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喧囂已經漸漸低沉無聲。
武狂風縮在密室內一動不動,連大聲呼吸也不敢。
他是先天武者,但是如今卻連在妖獸面前‘露’面都不敢。
他的隨身兵刃就在身旁,武家的功法秘籍、符籙傳承也都在他身旁,他卻什麼也做不到,只能讓自己的耳朵強行忽視掉一聲聲慘叫聲。
前一段時間,武家的老祖宗武田應悶悶不樂地返回豫州府,帶回一顆丹‘藥’的同時也宣佈念同樓已經將他逐出來,從此之後豫州府武家和念同樓再也沒有任何一絲瓜葛。
後來因爲妖獸的緣故,那顆丹‘藥’武田應並沒有服用,如今那顆丹‘藥’正在武狂風的‘胸’口處放着,讓武狂風心中難以安靜。
“武家老祖宗如今已經死了吧?自己的爹孃、叔伯、子侄、愛妾是不是也已經被那些妖獸殺死了?”
這並非是可怕的猜測,而是必定會有的血淋淋的現實。
如今武狂風已經三十餘歲,兒子也已經開始習武,還有一個寶貝疙瘩一樣的‘女’兒,平時放在手上怕掉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如今只怕也已經死了。
只有他一個人藏在了這個狹小的密室之中,一動不動,將自己所有的生存跡象都掩埋起來。
因爲家族延續的唯一希望,就在他的身上,也只有他一個人隱藏起來纔不會被人發現。
想到這裡,武狂風莫名地想到了念同樓,又通過念同樓想到了厲同。在十多年前,他們還曾經相差不大,或者說看上去厲同還能夠被他擊敗,雖然在那時候武狂風就已經屢戰屢敗。
而如今,厲同不知在何處,實力不知道了什麼地步,而他武狂風卻要擔憂自己的家族、自己的家人——與他比較起來,武狂風自己都會莫名地感覺到自己就是一條守成之犬,一輩子的成就也只能是這樣。
然而,武狂風卻又能夠從這種生活中感覺到快樂。他也漸漸明白,自己到底只是一個屈從於自己家族的人物,在和家人在一起的時候,心中的快樂已經漸漸超過了武道之上的追求。
正因爲昔日對於家族的看重,對於家人的看重,如今隱藏在密室之中的武狂風才越發痛苦——家族傳承斷了就斷了吧,我寧可沒有這一身武道修爲,也不想過這種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生活!
妖獸們的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前一天,武家上下才終於下定決心要拋下基業開始慢慢轉移,後一天,妖獸們就已經來到豫州府城外。
不到一刻鐘,妖獸們就攻破了城!
緊接着那些血腥殺戮武狂風也沒有目睹太多,便被武田應送入這個絕密的密室之中。
“武家唯一傳承的希望,就要靠你了!”
武田應關上密室,聲音漸漸遠去,然後武狂風就只能夠在這裡承受痛苦,想象的痛苦比親眼目睹或許更加難熬,讓他心中有幾次險些忍不住要發狂一般地衝出去一探究竟。
但是武狂風忍住了,一直忍耐到現在。
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出去?他自己也不知道,只能夠繼續忍耐。
就在這漫無聲息的忍耐之中,忽然響起一陣妖獸的嚎叫聲,讓武狂風渾身打了一個‘激’靈。
妖獸們果然還沒走!
“嗚!”
“嗷——!”
嚎叫聲有些古怪,就如同武狂風親手殺死過的某隻野狼臨死之前的那一聲叫喊。
緊接着又是一陣喧鬧的聲音,各種各樣的妖獸嚎叫聲不斷響起,不知爲何,武狂風聽上去這些聲音多少都有一些淒厲。
“或許是我想多了,盼着這些畜生不得好死,這些畜生卻也不會真的就這樣死去啊……”武狂風自嘲地想到。
這一陣喧鬧嚎叫的聲音足足響了有一刻鐘,隨後又忽然恢復了平靜。
武狂風悄悄活動一下自己僵硬的身體,心中暗暗想道:“這又是怎麼了?發現了什麼人,一起吃掉之後又散開了?”
過了片刻,就在武狂風又重新陷入那不聲不響的空寂之中時,忽然聽到了一陣腳步聲。
腳步聲?!
是有人要來了嗎?
不,不會有人類要來,要來也是傳說中的化形妖獸——相當於武道金丹境界的可怕妖獸,能夠將巨大的妖獸真身變化爲人類軀體的可怕妖獸。
武狂風的心臟重重跳動起來:這是巧合嗎?這腳步的聲音朝着自己的方向來了?這難道真的僅僅是巧合嗎?
還是說這可怕的妖獸發現了什麼?
腳步聲忽然停下,隨後響起一個冷淡的聲音:“出來吧。”
果然是這樣!
武狂風心臟重重躍動一下,抱着僅有的僥倖之心一動不動。
他沒有發現我!他是在詐我出去!
