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時候,我們從醫院的後門出來了。
已經是春天了,但凌晨的氣溫依然很低。他們將我擡到輪椅上,然後擡上了一輛貨車的貨櫃。
就像錦笙安排的那樣,袁小剛也跟着我進了貨櫃。我也不是第一次進貨櫃了,上次從看守所出來的時候,我就蹲過貨車的貨櫃。
貨櫃裡漆黑一片,頂部有細細的通風口,倒也不會悶。
貨車啓動後,轟轟的聲音很難受,但也只能忍着了。
因爲沒有窗戶,我們都不知道車到哪裡了。只是感覺時間過得特別的慢。
車貨櫃再次打開的時候,我聽到了很熱鬧的人聲。似乎有叫賣聲,還有討價還價的聲音。蔬菜批發市場到了。
“小暖,你這是怎麼了,孩子?”我聽到熟悉的聲音,那是老媽的聲音。老媽在胡芮的攙扶下,走了過來。
我眼淚壓眶而出。怎麼也忍不住。
錦笙拿過來一個充電的檯燈打開,然後將老媽扶上車,他和胡芮也上了車,然後讓人關上了貨櫃,車箱裡因爲有檯燈的燈光,就沒那麼暗了。
“媽,你別急,是這樣,我現在呢,被人陷害,需要出趟遠門,在外面躲一陣,小剛也要和我一起走,這一段時間胡芮會照顧你,還有我那個朋友莫少雲也會照顧你,有什麼事你就找她們。我們過一陣就回來。”
我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儘量平靜地說。
“我懂,我懂。你放心去吧,我沒事的,只是你的腿怎麼辦?該不會從此後就瘸了吧?”老媽問我。
“沒事兒。就只是骨折,媽,這段時間誰問你什麼你都不要說,除了胡芮和莫少雲,誰的話你也不要相信。等風頭過了,我們就會回來的,如果我們在那邊安定了,我們把你接過去也行。”
我情緒平靜下來。儘量冷靜地告訴跟老媽說話。這時候我越是冷靜,老媽就少些擔心。兒行千里母擔憂,我明白老媽的心情。雖然她不說,但她其實擔心得不得了。
“好,我明白的,你也不太擔心我,我能照顧好自己。”老媽說着,從包裡拿出一張卡,“這些基金我前一陣委託人套現了,錢都在這裡,好幾百萬呢,我也沒用,就想着你們姐弟如果有什麼事,也不用爲錢發愁,不用省着花,花完就算了。”
我的眼淚又下來了。
“媽,這錢我不能要,這是你養老用呢,我和小剛都要暫時離開,你一個人需要花錢的,這錢你自己收着,我們有錢。”我哭着說。
“是啊老媽,我們不用你的錢,我們自己有錢的。”小剛也趕緊說。
“出門在外,沒錢哪行呢。帶上吧,我老太婆也花不了什麼錢,你們身上多帶些錢,遇到事也好處理,這年月辦什麼事不需要錢啊,一定得多帶點錢,有了錢,事就好辦多了。”老媽見我不要,又準備把卡硬塞給小剛。
“阿姨,真的不用,我們有錢,而且有上千萬,我們根本不會爲錢發愁。我向您保證,絕不會讓嫂子和小剛受半點的委屈,請您好好保重,等我們回來。”錦笙也在旁邊相勸。
“你這孩子,你有錢那是你的,你自己也要花的,這些錢我給他們,我太老婆花不了多少錢的。”老媽說。
以前勢利的老媽,現在卻把百萬鉅款全部給我。關鍵時刻,才知道什麼叫親情。
錦笙沒有說話,而是打開了手裡提着的一個包袱,拉開拉鍊,裡面全是現金。有紅的,也有綠的。
“阿姨您看,我們真的有錢,還有美元呢,這些現金根本就花不了。所以您的錢就先收起來,作爲我們的備用金,如果到時我們沒錢了,我們再問您要,您再給我們匯過去,您看如何?”錦笙說。
老媽有些猶豫,不知道錦笙說的是真是假。
“阿姨您就放心吧,他是美國人,可有錢了,絕對的土豪,他和小暖他們一起合夥做生意的,他們的錢都是共有的,您不用擔心,錢你先留着,回頭他們沒錢了,再給他們匯。”胡芮也跟着幫腔。
