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他是宋家未來的王,所以,他的太太只能是像母親一樣系出名門的女人,爺爺出手再狠也不過是希望宋家的百年基業能長長久久。
可現在,所有的事情都亂套了……
莫名覺得煩燥,宋天燁深深地蹙眉,終於不耐煩地頂了老爺子一句:“爺爺,您就不能一次性把話說完嗎?”
宋老爺子:“……”
在老爺子的印象裡,宋天燁從小到大都很‘乖’。
除了四年前任性了那麼一次,幾乎從未讓老爺子失望。
老爺子雖然沒有當着他的面講,但他實實在在是爲宋天燁感到自豪的,因爲自己有這樣優秀的繼承人而自豪,也因爲有這樣的孫子而引以爲傲。
三十年前,他曾因爲後繼無人這件事親手捧打鴛鴦,這件事雖然以宋家一家之主的立場來看沒有任何錯處,但以人情倫理來說,他對兒子心中有愧。
後來,四個孫兒相繼出生,長大,他看着他們個個都那麼優秀,他心裡的愧意才漸而淡去。
如果沒有他當年的狠,也就不會有現在的宋家四少,可老爺子也知道,就算兒子從未說過一聲自己的不是,可那件事對兒子還是有着深遠的影響。
包括他的腿,如果沒有三十年前那一跳,如今也不會落得一個*於行的下場。
不是沒有後悔過,只是做爲一家之主他有他不得已而爲之的責任。
宋家有四個孫兒,他唯一要求最高的只有宋天燁,因爲他是繼承人,所以他肩上的擔子就比三個弟弟要重。
老爺子可以不要求另三個孫兒挑多麼好的孩子回來當老婆,可宋天燁的太太不行。
但每一次看到兒子,老爺子也會想,是不是自己也可以換個角度去看待孩子們的婚事?
就算不是千金小姐,就算不是名門閨秀,娶回家來好好教導一番,也未必不夠好。
他都已經這樣說服自己了,可偏偏宋天燁喜歡的竟是這樣一個……
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
老爺子知道自己不該過多地干涉孫子的婚事,可他更明白,這一次如果不出手,整個宋家都將會爲此付出慘烈的代價。
他老了,也活不了幾年了,承受再多也都無所謂,可宋家上上下下這麼多人,他是真的放不下。
所以,那些原本不想再提的舊事,那些原本塵封多年的秘密,他終於決定不再隱瞞,只是,張了張嘴,又不知從何說起……
似是能感應到老爺子的爲難,書房的門這時被人自外而內打開。
爺孫倆齊眸望去,卻見宋建仁正吃力地推着輪椅試圖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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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步上前,輕輕帶上書房的門。
宋天燁繞過去主動推着父親,一步步向老爺子的方向走去。
似是沒想到兒子會過來,老爺子的臉色霎時有些微妙,但想了想,也知道這種事情讓兒子來說比自己來說要合適,便點點頭,默許了一切。
做爲宋家目前真正的掌權人,雖然宋建仁腿腳*於行,但這絲毫不影響他的洞察力和決策力。
放權下去給宋天燁,是因爲他需要讓兒子在實戰中累積自己的經驗,讓他有能力在自己無力支撐一切之時有足夠的經驗掌好宋家這個舵。
但,大事當前,他就算再有心情休身養性,也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
更何況,宋天燁目前所遇到的局面,比自己當年還要艱難許多倍。
不想爲難兒子,也不想他像自己當年一樣痛苦。可真正執掌宋家多年後,他也能體諒父親當年的無奈,是以,當年父親對自己做過的事,如今,也該由自己親自對兒子講清楚。
宋建仁喜歡玩古董,最喜歡的就是古董檯燈。
所以宋家的書房裡幾乎都擺有他的藏品,老爺子這邊的,是一個非常歐式的拉線檯燈,上面的花紋很複雜,帶着厚重的炫麗……
那是他年輕時出仿g國時特意從那邊帶回來的。
手撫着檯燈的底座,宋建仁隱在鏡片後的眸光微暗:“g國是個很神奇的國度,雖然沒咱們國家大,但卻已經存在了幾百年。君主制的國家,從g國首任國王開始,他們的國家也曾發生過無數次j事政變,卻從未有任何人推翻過皇室,你知道這是爲什麼嗎?”
像宋天燁這種身份的人,雖然大多時間都在圍着生意轉,但不代表他不關心時事。
更何況宋家這一次之所以遇到麻煩全拜那位g國首相所賜,他又怎麼可能不去了解那邊的各種信息?
