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了從每天下午開始練琴的生活,但凡不怎麼重要的課我都在琴房度過。我花了大量的時間在練琴這件事情上,杜渡好幾次約我去吃飯我都拒絕了。除開不想丟人的小心思,我現在越來越喜歡揚琴,享受一個人在琴房的感覺,沒有人打擾,我奏出的樂章隨着我的心意歡快或是壓迫。這裡不需要社交,足夠安靜,即使新學期過去了一個多月,我連班裡有多少人都搞不明白,練琴佔據了我除上課以外的所有時間。我沒有和班裡的人發展友誼的機會,哪怕是同桌。第一次月考的成績下來了,我考了班裡二十名,年級三百多名。其實我對這個成績挺滿意的,班裡有七十個人呢,這比我初中的情況好了一些。意識到練琴並沒有影響我的成績之後,我對練琴這件事情更上心了。我好像真的有能稱得上愛好的東西了。在這期間,祝安水偶爾回來看看我,但每次我都在練琴,他佇立在門口,默默的看了我一會兒之後就會走了。
今天不一樣。我才練了幾分鐘之後,琴絃斷了。繃緊的鋼絲絃在重力的擊打下‘’砰‘’的炸開,斷掉的琴絃堪堪擦過我的眼睛。我被嚇到了片刻,這才意識到自己只學了彈琴,卻沒有學會修琴。太陽已經沉了下去,將晚的天色送來幾絲風,吹散了悶熱,也將我激起寒意,汗毛顫顫。我突然覺得自己活着無意義透了,我什麼都做不好,佔用公共資源。我慢慢地蹲了下來,只覺得心臟也慢慢下沉,阻止不住,這具身體已經腐敗。夜晚蓋過琴房,我的靈魂和這具腐敗的身體一齊掩在昏暗的天色裡。莫名的悲愴攥緊了我的心臟。我消失在這個世界。
不知過去了多久,頭頂有人在撫摸我。我擡頭,與祝安水四目相對。他的臉上褪去了一貫的笑容,‘’發生什麼事了?‘’我看着他緊抿的嘴角,微微蹙起的眉頭,只覺得此刻僵硬的五官讓我覺得安全極了。一開始的喪氣已經轉爲無厘頭的委屈。‘’琴...壞了‘’嗓音是壓不住的哭腔。他輕輕的揉我的發頂,像安撫小動物。‘’沒事,我這不就過來修琴了嗎?不是有我QQ的嗎?老師讓你有事找我的呀,我就是爲你服務的啊,不要捨不得找我,不要有負擔。一個人在這兒害怕了?原本因爲揚琴不好搬動,加上你又是剛過來的,就沒讓你和他們一起去排練。現在看來是我考慮不周了。不哭啦,國慶之後我把琴給你搬過去,我們現在來修琴。‘’雖然他現在板着一張臉,我卻感受到濃濃的溫暖。
我依着他的話走到琴邊,看着他的手指在琴絃之間翻飛,很快把斷掉的琴絃抽了出來並且換上新的琴絃。"這個琴絃斷的時候很容易劃傷臉,你有沒有事啊?"我沒有說話,看着他爲我的琴調音。一直以來別的部都是自己負責樂器的保養與維修,我曾看到他們爲了調一個G調的音面容逐漸扭曲,面前這個男孩依舊淡定從容,反覆調試。我爲自己的無知感到難堪,同時也暗暗下定決心,一定不能讓他失望,揚琴部不能是這個樂團裡最差的那個。
我想證明,有關於他的決定都是對的。老師那邊對於整個樂團的現狀十分的不滿意,步步緊逼。我看見了的,每天叫插科打諢的團員努力排練,剛剛轉身去往另一處監督時這邊的人卻是仗着自以爲的兄弟情深不作爲。我看見了的,他每回都是笑着說的,言語起伏卻越來越大。他在控制情緒。也許這對於他來說家常便飯,可是隻要是那麼小小的一點不耐都會在我眼裡不斷放大成了莫大的委屈。我成了邪教徒,我甘之如飴。我應該聽話了,畢竟乖巧懂事是我最擅長的天賦和僅剩的優點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