“真的不用現在就帶走?”老媽問。
“不用,您先留着也是一樣的,回頭我們沒錢了,還不得找你要?就這樣吧。我們要走了,過一會天就大亮了,阿姨保重。我們會聯繫您的。您一定要放心,我和小剛都會保護好嫂子的。”錦笙說。
“好,那我就先留着,你們需要的時候,就打電話過來。你們都是好孩子,我相信你們沒幹壞事,好人一生平安,你們會沒事的。”老媽哽咽着說。
“媽,你別難過了,我一定會保護好姐姐的。我一定把她平安帶回來看您。”袁小剛說着,忽然跪下,咚咚磕了頭兩個頭。擡起頭時,已淚流滿面。然後又迅速用袖子擦去。
他知道這一去的兇險,雖然話是說一定平安歸來,但能不能歸來,那完全就是一個未知數。
大家心裡都難過,都傷感,只是怕感染彼此,所以用力地強忍。
“走吧阿姨,他們會沒事的。”胡芮說。
老媽抱了我一下,哭着下了車。
貨櫃關上後,我終於忍不住痛哭出聲。
貨車發動,又不知道往哪個方向而去了。但這一次沒開多久,車又停下了。貨櫃打開,錦笙說嫂子,得換車了。
這一次換的是一輛Q7,那貨櫃車只是爲了在菜市場更容易掩護,但要真是遇上查車的,我和小剛藏在櫃子裡,反而容易讓人甕中捉鱉。所以需要換一輛性能更好的車,如果發生什麼事情,逃也要好逃一些。
這車的空間還行,我被放在後座,但還是非常的不舒服。但也只有將就,畢竟是在逃命。要是不受苦,那反而奇怪了。
快到城南出口的時候,我有些緊張起來,因爲這裡很有可能設卡排查。危險的時候到了。
前面錦笙的車停下了,我們也只好跟着停下。過了一會,錦笙打電話過來,說前面確實有卡,但好像是運管的卡,不是警方設的卡,但也不排除這是故意裝出來的。所以讓我們先等等,他讓人先去試一下。
我們只好在那裡等着,那種等待的感覺,那不是度日如年,而是度秒都如年。
還好,錦笙的車發動,這意味着可以通行,於是我們跟着過去。
路過關卡的時候,看我們的車比較高端,不像是營運車,運管直接揮手示意我們快走。剛過去沒多遠,我們看到兩輛警車正停在路邊,有兩個警察正吃豆漿油條,看那樣子,吃之後就準備開始設卡了。
這一次又幸虧是錦笙算計得好,知道這個時候要換班,所以會比較鬆懈。如果過了這一會,我們要想出去,那就困難太多了。
這時錦笙又打了電話過來,說在前面上高速,然後在第一個出口下,換車。
“又換車?這纔開了一站就換車,我還開好好享受這車的性能呢,至少也要讓我開兩個站再說吧。”袁小剛說。
“錦笙說是怎樣,你照着做就是了,要不是錦笙的安排,咱們有可能安全逃離溫城麼?”
“那倒是不能,姐,你說聞錦笙這貨是不是以前經常逃命吶?不然他怎麼經驗這麼豐富?”袁小剛扭頭問我。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他好像沒犯過什麼事,只是喜歡到處走動,到過很多國家,懂多門語言,閱歷豐富的人,一般都比較厲害吧。”我說。
“沒準他真是一個世界級的逃犯也說不準呢,不然不可能這麼懂逃命的招數。我有時候在想,我們這麼依賴於他,要是他是個壞人,那我們就真的是死定了。”
“那肯定不會,他是可以以命相托的人,他可以爲了我什麼也不顧,這是經過檢驗了的。這樣的話,以後就不要再說了,就連這樣的想法都不應該有。”
“好吧,我也只是隨便說說而已,他要有什麼心思,那我們早就玩完了,也不用等到現在了,只是覺得奇怪,他和姐夫到底什麼關係,怎麼就忠心到這種程度?我也見過很多人講義氣,但要說他這樣盡心盡力,連命都不要的,我還真是第一次見到,這纔是真正的兩肋插刀吧?”