所以父親說的這些,他早已知道:“國家制度嚴謹,法度健全,全民同心,再加上繼承人足夠優秀。”
“不錯,那個國家的歷任國王都非常的優秀,這也得益於從小悉心教導他們的優秀帝王師,而現任首相哈迪斯,從年輕時至今,已教導過三位準國王,包括現在在位的那一位。”
話到這裡,宋建仁微微一頓,內斂的眸光幽幽又直落在兒子的臉上:“你設想一下,g國有這樣厲害的帝王師,爲什麼不自己做國王非要一位一位的扶持皇室成員?”
“當了有什麼用?聽說這位首相大人從不近女色,g國又是君主制,他當了國王還要犯愁找繼承人,和扶持新王有什麼差別?”
聞聲,宋建仁先是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這位首相大人不是不近女色,是隻近一位女色罷了。”
宋天燁:“……”
“當年,你爺爺接到線報,在某架直升機上有他國的間諜,且盜取了我國的重要j事機密。那時,那架直升機就要飛出我國j方的監控範圍,情況緊急,你爺爺只得下令將那架直升機用高射炮打了下來。”
話到這裡,宋建仁幽沉的眸光淡淡掃過沉默不發的父親的臉,然後才繼續道:“可萬萬沒想到,那是老對手爲了拉你爺爺下馬而設下的圈套,而那架直升機上根本沒有什麼間諜,只有哈迪斯的父母……”
這些事情畢竟都是機密,除了宋老爺子以外,j方以外的人只有宋建仁和哈迪斯本人清楚內情。
而宋老爺子也因爲這一失誤被抹下了人生之中最黑的一點,當年他被連降三級,寫檢討,受處分,甚至被架空了手上的所有j權。
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誤殺’了無辜的普通人,所以一直內疚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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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沉幽幽,老爺子這時也不想再沉默了,只語重心長地看着自己的孫兒道:“天燁,哈迪斯恨我很正常,畢竟是我害死了他的父母,你想想看,雲薇諾是他的女兒,他又怎麼可能會讓女兒嫁給仇人的孫子?”
宋天燁不是認識不到事情的嚴重性,但他也不是那種愛鑽牛角尖的人,所以,他的態度仍舊堅定:“我還是那句話,上一代的恩怨,不該牽連到下一代,下下一代……”
難得見大孫子這麼冥頑不靈的一面,老爺子拄着的拐仗在地板上頓了又頓:“你能說的這麼輕鬆,是因爲你不知道當年還發生了多少事。”
“不管發生多少事,也都不是我的錯,不是云云的錯。”
宋天燁始終堅信,一位真心疼愛女兒的父親,不會願意這樣去爲難自己的女兒。雖然他們素未謀面甚至從不知對方是自己的親人,但正因爲如此,重獲親情後難道不該更加珍惜?
況且,g國首相賢名在外,應該不是那種不辯是非的人。
面對宋天燁的挑釁,宋建仁隱在鏡片後的眸光漸冷,終於又道出了另一個不爲人知的真相:“哈迪斯.墨,他的母親其實是東方人,所以他還有一箇中文名叫墨靳雲。按照g國那邊重血統的思想,他這種混血而生之人,原本是沒有資格成爲g國的帝王師的。可他的父親不同,血統純正又才識過人,所以g國當年欽點的帝王師人選其實是他的父親,可是……”
話到這裡,宋建仁微微停了一小會兒,才終於繼續道:“因爲你爺爺的失誤,他的父親因意外去世,也間接讓g國失去了最合適的帝王師人選。於是擁有一半高貴血統,智商和才識都超過他父親的墨靳雲纔會被g國派來的死士綁回g國,也就是在那一年,清河被雲家逼着嫁給了凌時俊。”
聽到這裡,宋天燁終於明白了父親所指。
眸宇幽幽,他仍舊不甘心地質疑着:“不是說雲清河爲了嫁給凌時俊和雲家決裂了麼?”
“和雲家決裂不錯,不過,不是爲了嫁給凌時俊,而是徹底對雲家死了心。”
宋天燁:“……”
“清河很愛墨靳雲,不可能背叛他,是g國皇室爲了讓靳雲對她死心纔會利誘雲家,而云家爲了g國的一座石油島,便把清河送去了凌家,還放出了雲清河爲嫁給凌時俊和雲家決裂的消息……”
聽到這裡,宋天燁已經無法形容自己心頭的震驚了。
父親剛纔說過,g國首相不是不近女色,而是隻近一位女色,那麼父親指的女人就不可能是別人。
換言之,墨靳雲也深愛着雲清河,卻因爲當年被g國皇室擺了一道,纔會錯失最愛。但致使g國對其下狠手的根源,還是爺爺的那一次失誤不是麼?
