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綁架,被帶離,被結婚,最後連最好的朋友也因爲自己被關了進去……
不過是十天時間,對雲薇諾來說竟彷彿過了一個世紀。
那天晚上,在秦君朝的安排之下,雲薇諾又破例見到了被送進拘留所的徐芷珏。
一眼看她,精神還好。
除了眼下青黑一片,倒也從她臉上看不到任何的恐慌。
“芷珏,你還好嗎?”坐下來的同時,雲薇諾伸手緊握住對方的手,心裡的抱歉已無法用言語來完整表達。
她很清楚,就算徐芷珏表現得再淡定,可她也不過是個23歲的女孩子。所有一切的平靜都是她自制的僞裝,不想讓別人窺見她的內心,便又把自己層層包裹起來罷了。
“挺好的。”
徐芷珏虛弱地笑了一下,然後又特別頹廢地說:“原以爲住到這裡我會害怕,沒想到竟沒什麼感覺,你說,是不是因爲我來過一次,第二次就不怕了?”
“別胡說。”
“我沒有胡說,只是認清現實罷了。”
坐在警車裡時,徐芷珏想了很多,安份守已有什麼用呢?
隱忍退讓有什麼用呢?
不過是給別人更多的人機會來傷害自己罷了,她這輩子,自問沒有對不起別的什麼了,除了雲薇諾以外。所以,這輩子她也只認這一個朋友,至於其它的,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三年也好,五年也罷,她總會出去的。
到那時……
徐芷珏眼底一片灰敗,這是雲薇諾認識她這麼多年從來沒看過的顏色,她原本是個陽光,愛笑,還特別上進的人,可現在卻因爲這些事,把她打擊成這樣。
緊緊抓了一下她的手,她鼓勵着閨蜜:“認什麼現實,現實就是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出來。”
“大少對你真好。”
“……啊?”
從一個話題跳到另一個話題,徐芷珏這樣的跳躍讓雲薇諾有些反應不過來,正張着嘴,卻聽徐芷珏又道:“你說要救我出來,不是他還有誰會幫你幹這樣的蠢事?你的運氣總是那麼好,能遇到一個一個的貴人,一個一個的……愛你的人。”
雲薇諾:“……”
“在你打電話我之前,我還見了大少的助理。”
彷彿是自說自話,又彷彿是在對雲薇諾傾訴,徐芷珏安安靜靜的說着,表情漠然得令人心疼:“姓林的那個助理,她讓我死咬着不認罪,然後等審判,說是一審要是敗了還能上訴,到最後折騰下來也要不少時間。利用那個時間,她會幫我收集到所有足以讓我脫罪的證據。”
“那不是很好?”
徐芷珏點點頭,又道:“她還說,出來後我身上可能會有污點,但是讓我放心,只要我想去sic,她就一定會幫我實現目標。”
“林姐是這麼跟你說的?”
“嗯!”
徐芷珏點頭,然後又擡眼看一下她,羨慕道:“之前聽你說了那麼多,還以爲大少對你沒有意思,沒想到……真是恭喜你了。”
其實,之前聽宋天燁答應說幫徐芷珏的時候,雲薇諾心裡是沒什麼底的。
可現在,她才發現原來在他答應自己之前,他已經爲她做了那麼多……
於是,她便同意了徐芷珏剛纔說的話,其實,他對她真的很好。
雖然,壞的時候更多……
有些不好意思,她於是道:“這個時候說什麼恭喜啊!你的事兒纔是重點。”
“不是說要找證據麼?我等着就是了。”
雲薇諾也點點頭,繼續鼓勵道:“芷珏,你不要灰心,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出來的。”
“謝謝你!薇諾。”
她搖搖頭:“是朋友就不要說謝謝。”
“……”
徐芷珏笑了一下,回握着雲薇諾的手,原本灰敗的眼底,終又回覆了幾絲暖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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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份生死契約在先,雲薇諾此生不得涉及足設計界。
有凌正楓和徐芷珏的私情,雲薇諾不可能再回sic。
有姚樂珊在前,雲薇諾也不願再插手winifred的大小事務。
有姚家忠和凌時初的狼狽爲殲,雲薇諾也絕不會選擇姚氏。
最後,有和宋天燁的那一紙婚書,雲薇諾也不敢踏足中視,乃至京市任何一個單位去做事,所以,就算沒有徐芷珏的請求,雲薇諾的最後的選擇也不過還是zztv。
真正下定決心回zztv之前,雲薇諾也有想過要不要打個電話去確認一下,結果,她還在猶豫,zztv那邊的電話卻來了。
說是白製作的新節目馬上要上線了,人手不夠,讓她趕緊回來。
多麼好的理由,緩解了她的尷尬的同時,也冠冕堂皇地給了電視臺一個臺階。
其實,她不用腦子也能想到,一定是宋天燁做了什麼那邊纔會這麼好說話,雖然,她也曾口口聲聲靠自己,可最後,還是得依賴他。
也談不上說這種感覺就不好,她想獨立起來,也不過是想自己成長得快一點,但如果這樣是最好的選擇,她也只會選擇順其自然地接受。
不願接受幫助是一回事,別人幫都幫了再不接受,又何常不是一種矯情?