“這不止是插刀,簡直是用全部的生命去詮釋忠誠兩個字。他說他保護我,不僅是因爲義氣,還是一種責任。我也不知道他和安明到底是怎樣的一種關係。但我知道,錦笙可以用命去換我和安命的命。”
“姐夫真是幸福,要是我也有這樣一個兄弟,那真是太讚了。”
“他現在不也是你的兄弟嗎?你不是叫他大哥嗎?”我說。
“對對對,現在他也是我的兄弟了,嗯,先好,棒極了,希望我一路順利,成功出境。”
這也只是一種好的願境了,我知道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但我相信只要我們團結,只要有錦笙在,我們一定能成功出境,就算是其中有什麼波折和困難,也一定能順利克服。我相信絕對沒問題。
——
下了高速後,這次換了一輛比較寬鬆白色商務車,我在上面坐着就舒服多了。
車啓動之前,錦笙給我和小剛拿來了早餐,當然就是簡單的麪包加牛
奶了。吃過後錦笙拿來了輸液設備,搬來了藥箱,親自給我扎針輸液。
我對地錦笙能扎針這事很是驚訝,他笑着說嫂子放心吧,這種扎針是最簡單的活,我紮了很多年了,而且大多數時候都是扎自己,比那些不太用心的護士都強很多。
我對錦笙早就是無條件的信任了,連連點頭表示信任他,讓他大膽扎。
“我們雖然要逃命,但也要繼續治療,這些藥都是找專業醫師開好的,按他吩咐的量用就是了,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一直在路上,不能靜養好,但醫生說了,只要不劇烈地動到腿,就沒問題。嫂子放心,不會有後遺症的。”
就這樣一路換車,一路換藥。有時走小路有時走高速,一路南下,到了昆城。
這一路竟然出奇的順利,沒有遭到任何的攔截,也不知道是我們閃躲得好呢,還是因爲對方並不知道我們離開了溫城。
逃亡旅程中的順利,有些超出我們的想像。
昆城非常的溫暖,這也是我最喜歡的城市之一。很久以前我來過一次,那時還小,是爸爸帶着我們一家來旅遊,沒想到再次來到這裡,我竟然是逃命而來。
旅店錦笙已經安排好了,是郊區的一家類似於農家樂一樣的自建房,這裡養雞養豬,還有小漁塘,我們到的時候正是下午,夕陽照在小漁塘的水面上,將整塘水都染成了金黃色,不時傳來雞鳴聲和豬圈的豬大哥的哼哼聲。
安靜而詳和的環境,讓我們一直緊繃的神經稍稍鬆馳了一些。老闆是一對胖胖的中年婦女。兩人都長得很有喜感,都慈眉善目的樣子。
“大豬哥,好久不見。”錦笙伸出了手。
“哎喲,錦笙老弟,越來越變帥了哈,你的長頭髮呢?着你婆娘剪了格?哈哈,你咋不打他撒?”
