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無易頓時卡住,結結巴巴地說道:“這……這當然是因爲……”
“因爲你氣不過,因爲你想要爭一口氣,對不對?”聖女冷冷問道。
玉無易乾笑一聲,也不再說話。
聖女冷哼一聲,又說道:“走吧,再也不許來我這裡,否則下次我就開始廢你部分修爲!”
玉無易急忙帶着兩名手下離去,再也不敢多言。
聖女又對那管事道:“我吩咐過的事情你也是親眼目睹,怎麼現在反而也不聽我的話?”
那管事急忙請罪:“聖女殿下,我確實有錯。不過我實在是攔不住玉公子,若是真的出手攔住,說不定就會死在他手中。”
聖女微微頷首:“罷了,你的苦衷我多少也知道,以後還是照舊吧。下一次再叫我遇上玉無易,我給他一些苦頭纔好。”
稍微停頓,聖女又說道:“傳我命令,即日起將常林發、黃傑兩人驅除出我的隨從隊列,讓聖地再挑選兩名隨從補充進來。”
那管事領命應是,轉身而去。
房屋門口只剩下厲同和聖女兩人,兩人對目而視,厲同的心忽然砰砰跳動起來,前所未有的急速跳動。
“進屋說話吧。”聖女說道。
厲同張了張口,千言萬語終究化作一句話:“是。”
兩人走進屋內,各自落座,聖女率先說道:“厲同,你想不相信緣分這件事情?”
厲同心中微微一跳,面色卻漸漸能夠控制自如:“緣分?這種說起來飄渺,全部假託天命註定的事情值得相信嗎?”
“其實我之前也並不太相信緣分,只不過……”聖女說道這裡輕笑一聲,“自從見到你,我心裡就感覺親切。聽到你的名字之後,我心裡面的親切就更多了……我感覺我和你大約是有些緣分的。不知爲何,我很樂意和你親近,之前我去大殿議事。心中對你居然生出不捨之意。”
厲同平靜問道:“聖女爲何聽到我的名字就感到親切,難道我的名字有什麼意義嗎?”
“意義?”聖女笑道,“大約是沒有什麼意義吧。我看到“同”這個字率先想到的便是‘贊同’,若是以‘同’爲名字,那必定是希望自家孩子能夠被人贊同的同時也多多贊同他人。未必要成就豐功偉業,但是最後能夠與其他人和睦相處……”
厲同怔怔出神,看着南方聖地聖女面上的白紗。心中不知道是失望又或者是什麼複雜情緒,最後只是在心中暗暗想道:“原來是這個意思……原來是這個意思……”
聖女說到這裡。似乎也明白自己失言,搖了搖頭,笑道:“不知不覺我也年齡大了,說着話就有些不知所謂,你就當我是隨意亂說就好。”
厲同淡淡說道:“既然聖女是隨意亂說,那麼我自然也就是隨意亂聽,倒也算是相得益彰。”
聖女看着他,眼中含笑:“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或許當真是緣分。你怎麼說話我都歡喜,一舉一動我都看着高興。厲同,你要不要認我做姐姐?”
姐姐?
厲同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神色:這麼說來,她到底還是沒有想到。
不過,也難怪她想不到。她以爲自家的孩子還在下界的一個瘸腿的獵戶家中,談不上什麼修爲,說不定連武者都不是。
即便厲同叫做厲同。與她的兒子同名同姓,讓她分外親切熟悉,但是她依舊不以爲這是自己的兒子。
因爲她離開下界只有三十多年時間,三十多年時間對於上界來說十分短暫,對於下界的普通人卻又十分漫長。或許她的兒子還在後天層次掙扎,運氣好一點或許已經成爲先天武者。怎麼想也不可能成爲元嬰化身境界的武者,怎麼想也不可能來到上界來!
微微搖頭,厲同拒絕了聖女的提議——他已經確定了眼前的聖女便是自己母親清雅仙子。
雖然她自己還不知道在她面前的就是她的親生兒子,但是厲同卻也不會做出和自己母親認姐弟的糊塗事情來。
也難怪……也難怪厲同如此堅韌的心性遇上這位聖女之後,三番兩次地失神,原來不是因爲其他原因,而是因爲本能地追尋自己母親的身影。
見到厲同開口拒絕此事。聖女明顯有些失望:“厲同,我看你十分親切,想要和你成爲一家人,就此姐弟相稱,難道不好嗎?”