她不想矯情,也沒有矯情的資本。
所以,徐芷珏被送進去的第二天,雲薇諾重回zztv上班,而且,還是宋天燁親自開車送去的。
不想讓人知道他們的關係已到了那種程度,雲薇諾在離電視臺還有一百米距離讓他停了車,打算步行去電視臺。
“怎麼?”
男人不悅地挑眉,沒有明說,但眼底不滿的神色濃得誰也無法忽視。
“就在這裡停就好了,我走過去也就幾分鐘。”說這話的時候,雲薇諾的聲音清清淡淡的,不帶討好的意味,但也沒帶着什麼歉意。
她不相信他不明白她的意思,不過是因爲自己先提出來了,又逆了他的哪根筋罷了。
這個暴君啊!
他這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的性子,怕是這輩子也改不掉了……
“我開過去只要幾十秒。”
“讓別人看到了不好。”她始終一幅好脾氣的樣子,也不跟他急,也不跟他犟,彷彿是在說着今天早上吃麪包,明天早上吃蛋糕的小事一般。
宋天燁眼神的鬱色更濃,眉宇間隱隱有墨色的氣流在氤氳:“什麼不好?”
“你可是宋大少,要是讓人看到你送我來上班,別人肯定會想歪的。”
“老公送老婆上班天經地義。”
聞聲,雲薇諾訝異地看了他一眼,似在在分析他這話語間的真意有幾分。
分析過後,她又坦然道:“雖然這一切都是託你的福,可我還是想瞞着別人一點,想讓人家知道我是有自己的實力的,不是完全靠你上位。”
“和我結婚就那麼見不得人麼?”
狂傲的男人睨了面前的小女人一眼,倒也不是不明白她這樣做的目的,可看她這樣一幅對這件事‘不疼不癢’的表情,他便彷彿有一種……
他居然被嫌棄了……
“那你呢?你就真的希望我告訴所有人,你和我結婚了?”不是雲薇諾喜歡杞人憂天,而是,她太瞭解宋天燁的立場,也太瞭解自己的身份。
雖然宋天燁這陣子對她確實好,但也正因爲太好,反而讓她覺得不真實。
她不是那種人心不足的女人,能有那一紙婚書她真的已經很滿足了,但同時她也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她們的確結婚了,而且,他還給了她類似於‘生死不離’的承諾,可到底還是沒有一個人見證不是麼?
堂堂宋大少的婚禮,豈可如此寒酸?
難道他做這一切不是爲了掩人耳目?
她理解的,她真的能理解他的,但還是會失落,還是會難過。
所以,在他親口提出讓她將一切‘保密’之前,她想要自己說出口,這樣,至少還能安慰自己說,這是她自己要求的,不是他……
宋天燁:“……”
他的沉默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那時候雲薇諾的表情平靜,幾乎看不到內心有什麼波動,只輕輕推開車門,說:“我先下車了,謝謝你送我上班。”
“等等。”
他叫住她,但沒有伸手阻止她開車門的行爲。
所以她還是固執地推開車門,然後輕輕下了車,轉身要走,才行了幾步,身後的暖風又送來他低沉的聲音:“云云。”
“嗯?”