這人嗓門很大,口音很雜,一句話裡就有多種方言發音。這一聽就知道不是普通的做小生意的人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錦笙認識的,當然不可能是普通的人,要是普通的小生意人的店,錦笙當然不會冒險住過來。
“天氣熱了,長頭髮暫時沒蓄,大豬哥你又胖了,豬嫂也是,你們是不是天天晚上比賽吃飯,所以一個比一個長得胖?”錦笙笑着說。
店主夫婦大笑,說錦笙這臭小子嘴越來越貧了。
錦笙示意將我的輪椅推過去,“這是我嫂子,這是我兄弟,這是豬大哥,這是豬嫂。我很多年的朋友。”
“你好,歡迎光臨寒舍。蓬蓽生輝。”豬大哥彎下腰與我握手。
豬大哥這名兒當然不可能是真名,不過對方既然不說真名,我們也只能跟着叫豬大哥,雖然聽起來有些俗,但隨意反而能增進親切感。
房子外面雖然簡單,但內飾卻極爲講究,雖然不奢華,但每一個細節都很精緻。拿出的茶具也都是非常講究的。而且胖子夫婦舉手投足都極爲不俗,更加確定了這對夫婦不是普通人的猜測。
“豬大哥,最近有沒有上網看新聞?”錦笙開始話題。
“上啊,上網鬥地主,不過家裡只有一臺電腦,這胖婆娘經常和我搶電腦,讓我玩得不痛快。”豬大哥笑着說。
“你個死胖豬,不幹活兒專門玩電腦,誰知道你有沒有趁機上網泡妞。”豬嫂瞪着他說。
豬大哥聽完大笑,“錦笙,你聽,她還爲我吃醋呢。”
錦笙笑了笑,“豬嫂放心,就豬哥這長相,除非是瞎子,不然很難讓他泡上。他已經不是你當年認識的風流倜儻的豬三了。”
豬哥和豬嫂都大笑,很是豪爽。
“如果豬哥最近上網,應該可以看到一條消息,溫城一家醫院發生爆炸,死了一個人,我們就是從那爆炸中逃出來的,然後現在被人硬給扣上黑鍋,說是我們炸的,現在成了通緝犯。這不,避難來了。”錦笙笑着說。
其實我心裡還是有些震驚的。因爲我不知道這對胖夫婦的底細,忽然就把自己是逃犯這樣的事說出來,感覺這真是需要勇氣。小剛也不安地看了我一眼,我向他眼神示意不要慌,錦笙做事,自有分寸。
要換作以前,信息傳遞比較慢,溫城發生的事,千里之外的昆城要想知道,恐怕需要很長時間,但現在不一樣了,網絡高度發達,天下事都能在網上查到,與其房間隱瞞讓人發現,那還不如自己說出來。
“有懸賞金嗎??”豬哥問。
“有,十萬。”錦笙。
豬哥又大笑,“才十萬?格老子的,這也太少了吧?打發要飯的呢?本來想舉報的,只有十萬,哥才懶得動呢。看來那些人有眼不識泰山啊,威震東南亞的玉面虎只值十萬?那還不夠你在拉斯維加斯賭下一注吧?”
錦笙笑了笑,“低調低調,我很久都沒去那邊玩兒了,我在溫城就是全心打理一個小夜店,還讓人給奪了去呢,慚愧啊。”
錦笙說的小夜店,當然指的就是金爵了,金爵在是溫城第一銷金窟,可錦笙卻說是個小夜店。
而且,豬哥說他是‘威震東南亞的玉面虎’是什麼意思?玉面虎這綽號聽起來不錯,很適合錦笙。
“錦笙,你今晚要不陪我們打牌,我就舉報你,拿十萬塊去買衣服,也夠買一些的了。”豬嫂笑道。
“好吧,求豬嫂和豬哥手下留情,不要舉報我。我陪你們打牌就是了。”錦笙笑着說。
“好說好說,那我現在去張羅晚飯,吃雞還是吃魚?還是吃火腿?”豬嫂問。
“能說都要嗎?”錦笙笑道。
“好吧,難得玉面虎光臨寒啥,就都來一點兒,食材正宗,全部都是綠色食品,你們有口福了。”豬嫂說。
“對了錦笙,你叫這位美女是嫂子,難道她是安少的妻子?”豬哥忽然問道。
“是的,是我大哥的夫人。”錦笙說。
“哦。安少的夫人,好像姓袁?”豬哥說。
話說到這份上,我當然得發話了。
“我叫袁小暖,是安明的未亡人,今天叨擾豬哥豬嫂了,因腿有傷,就不能給豬哥和豬嫂行禮了。逃亡到此,謝謝兩位收留,小暖感激不盡。”
