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天燁動了真怒,如果不是老爺子急急忙忙趕來,他差一點真的失手掐死了凌茉。
四年了,老爺子一直以爲宋天燁這一劫早已過去,沒想到兜兜轉轉,還是又回到了最初。
曾經,宋天燁氣得打算撞死凌茉,如今,他又打算直接掐死她,兩次都是老爺子按住了他,兩次都是老爺子勸住了他。
只是,看着孫兒這樣痛苦,老爺子亦覺心頭慚愧……
他戎馬一生,從不曾怕過誰,沒想到臨了臨了,卻需要宋天燁犧牲一切來護着宋家上下的平安。
“你可以怪爺爺,可以罵爺爺,但這幅重擔既然挑到了你的頭上,我就不允許你放下來,這一路再難你也得給我走穩了。”
老爺子素來霸道,就算是軟話也說得不夠硬氣,但宋天燁還是聽懂了:“我知道。”
他沒什麼情緒的樣子,聽不出高興,也只不出不高興,只是一味的閉着眼,彷彿倦極,累極的樣子。
看着他這樣,老爺子又怎麼會不心疼?
“天燁,爺爺知道對不起你,不過你放心,凌茉這個丫頭心術不正,爺爺是不會偏幫她半分的。可在咱們找到萬全之策之前,今天的事情爺爺不希望再發生。”
宋天燁還是閉着眼,什麼話也不想說的樣子。
老爺子心頭一堵,可該說的話還是得說:“她死是小,你別搭進去自己,更何況,她現在是g國皇室的人,也不是咱們隨便可以動的。”
畢竟是經過大事之人,老爺子這輩子槍林彈雨地闖過來,唯一沒闖過的就是情關。
他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約,所以他不能理解孩子們這種愛得死過活來的感情。更不覺得愛情這種虛無飄渺的事情應該凌駕於責任之上,所以,他對兒孫的要求也更加苛刻。
只是,看着曾經意氣風發的孫兒如此頹廢,他仍舊不免痛心。
想勸勸宋天燁想開點,可他卻似乎不想聽老爺子再說什麼,只疲憊道:“爺爺,我累了,想睡一會兒。”
宋老爺子:“……”
聽出孫兒的‘送客’之意,老爺子心裡也別提是種什麼滋味,要換了平時,他脾氣一上來指不定又抽他兩拐仗,可今天……
沉沉一嘆,老爺子終還是緩緩起身,神容落寞地蹣跚離去。
老爺子一走,整個病房都靜了下來。
飄飛的窗簾蕭索,如同夜幕中竹林的暗影,那麼淒涼,那麼悲壯……
沉沉閉目,只是一閉上眼腦子裡便是那通天的火光,還有云薇諾抱着肚子在火海里化爲灰燼的畫面。那種痛,如同會生長的滕蔓緊緊纏在他心上,讓他明明疼得鑽心,卻還不能喊出來。
云云,你可以恨我!
只是千萬別再來找我,千萬別……
-------------------------------------------------------
愛情是什麼?
原本也就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荷爾蒙激情碰撞而產生質的火花。
婚姻是什麼?
原本也不過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搭夥過日子的小事情,可因爲身上的責任太重,也因爲身份的背景太重,原本的小事情,也就小而化大,大而化了最大。
宋天燁以爲這一生都不會再愛,卻在她悲然轉身時嚐到了痛徹心扉……
如果一直不愛該有多好?
早在z市轉機那一次,他在機場就已經遇到凌茉了,留下她原本只是爲了查清楚四年前的所有真相,可沒想到,這一留竟留出了禍患。
他以爲她只是凌茉,只是那個爲了一己之私騙了所有人的弱女子,可沒想到,她搖身一變竟又成了g國皇室的人。
一步錯,滿盤皆輸。
可輸了什麼他都不可惜,唯有輸了她,讓他最難過……
凌茉告訴他,她沒有死,只是去g國做了‘貴客’而已。
凌茉還告訴他,她回國已經有一陣子了,之前的刻意接近都是由g國皇室所授意,之所以一直不提自己的特殊身份,是因爲時機還不夠成熟,而現在,恰是最好的時機。
而g國皇室派她到來的目的,是想和宋家‘聯手’。
只要宋家願意,他們可以拿出國庫的所有資金以助宋家渡過難關,可若宋家不願意,那麼他們也將傾其所有,以助首相哈迪斯一臂之力。
可如果他兩種都不選擇,而是打算和帝王師聯手。
那麼,g國皇室也會用盡一切辦法,徹底搞垮凌雲集團,甚至會將當年老爺子‘犯下的錯’公諸於衆。
一個哈迪斯已讓宋家疲於應付,如果再加上g國皇室,到那時,別說是一個凌雲集團,就是十個也會被徹底擊垮。
宋天燁這輩子最不喜歡的就是被威脅,可他也很清楚,瘦死的駱駝比馬在,以一家對一國,他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很難勝利。
抑或者說,就算拼盡全力戰到最後,宋家也會元氣大傷,到那時,京市宋家這個第一豪門也將徹底消失。
名利如浮雲,財帛如糞土!