他剛纔叫她……
云云……
那是隻有媽媽纔會叫的小名,那是對她來說,久遠到二十年前的一種最最親密的叫法,她從來沒有告訴過他,可他卻突然這麼叫了。
“你就這麼走了?”
他又問她,聲音輕輕的,不算溫柔,但絕對不冰冷。
原本薄涼的嘴脣輕抿着,眼底噙着笑,淡淡的,似雲似霧,但在那一片雲霧的盡頭,他身上的冰霜盡解……
怔怔看着他的臉的笑,雲薇諾傻在那裡,腦子裡一片混亂……
彷彿在激動,又彷彿在拼命回憶他上一次這樣對她笑是什麼時候,太久了,久到她完全記不清。
於是,心裡那層堅實的冰又開始層層崩裂,層層融化,她望着他,需要用力全身的氣力,才能讓自己的聲音不要顫抖:“你,還有事?”
“過來。”
雲薇諾:“……”
“過來。”
他是個不喜歡說廢話的男人,雖然對她還算有點耐心,但大多時候,他是不喜歡重複地交待一件事。深知他的脾性,已經走出十好幾步的雲薇諾只得又乖乖走了回去。
離他車身半米的地方,男人的大手突然探窗而出,緊跟着,他微涼的脣已印上她的,帶着小小懲罰的性質……
微愕!
她的小嘴都驚得忘了合上,這更方便了那個原本就打算偷香的男人。
探進去,掃蕩着她的整個口腔,順着齒根一路往上,最後纏着她的丁香長長,長長地一勾,這才意猶未盡地結束那個最纏,最綿的吻。
“吻別!”
激喘中,男人的額抵上她的,輕輕淺淺地吐出這兩個字。
那時激盪,甜蜜的滋味從口腔瀰漫至整個身體,最後又似極電一般,狠狠撞進了雲薇諾的心坎裡:“會……會讓人看見的。”
“看見了纔好。”
看見了,他們就知道你是我的人,看誰還敢覬覦,看誰還敢有一丁點的非份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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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路上的一幕過於香豔,路上行人紛紛閃避的同時,亦有人看得目不轉睛……
“白姐,你在看什麼?”開車的人是白荷的助手嚴謹,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知道白荷所有過往及秘密的‘僕’人。
隔着厚重的玻璃窗,白荷仍舊能看清雲薇諾那紅彤彤的小臉,還有她癡纏深愛的眼神。
太明白那種眼神代表着什麼,白荷的眼神,復又沉寂了好幾分:“那人是誰?”
“哪個?”
不明就理,嚴謹歪着頭朝外,尋向她一直盯着的地方,不看則已,一看之下馬上就在心裡咂起了嘴。
嘖嘖嘖!
現在年輕人啊!真是太……隨(gei)便(li)了。
白荷似是很不滿宋天燁那輕浮的行爲,哼道:“就那臭不要臉在大街上就隨便親人的小子。”
“噗!姐你能別這麼……”
嚴謹費勁地斟酌了一下用詞,艱難道:“別這麼毒舌行麼?”
“你才知道我毒舌?”
嚴謹知道她就是這個性子,也不跟她生氣,只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解釋道:“京市宋家你應該知道吧!好像是那家的大公子,各方向條件都挺不錯的,以後還會是宋家未來的家主。”
“宋家未來的家主……”
細細咀嚼着這個身份,白荷的臉上不見喜氣,反而更顯沉鬱:“那丫頭胃口倒是不小,吃得下麼?”
嚴謹知道她話裡有話,但也不好說破,只得小心地勸:“白姐,你就不能別這麼刻薄麼?”
“實話實說罷了,那種男人是她那種身份能沾的麼?簡直是自討苦吃。”
“人宋大少又怎麼惹到你了?”
嚴謹這般護着雲薇諾的態度似乎惹惱了白荷,她臉上一團黑氣未散又添幾分狠絕:“我說不要的人非要塞給我,我說不帶的人非要讓我帶,我說要辭退的人偏要留下來,怎麼你說得好像他還沒惹上我似的?”