“哎喲,可不能這麼說,安少的夫人來到我們這裡,那是我們的榮幸,我們應該向你行禮纔是,少夫人,我們說話粗俗,你不要介意纔是。”豬嫂說。
“我也是個粗人,我很喜歡豬哥和豬嫂說話的方式,讓我感覺像家人一樣的親切,兩位也不要叫我少夫人了,直接叫我小暖吧,我更喜歡隨意一切,不然更拘謹了。”我笑着說。
“好啊,那我們都隨意些,對了,你喜歡吃什麼菜?我給你做,這邊的食物口味比較重一些,我擔心你吃不習慣,如果有特別喜歡吃的做法,我可以嘗試着給你做,我實在做不了,讓豬仨開車去買好了。”豬嫂說。
“你們吃什麼,我就吃什麼吧。我對吃也沒有什麼要求,口味重一些也沒關係的,我能接受。”我趕緊說。
“好,那就好辦,我的廚藝不錯的哦,到時你們就知道了。”豬嫂自信地說。
“胖婆娘,你別在這叨叨了,人家客人都餓了,你趕緊去做飯吧。”豬仨吼道。
豬嫂瞪了豬哥一眼,罵了句死胖豬,做飯去了。
這對夫婦還真是挺有意思的。
豬嫂的效率很高,晚飯很快就上來了,還真是有雞有魚有火腿,一時間菜香撲鼻,我們這一路奔逃過來,好久都沒有好好地吃頓飯了。現在看到滿桌的佳餚,我都忍不住暗暗嚥了一下口水。
酒是綠色的,喝着很甜,豬哥說這是他在滇西北買來的獼猴桃酒。說如果不好喝,那就換成紅酒或者茅臺。
我們都覺得挺好喝的,一時間推杯換盞,大吃起來。
我本來以爲他們會問起安明的事,但沒想到他們只是聊些家常話,對於安明的事卻是絕口不提,我說我是安明的未亡人,他們也不問我安明到底是怎麼死的。現在葬在哪裡,也沒什麼安慰的話。
既然他們稱安明爲安少,那至少說明他們和安明是認識的,可他們卻不問安明的事,這真是讓我非常的奇怪。難道真是隻聞新人笑,不聽舊人哭?對於已經不再的安明,他們甚至都不問一聲了?
但我又覺得不太可能,他們對我尊重,當然是看在安明的面上,所以他們應該也是很尊重安明的,他們絕口不提,應該是有其他的原因,比如說安明的身世什麼的。錦笙說過,很多事情,他不能告訴我。更何況小剛也在場。
“味道如何?少……小暖?”
豬嫂本來是要叫少夫人的,結果硬生生給吞了回去,叫了小暖。
這樣我就感覺親切多了,笑着說很好吃,我非常喜歡。
然後豬嫂忽然哎喲了一聲:“該死,我忘了你腿上有傷,是不是需要忌口什麼的?”
還真別說,這事兒我也忘了,不過我也不懂,到底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我也不瞭解,只好看向錦笙。
“沒事,隨便吃。如果不能吃的東西,我會提醒的。”錦笙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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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後,收拾完畢,豬哥又開了紅酒,說“我們現在邊打牌邊聊天,再品品我的珍藏的紅酒。”
我不是很懂紅酒,但跟着安明他們混了那麼長時間,那當然還是略知一二,雖然不知道具體價格,也看不出哪家酒莊出的,但從色澤和味道來分析,那肯定是不便宜。
“玩什麼牌?錦笙問。
“入鄉隨俗,當然是地鬥地主啦,每次兩萬,炸彈翻倍。玩小點。”豬哥說。
我倒吸一口涼氣,一次兩萬,炸彈還要翻倍,這還叫玩小點?
“可是沒籌碼怎麼玩,總不能數現金吧,那還不把人給累死?”錦笙說。
“有籌碼啊,我自制的籌碼。”
豬哥走到另一個房間,抓來一把包穀子,每人面前放了五十顆。“每人一百萬,輸完就休息,累了沒輸完,也可以休息。”
這倒有趣,五十顆包穀子,竟然成了一百萬的籌碼,也不知道真的贏了,能兌現嗎?