所以,不止是不共戴天的殺父殺母之仇,還有痛失最愛的失妻之恨了?
這……
上一代的恩恩怨怨,這豈止是恩恩怨怨,簡直堪稱年度傳奇大戲有木有?
他的極度震驚還不及平復,宋建仁那邊又開始繼續:“原本清河嫁人後墨靳雲也死了心,可沒想到,她結婚不足一年便守了寡。三年後,墨靳雲不顧一切回來找她,還投資興建了摩凌雲廈,做爲送給清河的禮物,也就是那個時候他們之間有了雲薇諾。只是沒想到好景不長,g國那邊新王暴斃且政亂不停,皇室恐慌之餘便想請靳雲再度回國,墨靳雲不願意,於是g國皇室便派了殺手來追殺清河和她的孩子,清河爲了保護云云,便慌稱她是我的女兒。”
宋天燁:“……”
聽到這裡,宋天燁總算知道這個狗血的兄妹誤會是怎麼鬧出來的。
可如果一切真如父親所說,他要娶g國首相的女兒,就真是難上加難了,除非對方不知道雲薇諾是他的親生女兒。
可如果g國首相不知道雲薇諾的是他的女兒,肯定會以爲是自己的妹妹。
他怎麼可能娶自己的妹妹?
所以……
“還有,四年前墨靳雲終於成爲了g國的首相,他爲了報復宋家,報復我搶了他的女人,才策劃了那場綁架案,綁架了我的兒子。”
“……什麼?”
宋天燁腦子都抽麻了,原本都是些看上去完全搭不着邊的事情,可到最後竟因爲雲薇諾的身世而整個都串連了起來。
四年前的綁架案居然是g國首相下的令?
那麼……
神情肅然,宋建仁又眸色俱厲地開口:“你以爲什麼人都可以動得了你麼?他對宋家怨恨已久,這麼多年的累積與爆發,你覺得他還會把女兒嫁給你?”
宋天燁:“……”
面對宋天燁的動搖,老爺子有話也憋不住:“我還告訴你了,就算他肯,我老頭子也不肯的。如果當年不是遠風那孩子跑得快,你以爲你現在還有命麼?他敢對你下那樣的殺招,我又怎麼放心讓你做他的女婿?”
“沒什麼不放心的。”
四年前的綁架案,宋天燁事後查了很久,可查到最後所有的線索都斷了。他也曾想過對手很強大,可沒想到,竟強大成這樣。
只是,如果墨靳雲會綁架自己是因爲誤會父親奪他所愛,那把誤會解開不就行了麼?
所以,他第一次用了也許這樣的字眼,說:“也許,他知道云云是他女兒後,就不會再這麼恨您,也不會再想置我於死地了不是麼?”
沒想到兒子會說出這樣不確定的話,宋建仁一針見血地開口:“四年前不知道,不代表四年後不知道,你以爲他爲什麼現在不要你的命,只想要毀了宋家?”
宋建仁說完,老爺子又幫腔着開口:“g國的帝王師不可涉政,可那小子居然做到了首相之位,城府之深恐怕連我老頭子都自嘆不如,以他的手段,四年時間了怎麼可能還查不出自己還有個女兒的事實?這些年他之所以按兵不動,只怕是不想讓g國皇室‘打擾’雲薇諾罷了。”
宋天燁默然,心頭早已風起雲涌……
將他的黯然看在眼裡,宋建仁又語長心長地看着他說:“兒子,墨靳雲的立場已經很明確了,他是不可能讓女兒嫁給你的。”
“我可以和他談談。”
不想刺激自己的兒子,可事實面前宋建仁也不容讓步:“怎麼談?就算墨靳雲可以爲了女兒忘卻仇恨好了,可一旦宋家承認了你和雲薇諾的關係,也就等於間接地指認了她的身世。你以爲g國皇室會放過帝王師的後代?只這一點,墨靳雲也不會讓你和她在一起。”
宋天燁:“……”
沉默,不語!
難得地焦慮,難得地緊張,難得地不知所措……
在不知這些之前,宋天燁原本信心滿滿,甚至覺得自己有百分百的希望說服老爺子,可現在他竟自己都開始懷疑他和雲薇諾在一起的可能性了。
怎麼會有這麼多的阻礙?
怎麼會有這麼多的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