可宋家的基業是祖先留下來的,如果敗在了他的手裡……
他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也不敢拿爺爺的一世英名做賭注,更不敢置宋家上上下下的生死於不顧,可是,他內心深處仍舊不想妥協。
於是凌茉又說,如果他不配合,如果宋家不配合,g國皇室會讓他的女人死無全屍。
天知道他有多後悔四年前沒有真的撞死這個惡毒的女人,可也正如凌茉所說,他縱然有千般萬般殺她的心思,卻不能真的那麼做。
凌茉現在是g國皇室派來的人,動了她便等於是跟g國皇室徹底撕破臉……
得罪帝王師不過是失去凌雲集團,得罪g國皇室,他要付出的代價可能是整個宋家。
他不願冒這個險,也不能冒這個險。
可他更清楚的是,g國將之所以會將目標瞄準了宋家,一切皆因‘自己的女人’有一位英明神武的‘帝王師’爲父。
g國的‘帝王師’的不可以涉政,可哈迪斯卻成爲了g國的首相。
g國的‘帝王師’的不可以有孩子,可哈迪斯偏偏有了一個女兒,而且還已經長大成人。
皇室的恐慌日益加大,卻又偏偏奈何不了哈迪斯本人,於是,他們的刀口便只能對準手無縛雞之力的雲薇諾。
一次偷襲不成,來了二次偷襲,二次不成,又來了三次……
如果沒有人能制止這一切,接下來還會有四次,五次,六次……乃至很多很多次。
除非,哈迪斯能如爺爺所說滅了g國皇室所有的人。
可這談何容易?
且不說g國皇室一直在防備着哈迪斯,單就這件事本身的難度而言,能成功也只能說逆天。如若不然,哈迪斯也不會親臨京市,更不會帶着自己的皇家護衛來保護自己的女兒。
可終歸是敵在暗她在明,防得了一次,又豈能防得了一生?
一邊是親情,一邊是愛情,一邊是毀滅,一邊是重生……
於是,他妥協了,只在妥協之餘補加一個條件:他要雲薇諾活着,好好活着……
可是,雲薇諾畢竟是帝王師的女兒,自己畢竟是帝王師的‘女婿’,所以,他們一日在一起,g國皇室便一日不能安枕。
於是g國皇室也給出了他們的附帶條件。
在他有生之年,g國皇室可以承諾絕不動雲薇諾半分,但同樣地,在他有生之年他也絕不能和雲薇諾在一起。
有生之年,那是多麼多麼漫長的一段時光。
他不敢想象失去她後自己該怎樣去生活,可他,早已失去選擇的餘地不是麼?
痛!痛!痛!
痛到倦曲,痛到抽搐,痛到不停地揪着心口:云云啊!我疼!
-------------------------------------------------
臨近回國,墨靳雲最近要忙的事情很多。
做爲一國首相,他走到哪裡都是民衆關注的焦點,所以,就算得知雲薇諾受了‘天大’的委屈,他也只能在入夜後才偷偷過來四合院。
一進門他便拉長了個老臉:“云云呢?”
“在房間呢!”
話落,雲清河清亮的眸光一閃,又道:“關了一天了,就是不肯出來跟我說原因。”
不想太招搖,所以雲薇諾去醫院看大少的時候她一直等在外面,所以也不清楚雲薇諾進去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沒想到一回家她就把自己關在了屋子裡,她不是沒有破門而入的本事,但卻沒有破門而入的信心。
畢竟,她和雲薇諾母女相認也不過幾天時間,女兒沒怪她已是萬幸,要想掏心置腹,確實還需要給她些時間。
“我去看看她。”
墨靳雲不放心,雲清河卻又一次擋在了他的身前:“你希望你們父女的第一次見面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
“等她先冷靜下來,我再好好問問她怎麼了。”
女人的心思女人懂,雖然她和雲薇諾分離多年談不上母女連心,可她能感覺出來雲薇諾現在很傷心。
既然是去看宋天燁,那傷心的源頭自然在那邊。
最傷人的莫過於感情,而現在這對年輕所經受的考驗比她當年還要嚴苛,所以,她也不敢胡亂猜測發生了什麼事,只想等雲薇諾冷靜下來後,自己再試試能不能敲開她的門。
“怎麼了?還能怎麼了?”