“那也和云云沒關係啊!至少,你對云云好一點嘛!畢竟……”
未盡的話語終因白荷那一眼的狠辣而終止,嚴謹識相地閉上了嘴,然後想了想,還是掙扎道:“畢竟……她是你手底下的人,以後還要跟你學習的。”
“學習?呵!你確定她不是找死?”
聞聲,嚴謹的臉色也沉鬱了幾分,又說:“不一定會有危險的……”
“你也說了是不一定。”
不一定的意思,難道不就等於是不確定?
而不確定的意思,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最終只會等於危險……
嚴謹:“……”
他也確實只能說不一定,因爲世界誰也不能預計未來究竟會發生什麼意外,一如多年前,他以爲他終可以放手讓她去擁抱未來,可最終的結不過是親手將奄奄一息的她從海底撈了起來……
每個人都有不可觸及的過去,之於白荷而言,有些人就是那道不可碰觸的傷。
“宋建仁看不上她的,宋老爺子也不會把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交到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娃娃手上。”
“他們也沒到那一步不是麼?”
“真到了那一步,就晚了。”
說着,白荷原本冰冷的眸光微微一閃,臉上的笑也多了層霧氣,只是那之後話語薄涼,竟讓車廂裡的溫度都瞬降了好幾度:“私生女,有過婚史,沒有像秦家那樣的孃家人做靠山,也沒有宋家長輩的支持,還能有什麼好下場?”
“白姐……”
“前車之鑑不是還在麼?”
嚴謹默然,這一次終究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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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沒有來上班,原本白荷要指導新人的書面東西已全部完畢,只剩下後面的跟現場了。
白荷在香港的時候,策劃過好幾個特別火的節目,所以zztv對她也寄予了厚望,只是,因爲雲薇諾的‘無故’缺席,她這邊確實在人手上有過幾次惱火的經歷。
這麼一來,帳自然也都記在了她的頭上。
所以,兩人一見面,招呼還沒打,白荷便刺上了:“不是傍上大款了麼?還來上什麼班?”
“相信白製作也知道我這幾天發生了什麼事,所以,您有必要這麼諷刺我麼?”
白荷笑了一下,一臉溫和的樣子完全不似平時那般鋒利:“是嗎?你覺得我在諷刺你?”
“難道沒有?”
“……”
白荷努了下嘴,也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但那種無視於人的行爲反而更讓人惱火,雲薇諾原本這幾天就因爲徐芷珏的事在心煩,又遇上這麼個油鹽不進的,心裡的火也馬上飆了起來:“白製作,我不管您是爲什麼不喜歡我,爲什麼一定要趕我走,但我也有句話想跟您說。”
話到這裡,雲薇諾偷偷在心裡回想了一下宋天燁的那張冰塊臉,有樣學樣地沉了眉,說:“無論您怎麼趕我,我都是不會走的,除非……我自己想離開。”
終於,白荷收了臉上的笑。
轉過身來的同時,她眼底已只剩凜然沖天的殺氣:“既然這樣,對你這種‘不識好歹’的小丫頭片子,我感覺我也只對你委以重任了……”
“……”
委以重任?
爲什麼她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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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白荷的辦公室出來,雲薇諾的右眼便開始不停地跳。
人說,左眼財,右眼災。
於是,她更加‘確信’白荷應該是要對她下手了,只是,等了一整天,除了正常的學習和打雜以外,她幾乎連白荷的面也碰不到。
有心問問另三個和她一起來學習的菜鳥,可那三隻很清楚她得罪了白製作,於是乎,一個個離她遠遠的,彷彿她身上有什麼傳染病似的。
知道從那三隻嘴裡是聽不到什麼實話了,雲薇諾索性什麼也不多想。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乾脆安安心心地等,可直到下班她也沒能等到白荷的出現。
帶着忐忑的心情離開電視臺,纔剛剛坐上出租車手機便響了起來。還以爲是白荷故意打來刁難,她連號碼都沒看便直接按下了接聽鍵。
只是,當電話裡傳來一個即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她整張臉亦是瞬間由紅轉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