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車子又停了下來,沈奕霖伸手過來,用拇指輕輕地抹掉藍依臉龐上的淚水。藍依一動不動地靠在椅背上,眼光依然注視着車窗玻璃。
她從車窗玻璃裡看到沈奕霖的眼睛,他的眼神竟然和她一樣憂傷,爲什麼?
難道他也會難過嗎?爲什麼她沒感覺到他是難過的呢?爲什麼每次看到她,他的目光都是那麼冷?曾經的溫存,曾經的愛意,被他眼中的冷漠所代替,讓她以爲,他的眼神一直都是這麼的薄涼,從來沒有溫暖過。
藍依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沈奕霖的另外一隻手也伸過來,攥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心,如火一般灼熱。
爲什麼一個那麼冷淡薄涼的人,會有這麼熱的體溫,藍依記得,不但是沈奕霖的掌心,就連他身體的其他部分也是那麼熱,在微涼的空氣中,他的肌膚總能讓她溫暖得情不自禁地戰慄。
“藍依,藍依……”沈奕霖的呼喚在耳邊輕輕地響起,他的嘴脣如羽毛般落到藍依滿是淚痕的臉上,聲音低如囈語,“別哭,求你別哭……”
他的嗓音和剛纔完全不同,沙啞得彷彿從口腔裡擠出來,帶着顫巍巍的尾音。
藍依忽然記起不久前,他曾經說過的話。“寶貝兒,除非你不要我了,否則我一輩子都不會放手。”
原來,這句話應該由她來說纔對,他不要她了,她卻無法放手,她真沒用,賤到了泥土裡。
眼淚再一次洶涌而出,藍依閉上了眼睛,她不想再看到自己如此狼狽的模樣,本來就是一場遊戲,誘餌和獵物的遊戲,誰讓她當了真了?
“藍依,別哭,別哭,求你……別哭。”沈奕霖的嗓音更加奇異,說到後面,似乎非常艱難。
藍依感覺沈奕霖的嘴脣在顫抖,她忽然冒出飛蛾撲火的念頭,粉身碎骨也罷,灰飛煙滅也罷,她全都不在乎了,她就要這一刻的光明,這一刻就足夠了。
其實飛蛾撲火看起來壯烈,但不需要多大的勇氣,只需要一時糊塗就夠了。
藍依轉身抱住沈奕霖,四脣相貼,一切的理智都被拋到九霄雲外,他們緊緊地抱住對方,瘋狂地吸取對方的氣息,脣是熾熱的,也是顫抖的,狂熱的吻卻帶着悲涼的絕望。
帶着淡淡鹹味的溫熱液體從嘴角滑入口腔,在舌尖上徘徊,那是淚的滋味,卻不曉得是沈奕霖的淚還是藍依的淚。
他們吻得瘋狂,啃咬着對方,用力地吮吸,粗重地喘着氣,胸口劇烈起伏,就好像已經到了世界末日一樣。
藍依第一次看到沈奕霖掉這麼多的淚水,他一邊吻着她,一邊求她別哭,卻一邊落淚。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沈奕霖這樣一個被外界傳揚冷血無情的男人,卻在她的面前掉淚了。
“你爲什麼要哭?”藍依淚眼朦朧地昂起頭,胡亂地抹着沈奕霖的淚水,像個傻子般問他。
“藍依,我的藍依。”沈奕霖用力地抱住她,把她的頭按在他的胸口上,昂起頭用力地眨着眼睛,“你是真的傻還是故意裝的?我不能沒有你,知道嗎?”
藍依一聽,又嗚嗚地哭起來,她掙脫沈奕霖的手,從他的胸前昂起頭,“怎麼辦?我們該怎麼辦?我也不能沒有你?分開了你還有她,我卻一無所有了,我好怕,我該怎麼辦?我好怕……”
“我還在,我還在的。”沈奕霖抓住藍依的手,緊緊地攥在掌心裡。
藍依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忽然用力地掙脫,且把臉扭到一邊,“不!我們不能繼續下去了,我們作孽大多了,再繼續下去,會下地獄的。”
“下地獄就下地獄,我們一起下地獄。”沈奕霖把她的臉扳回來,“藍依,我不怕下地獄,讓我們一起墮入九世輪迴吧!”
他瘋了?不!何止他瘋了,其實她也瘋了,他說的這些話何嘗不是她想說的呢?只要能和他多呆一刻,就是下地獄她也願意。
所有的道德廉恥,所有的愧疚良知在這一刻都顯得微不足道,在他們都眼裡,只有他們瘋狂的愛情,他們只爲了那一刻的身體歡愉,只爲了歡愉後的心理滿足,所有的一切都抵不過他們心裡的愛。
大雨滂沱,洗去的只是塵土,卻洗不掉“罪惡”,在某個不起眼的酒店裡,兩具激情高昂的軀體緊緊糾纏,瘋狂地索取,瘋狂地付出,沒有動人的情話,沒有浪漫的海誓山盟,只有因爲劇烈運動而發出的喘息。
她們都不需要對方的甜言蜜語,他們只渴望對方活生生地存在,存在彼此的生命中,存在於彼此的身體裡。
酒店外面,豆大的雨點從天而降,砸在那部豪華的黑色華邁巴赫車窗上啪啪作響,響聲掩蓋住車裡手機的鈴聲。
副駕座上,沈奕霖的手機不停地震動,不停地發出簡單的鈴聲。
鈴聲一直響,終於自動掛斷了,顧雲蕾嘆了一口氣,將目光從掛鐘上收回,已經快八點了,沈奕霖還沒回來。
“媽咪,你別擔心,爸爸不會有事的。”沈苗苗放下喝了一半的湯碗,“也許是路面有積水,爸爸的車一時回不來也說不定。”
“你爸爸走的那條路不積水”
“你怎麼知道呀?你又不是千里眼,怎麼知道我爸爸在哪兒?”沈苗苗笑着問。
顧雲蕾不回答,也朝沈苗苗笑了笑,女兒不知道內情,她也不敢說透,她怎麼可能不知道沈奕霖現在在哪個路段呢。
雖然沈奕霖停車的地方不是他以前經常去的那個地方,可她還是隱隱擔心,這也許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她實在是擔心。
也許女兒說的對,他只是要走的那條路積水了,所以拐彎走另外一條路,也許是雨勢太大,他不好開車,所以纔在那裡逗留。
顧雲蕾不停地爲沈奕霖晚歸找藉口,可她卻怎麼都解釋不了沈奕霖爲什麼不接電話。
心裡的疑團像染了魔性一樣,越漲越大,不停地吞噬着她的冷靜,她終於忍不住了,查了那個路段所有店鋪和建築,一個酒店的名字進入她的視線。
她用顫抖的手記下那個酒店的名字,然後拿出手機撥打了她一個熟人的電話,那個熟人在公安系統上班。
“你確定要這麼做嗎?讓他知道了,很傷感情的。”熟人聽完顧雲蕾的請求,勸她再三考慮。
顧雲蕾卻一咬牙,“查吧!”
二十分鐘後,她的手機收到熟人發來的信息,她打開信息一看,再看了看那個記錄下來的酒店名,手一抖,手機掉到了地上。
酒店名字對上的瞬間,她的腦子一片空白,幾秒鐘後纔回過神,可除了掩面痛哭,她什麼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