墨靳雲很不高興:“我的人已經回來跟我說了,那小子吃幹抹淨不認帳,現在有了新歡不要舊愛了。”
他素來對宋家的人沒什麼好印象,若不是雲清河力勸他給宋大少一次機會,他也絕不會答應讓雲薇諾冒險去看他。
可他已經做出這樣大的讓步了,結果那小子還傷了他女兒的心。
簡直是豈有此理!
一聽這話,雲清河也驚了一下:“什麼新歡?”
“我的人親眼看見云云進去宋天燁那小子的病房後,又有一個年輕女人進了,後來,云云就哭着跑了出來,這不是很明顯了嗎?”
“可……宋天燁應該不是那種人啊!”
“你又知道?”
對此評價,墨靳雲明顯不認可:“都說了宋家的人都不靠譜,你看看,你看看……”
墨靳雲火氣很大,聲音也很大,四合院裡不避聲,她擔心他這大嗓門的嚷嚷會讓別人聽到,馬上壓低了聲:“你小聲點行不行?再說事情都還沒搞清楚你發什麼脾氣啊?萬一不是這樣呢?”
“不是這樣是哪樣?女兒都關了一天了不是麼?”
聞聲,雲清河也焦慮起來,可她雖然對宋天燁的印象一般,但對他的人品還是認可的:“我相信宋天燁的爲人,也相信宋大哥教出來的孩子不會太差……”
原本墨靳雲來的時候就壓着火,一聽這話,火氣更是蹭蹭蹭地往上直躥:“宋建仁的兒子都把我們女兒傷成這樣了,你還要幫着他說話是不是?”
“我不是幫他說話,只是實事求是。”
不想發她脾氣,可墨靳雲是真的聽不得她提宋建仁,頓時聲音都變了調:“實事求是?”
“我最後再跟你說一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和宋建仁之間清清白白的沒有任何關係。”
聞聲,墨靳雲沒有說話,只是目光沉沉又落在她臉上……
------------------------------------------------
雖無言,但他的用意很明顯,雲清河不願和他爲了這種無聊的事情爭吵,只咬牙道:“如果你真的看我這張臉那麼不順眼,大不了我去h國再動一百刀。”
他確實看不得她這張臉,可一百刀……
墨靳雲:“算了,你要幫宋家那小子說話我不攔你,可你也別攔着我,敢欺負我的女兒,就要有承受一切後果的覺悟……”
一聽這話,雲清河又緊張了:“不行,我不許你胡來。”
“女兒都被欺負成這樣了,我這個當爸的還不能幫着出氣啦?”
做爲一國首相,墨靳雲本是那種喜怒不形於色之人,就算再生氣,他可以完美地控制自己的表情,動作,甚至是聲音語調。
但唯有面對雲清河時他做不到。
二十多年虧欠,他本該最愛的是自己的女兒,可是,他覺得自己是個自私的人,因爲他把自己所有的愛都給了雲清河,竟連分給女兒的也少得可憐。
不是不愛女兒,不是不疼女兒,只是,最愛的仍舊是這個女人。
但,女兒受了委屈,他這個做父親的沒道理站在一邊不吭氣兒吧?更何況宋家欠他那麼多,本該對她的女兒萬般的好,可他們是怎麼做的?
是可忍,熟不可忍!
他墨靳雲別的本事沒有,幫女兒出氣的本事還是有的……
氣怒之中又要離開,雲清河卻換了個柔婉的方式又勸着他:“至少該讓我問問清楚到底怎麼回事你再去吧?”
“你問你的話,我出我的氣……”
秀眸微微一挑,雲清河危言聳聽地提醒道:“那萬一你真的搞錯了呢?女兒怪你的時候可別怪我不幫你說話。”
墨靳雲:“……”
還沒正式和女兒見面,總歸還是想留個好印象的。
雖然他直覺這件事沒有云清河所想的這麼樂觀,但也還是被她最後的一句話給唬住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萬一真的罵錯了,那又是女兒的‘心好頭’,自己這印象分是不是就一減到底了?
要出氣也不急在這一時,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