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擺脫陸伯涵,也爲了博取將軍的同情跟信任,你必須分化陸家跟岳家兩大家族,並且要爲自己的背叛找一個恰當的理由,於是陸家姐妹便理所當然的走進了你的視線。你想到了一條毒計,利用當時還只是個學生、不諳世事的陸菁菁去對付嶽天雄!我一直以來都在懷疑一件事,就是像嶽天雄那種人,作爲一大家族的準繼承人,不說閱人無數,至少也不會是那種沒見過女人的傻小子,可爲什麼他僅僅見過陸菁菁幾次面,就對她迷得神魂顛倒、發誓非她不娶?或許只是一見鍾情,或許他嶽天雄天生就是個癡情種子,直到我從楊倩柔那裡得知,岳家是95年才移民去的新加坡,在此之前嶽天雄一直住在英國,而當年陸菁菁也恰恰是在英國留學,才明白這很可能從頭到尾都是有人精心佈置的一個計劃!”
“芸兒曾告訴我,從她母親口中得知,陸菁菁的性格跟冰冰如出一轍,敢愛敢恨,爲了愛情可以不顧一切!我相信,她是真的愛你並且死心塌地,爲了你她可以去做任何事!而你,夏先生,你無恥的利用了她的感情,讓她跑去英國留學,並趁機勾引嶽天雄!當時的嶽天雄還正值血氣方剛,像陸菁菁那種個性的女孩子當然會迷戀,可是誰都不會想到你又偷偷勾引了陸家大小姐,也就是芸兒的母親陸盈盈!你說陸伯涵當初招你爲婿是自作主張,可是以陸伯涵那種謹慎和多疑的性格,怎麼可能把關係到陸家前程發展的一樁婚事看的如此草率?就算不事先徵求你們的意見,至少也會給你跟陸盈盈透個口風。你卻故意隱瞞了你跟陸菁菁的關係,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這門婚事,做起了你的陸家姑爺!”
“接下來的事,全部按照你的計劃發展。陸菁菁留學歸來,故意在大婚前夜出逃,讓岳家丟盡了臉面,加上嶽庭山的死,讓兩個昔日的盟友變成了仇敵。陸伯涵直到此時才明白上了你的當,這對於他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像他那種性格,當然不肯說出真相留給別人恥笑;嶽天雄則是年輕氣盛加上剛愎自用,直到今天還認爲是你搶走了他的未婚妻,害死他父親,所以對你的仇恨才深入骨髓,隱忍了十八年之久!而這兩大家族對你的追殺,也恰恰變成了將軍同情你的理由,於是你順理成章的跟陸伯涵決裂,搖身一變成了組織的得力干將!”
“但是很快,除了陸伯涵,還有一個人知道了你的計劃,這個人當然就是陸菁菁。姐妹兩人跟你共同生活,難保你當初說過的種種謊言不被揭穿,她終於明白她跟姐姐都只是你用來對付老爺子的籌碼!當然以你的精明有各種各樣的藉口去博取陸菁菁的原諒,但也正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陸菁菁漸漸發現了你的貪婪,自私,狠毒,還有絲毫不遜色於她父親的絕情!你剛纔說逃亡的那段日子,是你這輩子最快樂的一段時光對麼?你這個騙子!事實上那段時間你跟陸菁菁有了越來越多的爭吵和猜忌,你發現她已經不再是幾年前那個爲了愛情可以不顧一切的單純女孩子,不幸的是就在這時你又發現了藥方的問題,誤以爲她想害你,於是你就對她起了殺心!”
“夏繼嶺,你還敢說這只是命運的玩笑麼?這從頭到尾都是你精心炮製的計劃!你之所以把冰冰從小就送到內地讓侯萬風撫養,那是因爲你心裡有鬼,你不敢面對你的女兒,不敢面對你妻子的在天之靈!至於後來鄒長龍跟你和嶽天雄結拜兄弟,他是想要利用你們對付陸伯涵不假,可是你卻說反了一件事,不是鄒長龍找到你,而是你去乞求鄒長龍!你明知道嶽天雄對你的仇恨根本不可能消除,但是你卻巧妙的利用了這個仇恨,作爲一旦某天你脫離組織的一個籌碼,利用他跟鄒長龍去算計將軍!夏繼嶺我不得不佩服你,爲了達到目的,你可以用半生的時間去佈一個局,你利用你周圍的每一個人,你的老闆、手下,你的妻子、女兒,你的朋友、兄弟甚至是仇人!陸伯涵是很絕情,可他一輩子都放不下自己女兒的死,至少他還知道這世上又一個詞叫親情;而你,居然連你的親生女兒都利用,讓芸兒跟冰冰做你的擋箭牌!你說,你還算是個人麼?”
夏繼嶺呼吸越來越急促,臉色因過度貧血而泛出一種詭異的青色,不知是因爲憤怒還是恐懼,兩頰都在不停的哆嗦着,接連嘔出幾大口血來,也不去擦拭,只死死盯着李衛東說:“證據……你有什、什麼證據?”