“錦笙,帶了現金沒有,可不接受匯款什麼的啊。匯款什麼的傷感情,要玩就玩現金。”豬哥說。
“知道豬大哥好賭,我特地準備了現金陪你玩兒,要不陪你玩,你能給我做好吃的麼?”錦笙笑着說。
“那就好,自家兄弟就是了解脾氣,要是外人來讓陪着賭錢,那人家肯定會說我居心不良的。”豬哥笑着說。
“一百萬的遊戲,對於豬哥來說哪叫賭錢啊。”錦笙笑着說。
“行了,你也別笑話我了,你聞錦笙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開始玩吧。”豬哥笑着說。
“嫂子陪他們玩吧?”錦笙看我。
我趕緊擺手,“我不太會玩兒,我看你們玩兒。”
袁小剛有點手癢,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我趕緊用眼神止住了他,人家錦笙是老兄弟老朋友一起玩兒,我們要是參與,那就真的成了賭博了。
再說了,我們要輸了,上哪弄錢給人家?
豬哥洗了牌後,開始發牌。
豬哥當了地主,第一局就有三個炸彈,一個炸彈兩萬,兩個四萬,三個八萬,加上本來就要輸的兩萬,一共就是十萬,豬嫂和錦笙每人輸了五個包穀子。
小剛看得吐了吐舌頭。
第二把豬哥又洗牌,又發牌,又有三個炸彈,錦笙和豬嫂每人又給了五顆包穀子。
也就幾分鐘的時間,就輸了二十萬。這還叫玩小點?
“豬仨你還要不要臉了?第一把就算了,第二把還洗老千牌?你把我和錦笙當傻子呢?”豬嫂子忽然破口大罵。
錦笙微笑着搖頭,“我也能忍,可豬嫂忍不住了。豬哥,要這樣玩下去,我很快就輸完我的包穀子。可以去睡覺了。”
“前兩把我想試一下我的手上功夫還在不在,事實證明,還在。”豬哥一臉得意。
我說爲什麼他手氣這麼好呢,原來是出老千,可是我們在旁邊看着,竟然一點端倪也沒看出來。但豬嫂和錦笙明顯是看出來了,只是懶得點破,最後是豬嫂終於忍不住了。
“從這一把正式開始?”錦笙說。
“正式開始。”豬哥說。
然後就開始戲劇性地逆轉了,之後幾乎一直是錦笙在贏,他手氣也好,最主要是算牌精到讓人咋舌,誰還有一個什麼牌,他幾乎都能猜得八九不離十。只要不是特別爛的牌,他都能贏。
一個多小時後,一堆包穀子全都堆在了錦笙面前。
豬哥和豬嫂輸了倒是一點也不急,直接從房間裡拿出一個包,“正好兩百萬,給。”
這兩百萬倒好像是準備好了的,他們知道一定會輸給錦笙一樣。
“你們知道一定會輸?”袁小剛問出了我心中的問題。
“當然,我們和他打牌,如果玩老千,他就一定會輸,如果正經打,我們就一定會輸,因爲我們的智商本來就是被他碾壓的級別。”豬哥笑道。
“謝謝了,最近確實不方便去取現金,只能先收下兩位的錢了,以後兩位需要我幫忙的時候,我們再打牌。”錦笙說。
“自己兄弟,不必客氣。”
看這意思,這場小賭局倒像是錦笙來化緣的,而豬哥和豬嫂,倒像是早就準備好錢給錦笙的一樣。剛纔玩牌,不過真是遊戲而已。
我們現在在逃亡的路上,當然不能輕易去銀行取錢,錦笙雖然帶了現金,但也不知道過後的花費到底有多少,所以身邊得多備些錢。有備無患。
牌局結束,豬嫂對我說現在我們去洗澡,你腿不方便,我幫你擦身子,擦乾淨了,就舒服一些了。
這下說得我臉都有些紅了,這兩天在逃亡的路上,確實是沒機會洗澡,主要還是因爲腿不誰,身邊的又都是些男人,沒法幫忙,只好強忍身上的騷癢。
“這個,我自己來吧,我簡單處理一下就行了。”我真是不好意思。
“沒事兒,我以前也受過傷,也是別人幫我擦拭來着,你不用不好意思的,都是自己人。”
“沒事的嫂子,讓豬嫂幫你吧,都是自己兄弟姐妹,不用客氣。”錦笙也說。
“安少對我們有恩,你是少夫人,我們能爲你做事是我們的榮幸,你千萬不要客氣。”豬嫂柔聲說。