“都已經被我殺光了,出來吧。”那聲音繼續說道,“武家的人現在只剩你一個?”
都已經被殺光了?只剩一個?
武狂風忽然再也忍耐不住,悶吼一聲推開密室‘門’一躍而起,手中武家特有的短刀綻放出一道光芒朝着那站立的人衝了過去。
“你給我納命來!”
武狂風眼中含着熱淚,嘴裡嘶吼着對那個人叫道。
那人擡起手,一巴掌將他打的倒飛出去,直接撞在牆上,冷冷問道:“你發什麼瘋?”
“我要殺了你……”武狂風大聲吼道,隨即卻又怔住,吃驚地看着那個人,“厲同?怎麼是你?”
“怎麼不能是我?”從鐵金剛模樣恢復成正常模樣的厲同平靜地開口說道。
“你殺了我們武家?”武狂風不可置信地叫道。
厲同看着他說道:“我殺你們幹什麼?我是來殺妖獸的。”
武狂風頓時釋然,隨即又問道:“那我們武家……”
“全被吃了。”厲同說道。
武狂風手中短刀頓時噹啷一聲掉落在地上,呆若木‘雞’,然後無力地跪在地上,眼中淚水流淌下來。
“死了?都死了?”
厲同點頭:“不錯,都死了……像是你們家這樣的情形,在妖獸佔領的地方哪裡都有,凡是有一點僥倖之心沒有及時北逃的,都必定被妖獸吃掉。”
“我不管他們怎麼樣!我老婆孩子,我爹我媽都死了!”武狂風怒吼着叫着,然後又是一陣低頭嚎啕大哭。
厲同神‘色’平靜:“那你就哭吧,如果哭能幫你報仇——”
武狂風霍然站起:“對,我要報仇!妖獸們在哪裡,我要找它們去拼命!”
“這個城池內的妖獸都已經被我殺光了。”厲同又說道,“你可以當做你已經報仇了。”
武狂風難以置信地看着厲同:“你殺光了?我已經報仇了?”
“沒錯。”厲同說道。
“那我要怎麼辦?”武狂風喃喃張着嘴,似乎所有的腦子都已經變成一團漿糊,“我要怎麼辦?”
厲同淡淡說道:“跟我走吧,殺更多妖獸,爲更多人報仇。”
武狂風眼中閃過一點光亮:“對!我要殺更多妖獸!厲同,你如今這麼厲害,請你‘交’給我如何殺死更多妖獸,如何爲更多人報仇!”
厲同微微頷首,抓住他直接拋入第六層之中:“那也不用急,你很快便可以了!”
腳下一踏,爆發出自己最大的速度,厲同帶着豫州府城周圍的近千妖獸屍體朝着冀州府城而去。
待到返回冀州府城,那些等待着妖獸鮮血修煉的武者們早已經迫不及待,厲同將這些妖獸屍體分發下去,每一個人都分到鮮血,所有人的修爲都得到提升,又有一些新加入的武者通過兩三次的鮮血修煉成爲了先天武者,難免歡呼雀躍起來。
武狂風站在厲同身旁,難以置信地看着這一幕,仔細回想一下自己得到的那篇《血‘玉’功》,神‘色’變得更加吃驚,更加難以置信。
“厲同,你讓這麼多人都修煉這《血‘玉’功》?所有人都可以通過吸食妖獸鮮血成爲武道高手?這些人都是先天武者?”
厲同微微頷首,說道:“我忙碌了一天時間,差不多一萬名先天武者以上的,其中大約築基境界武者已經有兩千人了……”
武狂風微微張大了嘴,難以想象這股龐大的力量:“這是你一個人?一己之力?我的天!你一個人就可以擊敗那些妖獸,只要你願意……”
厲同微微搖頭:“你太高看我了。”
武狂風有些不解,厲同便隨口爲他解釋幾句。
聽到妖獸如此厲害,人類的處境如此艱難,連冀州府城擁有這麼多人類高手,情況都這樣嚴峻,武狂風頓時怔住了。
“沒想到冀州府城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厲同說道:“下去修煉《血‘玉’功》吧,去的晚了,怕是撈不到妖獸鮮血。”
武狂風有些不太確定地問道:“那你要做什麼去?還要繼續殺妖獸?”
“對,能夠憑藉一己之力做多少,那就做多少。”厲同說道。
武狂風重重點頭:“我知道了,願你安全歸來!”
厲同笑道:“等到妖獸們發覺不妥,下一次就是你要拼死血戰的時候了。”
“我絕不會退卻,哪怕只有我一人之力!”
武狂風沉聲說着,腦海中閃過的卻是武家內外的累累白骨。所有人都已經死了,既然如此我又有何惜命的?孩子們,看爹爹給你們殺一個夠本!厲同的身影伴隨着爆響的聲音漸漸遠去,武狂風擦一下溼潤的眼睛,快步走下城頭,端起一碗鮮血一飲而下,然後緊閉雙眼,開始運轉《血‘玉’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