厲同說道:“聖女既然和我親切,爲何不好好找一找另一個和我同名同姓的人?你對我已經如此親切,見到那個厲同想必會更加親切熟悉。”
“這……”
聖女說到這裡,忽然有些意興闌珊,擺了擺手:“人人都有無從解決的煩惱之事,不可使事事盡如人意。”
厲同平靜地看着她的眼睛,最終什麼也沒有說。
她的眼睛裡面有太多東西,厲同一時之間也看不清楚。
揭露身份?母子兩人抱頭痛哭?再然後呢?
等南方聖地察覺,然後結果不問自知。當初南方聖地的人是怎麼去下界分開厲同一家,如今還會如何分開厲同母子兩人。
聖女可以有家庭與孩子,但是必須等到新一任的聖女出現,必須在南方聖地的主持下有一個光明正大的婚禮,否則一切都是妄談。聖女不能隨隨便便嫁人,更不可能與人有來路不明的孩子,從這點來說,厲同父子當初沒被殺人滅口,想來也是厲同母親、眼前的這位南方聖地聖女頂住了許多壓力。
“雖然不能事事順人心意,但是卻也不能只等着事情發生,什麼也不做吧?”厲同對聖女說道。
聖女微微嘆了一口氣:“多做多錯,便是如此。一個龐大到無法想象、無力對抗的勢力時刻關注着你,你又能夠如何做?就譬如之前對你無禮的玉無易,知道我爲何不能懲治他嗎?”
“爲何?因爲他的父親玉長老?”厲同問道,“玉長老當真這麼可怕?”
“當然不是。”聖女說道,“換成別家長老的孩子,我早已經出手了,偏偏這個玉無易我無法出手。”
說到這裡,聖女稍微一頓,對厲同說道:“和那個與你同名同姓的厲同也算有些關係,當初玉無易在那裡動手,傷害了一個人。南方聖地上下便都看着我呢,無論我因爲什麼原因什麼藉口對玉無易出手,他們都會認爲我心裡還不死心,還在念着那邊。”
“玉無易的性命是小事,但是我的態度和反應纔是大事。”
厲同故作不解:“一個人?玉無易傷害到了一個什麼樣的人?”
聖女笑了一聲,聽不出來究竟是什麼意思,也不回答。
厲同又開口問道:“那個和我同名同姓的厲同又是什麼人?聖女可否告知嗎?”
聖女笑道:“你這個小鬼頭,連我的弟弟都不願意做,問題倒是不少!問東問西的做什麼?”
厲同聽她故作嗔怒,言語中還帶着笑意,心中也不知該喜還是該悲。
她心中,厲同父子終究是怎樣的地位?可惜她也不願意多說,厲同僅憑三言兩語也聽不清楚,難下結論。
侍女端來新的茶水點心,奉給聖女和厲同兩人。
待到侍女退下,聖女才又問道:“厲同,我看你的修爲的確是元嬰化身境界的武者,怎麼連玉無易也能打敗?”
厲同說道:“這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是玉無易太過大意罷了。他若是用上靈元、拿出法寶慢慢和我戰鬥,我們之間的勝負還有待猜測。偏偏他用上了神魂,而我恰好神魂修煉的比較厲害,又有一件能夠剋制神魂的法寶,他自然就敗了。”
“類似這種巧合、偶遇一般的勝利,我認爲完全不必看做我的真實實力。”
聖女看着他說話平平淡淡,言語之中不甚顯擺,心中不自覺地又多出幾分親切,只感覺這種不顯擺的模樣最是意氣風發,歡喜地柔聲說道:“那也很是了不起了。你既然神魂厲害,又有神魂法寶,以後和人對敵,先以神魂壓制對方,哪怕是武道半聖境界的武者只怕也要被你迫退。”
厲同見她這模樣,心知就如同自己見到她不由自主親近失神一樣,她見到自己也是不由自主地親近,帶着母親的天性。
說出來嗎?
厲同決定暫時還不能說出來,除非有一個三大聖地都察覺不到的機會,然後才能說出來問一問她的心意。在南方聖地之內說出來,實在還是太莽撞了。
心思轉了轉,厲同忽然想到那兩名追殺自己的黑衣人,眼睛頓時微微亮起。若是將那扳指拿到手中,或許也不必等待太長時間……
心中計較已定,厲同順着之前的話回答道:“聖女說的固然不無道理,但若是我想要殺死對方,那又該如何?”
聖女頓時吃了一驚,有些不以爲然地回答道:“有什麼必要一定要殺人?你和別人能夠有什麼深仇大恨,一定要動手殺人才好?”
厲同聽她這麼說,頓時窺見她幾分心性,心道:原來玉無易一直不死,固然是因爲南方聖地的緣故,又何嘗不是你太過心軟善良的緣故?
當下也不再這個問題上繼續往下說,厲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目光落在聖女的面前白紗上,忽然開口說道:“聖女,可否讓我看一看面紗之下你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