李衛東微微搖頭嘆了口氣,看着抱在一起哭成淚人的夏若芸姐妹倆,說:“芸兒,你還記不記得在你外公遇害之後,我曾經問過你一件事,就是她當年從青草菴不辭而別,是否對你說過什麼特別的話?你當時告訴我,她說讓你永遠都不要去找她,除非有一天有人可以讓你心甘情願的摘下面具。現在我可以告訴你答案,你母親之所以不辭而別,是因爲發現了你小姨之死的真相,卻不敢聲張;而她親手給你戴上面具,直到你有了心上人才可以摘下來,那是因爲她很清楚就算將真相告訴你,也只是增加你的痛苦,根本沒辦法替她屈死的妹妹伸冤。她是要等待你真正長大,等到你能自己去選擇幸福和未來時,也就意味着你真正脫離了你父親的掌控和支配,這時她才能對你說出當年的一切,爲她妹妹討回一個公道!”
一句話如醍醐灌頂,直到此時夏若芸才終於明白母親的良苦用心。狠狠擦了把眼淚,扶起妹妹說:“冰冰,不哭!走,我們現在就去杭州!”
“先等等。夏先生,你今天一定要問我要個證據,是麼?”李衛東掏出電話撥了個號碼,說:“裴三姐,到了麼?……好,請陸阿姨進來吧。”
夏繼嶺勉強支撐的身體隨着這一句話,就如被抽去了提線的木偶一般,頹然癱在了地上。
陸盈盈走進房間的時候,李衛東聽到自己的心咚的跳了一下。他猜到夏若芸的老媽一定很美,但是在真正看到她的第一眼,不是驚豔,而是惋惜。
一身寬大的淡青色緇衣,將她的身材嚴嚴實實的包裹在裡面,頭上一頂尼姑帽,怎麼看都有些呆板老氣。但即便如此,也難以掩飾她那張風華絕代的臉,李衛東一眼看過去,心裡便刷的跳出這樣幾個詞:暴殄天物,紅顏薄命。
陸盈盈今年應該有四十多一點,不過看上去還很年輕,只有三十左右的樣子,眼如秋水,眉勝新月,如果不是眼角已經有了細細的皺紋,簡直就是跟夏若芸一個模子刻下來的,美到讓人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語去修飾。如果一定要在這美中找出什麼不足,大概也就是她臉上的表情,無喜,無怒,無悲,無憎,似乎這世上已經沒有任何事能激起她心中的波瀾,除了在看到夏若芸姐妹的時候,眼神中微微有些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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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冰,你長大啦。芸兒,我的孩子,你們……受委屈了。”
“媽!”
“大姨!”
姐倆一頭撲到陸盈盈懷裡,失聲痛哭。陸盈盈輕輕撫着兩個丫頭的臉頰,臉上是淡淡的微笑,一顆清淚倏然滑落臉頰,跌在淡青色的衣襟上,碎成了一朵小花。
李衛東輕輕嘆了口氣,拾起掉在牆角的那把PPK。他其實很想聽聽陸盈盈見到夏繼嶺今天這副樣子會說些什麼,可是想想這苦命的孃兒仨好不容易纔能重逢,埋在心裡多少年的情感還要傾訴,於是知趣的退出了房間。
夏繼嶺的幾個保鏢這時正垂頭喪氣的戳在別墅門口,長短傢伙也都收起來了,顯然他們也都明白今天老闆鐵定是栽了。看到李衛東出來,四條大漢立刻像踩到了尾巴似地激靈一下子,滿臉的緊張。開玩笑,剛剛這隻眉清目秀的牲口僅憑血肉之軀,一下就將堅固的木牆生生撞出個大洞來,這得是何等強悍的身體、何等剛猛的力道?這要是一不留神招惹到他,都不用動拳腳,隨隨便便一撞,還不把人撞成肉餅啊!
李衛東只是笑了笑,從四人中間穿過。保鏢這個行當也挺不容易的,拿人錢財替人賣命,就算夏繼嶺做了再多壞事,也犯不着爲難他們。
春日的陽光燦爛明媚,照耀着一片花海。李衛東信步走在櫻花林中,給連輕侯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夏繼嶺死而復生。作爲陸家出了名的智囊,連輕侯也並不覺得意外,其實就包括老爺子前前後後的所有算計,又怎麼能瞞得過連輕侯的眼睛?
與鄒家幾代人的恩仇,到此也算塵埃落定,如今李衛東身兼兩大家族掌門,無論是對於鄒家還是陸家,都是一個值得慶幸的結果。且不說過去那些舊仇舊怨一筆揭過,單說這兩大財團的聯手,無論是資金、渠道、還是影響力,整體實力的提升顯然不僅僅是一兩個檔次的問題。要知道當一個家族發展到一定規模,難免會遇到瓶頸,僅靠自身的力量很難突破。但是像陸家和鄒家這種,一個是省港第一大財團,一個是內地最具影響力的家族之一,一旦整合到一起,就已經不僅僅是簡單的加法那麼簡單,而是一次質的飛躍!
從這一點來說,鄒長龍臨死前最後的決定,看似草率,其實另有深意。他很清楚自己人裡面出了內鬼,掌門人的位子交給誰都不會放心,關鍵是以當時鄒家跟陸家的態勢僵持下去,一場你死我亡的血戰已無可避免,對於兩個勢均力敵的家族而言,這很可能將是一場滅頂之災,會造成怎樣的後果誰都無法估量。如果想避免這場戰爭,如果不希望多少代人的心血毀在自己手上,那麼唯一的希望也就只能寄託在李衛東的身上,由他來做繼承人,成了,那麼兩大家族從上個世紀一直累積到今天的深仇自然可以一筆勾銷,同時老祖宗打下的一片大好江山還將發揚光大;如果不幸失敗,那麼鄒家跟陸家,必然有一個家族將永遠的從地圖上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