
小商品批發市場冬季是下午四點半下行,三點多李振鋼夫婦就把檔口關了,說要帶孩子們去天一漁港吃海鮮。大家正有說有笑的往外走,經過那家姓魏的檔口時,又被那個四五十歲的立領男給叫住了,那廝大刺刺的靠在一張藤椅上,斜眼看着李振鋼說:“大鋼子,怎麼着今兒我過生日,你也過生日,這麼巧?我說你該不會是心疼份子錢,才故意跟我演戲呢吧?”
中國的習俗自來講人情往來,有些人情重的地方,不光是紅白喜事要隨禮,就連過個生日蓋個豬圈都要隨份子錢的。下午的時候孫秀蘭還說起這事,這個姓魏的大名不知道,綽號叫魏三炮,因爲涉黑坐過牢,不單跟社會上的流氓地痞有些關係,還仗着工商局有人,平時總欺負業戶們,他們家的七大姑八大姨隔三差五的就要過個生日,單是李振鋼夫婦上個月就隨了四百塊的份子錢。這錢倒是不多,但很多業戶湊到一起就是很大一筆了,關鍵是這錢出的噁心,跟明目張膽的敲詐也沒什麼區別了。
李衛東本來就琢磨着該怎麼辦他,沒想到這廝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忍不住一捏拳頭,朝他走了過去。魏三炮也到底是混過,看他來意不善,騰的站了起來,說:“哎呀,小兔崽子,有不滿情緒啊怎麼着?有意見你也給我埋在心裡,敢表現出來老子廢了你!”
沈琳一把拉住李衛東,衝他搖頭示意別衝動,像這種地頭蛇,不知道根底只怕給李振鋼兩口子惹麻煩。李振鋼連忙擋在兒子面前,衝魏三炮賠笑說:“魏哥,別跟小孩子一般見識!這是我兒子,今天才剛回家,不懂事,我給你賠不是還不行麼!”說着掏出錢包抽出幾張,塞在魏三炮上衣口袋裡,說:“魏哥生日快樂,一點小意思!”
魏三炮很是牛的坐回藤椅上,用手指點着李衛東說:“他就是考上那個什麼中海大學的?小屁孩,上了兩天半學,就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我兒子今天也回來,你知道他上的什麼學嗎?浙大研究生,浙大聽說過沒有啊?”
姚薇生怕李衛東的脾氣忍不住,緊緊握着他手,李衛東知道老爸老媽在場,鬧也鬧不起來,看着魏三炮笑了笑,扭頭就走。
出了批發市場,坐上送貨的微型車,李振鋼拍拍兒子的肩膀說:“東子,別在意,哪裡都有這種人渣,在寧港做買賣的時候,不是也有人收咱家的保護費嗎?忍忍就過去了,這些事不值得往心裡去。”
夏若冰忍不住小聲嘀咕:“都不往心裡去,難道讓人騎在脖子上拉屎?”
姚薇推了她一下,說:“死丫頭說什麼呢,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賣了。”
夏若冰就鬱悶的說:“哎呀,都說女生外嚮,你也用不着變的這麼快吧?現在就幫着自家人說話了啊。唉,也是,人家爸媽都叫過了,咱是外人啊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