既然她這樣說了,我也不好太過推辭,只好答應。
豬嫂做事非常的細心,輕輕地幫我擦拭,我開始的時候不好意思,但看她眼神溫柔,一臉的善意,我也就放心了。
“你應該很好奇我和豬仨是什麼樣的人吧?”豬嫂問我。
說實話,他們的經歷我還真是挺有興趣的,我只是不好意問而已。
“你和豬哥都不是普通人,這一點我能看得出來,倒好像那種高人隱士,隱居到這裡來了一樣。”
“哈哈,也都是普通人了,只是經歷相對複雜一些而已。豬仨以前在泰國賭博出老千被人抓了,對方反敲詐我們,要五億泰銖,不然就要剁掉豬仨的雙手雙腳,結果是安少出面周旋,一分錢也沒有花,就把豬仨給撈回來了,這可是救命大恩啊,要不是有安少,豬仨可就真的是成了豬頭仨了,不對,是成了死豬了,這份恩情我們一直記着,這份大恩,我們夫妻一直記着呢。”
“豬哥以前是職業賭博的?聽他的口音很複雜,應該是走過很多地方。”我笑着說。
“也不算是職業賭博,但就是喜歡混,以前他是公子哥來着,後來把家財都敗光了,被家人給趕出了家門,沒有收入,再也沒法過好日子了,就開始賭錢,他對賭博很有天份,各種千術他都能很快掌握,但常在河邊走,哪有不識鞋的,還是讓人給抓住了,要不是安少,他早就沒命啦。”豬嫂說。
“聽錦笙說,豬哥以前是風流公子呢,你認識他的時候,他很帥吧,現在雖然長胖了,但還是長的好看的,看得出以前真是大帥哥。”
這話聽得豬嫂很是開心,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條縫,“他以前確實是挺帥的,後來不得志,生活就不節制,就長胖啦,我一生氣,說你要不減肥,我也吃胖,你猜他怎麼說?他說行啊,你有種就吃胖,咱們比誰的肉多。我一生氣,就開始海吃了,晚上睡前還吃高熱量的東西,結果就真的變胖啦,本來只是想賭氣,沒想到這肉一長上去,就再也不肯下來了,唉,不然我也算是美女來着。”
我聽得笑了,這對夫妻,還真是有意思。女人最忌諱自己長胖,巴不得自己瘦成閃電,沒想到還有自己把自己給努力吃成大肥婆的。
“你笑起來很好看啊,以後要多笑笑,誰的人生都會有難熬的時候,都會有絕望到想放棄的時候,但只要堅持一下,就挺過來啦。你跟着安少,那就得承受比一般人都要大的起落,你可一定要挺住。”豬嫂說。
“嗯,我一直在堅持不讓自己倒下,我還有很多的事要做,不管是身體還是內心,都不能垮,謝謝你的鼓勵,豬嫂,你是個好人。”我由衷地說。
“好人那倒也說不上,這個世界呀,好人往往最容易倒黴,所以咱們還是不要做什麼好人了,只要不傷天害理,在原則以內維護自己的利益就好了。今天你一來的時候,我一眼就能看出你經歷過很多風浪,你眼神裡充滿不信任。全身都是寫着兩個字,戒備。哈哈。”
“這個真是抱歉,確實是經歷了很多的不幸,本能地形成一種對任何人都不信任,不過通過接觸,我能感覺到你和豬哥都是內心善良的人,而且你們很義氣。不然錦笙也不會帶着我們來投奔。”我說。
“理解的啦,作爲少夫人,你要是傻傻的誰都相信,那你就不配當少夫人了,你經不嫌棄,咱們以後就像姐妹一樣的好。只要我們能幫得上的地方,就一定會盡力相幫。”
“我怎麼會嫌棄呢,我其實也是個普通家庭婦女,要不是跟了安明,我現在也過着非常普通的生活,可是人生總是充滿意外,不知不覺,我就發現我的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再想回到原點,已經不可能了。”
“會好起來的,一定會。”豬嫂輕聲安慰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