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小喬這丫頭，畢竟是宋天燁養了九年的‘女兒’。
雖然雲薇諾很清楚，靳小喬沒拿他當親爸爸看，可她卻堅信，他是真的當她是女兒在疼。
有些感情，一旦破壞了，這輩子都會無法修復。
也不知上輩子他們是修了多少年的才得這輩子的九年父女情，既然當初是好聚，如今自然也是好散的好。
所以，她想親自跟這丫頭談一談。
也好讓她明白，什麼是可以爭取的，什麼是不該覬覦的……
拗不過雲薇諾的堅持，宋天燁也相信她有分寸，於是，深擰着眉頭的男人終於點了點頭，臨走前還不忘交待：“快點過來，我等你！”
“嗯！”
點頭應下，然後目送他離開。
直到宋天燁走出去很遠，他都不曾回頭看一眼靳小喬。
她知道，他不是不關心這丫頭，只是不想讓自己誤會，所以才故意保持着距離。
帶着笑意轉身，雲薇諾直勾勾地盯緊了靳小喬的眼：“有什麼事情都問我吧！可以解釋的，不可以解釋的，我都會盡可能地回答你。”
這樣的氣勢，這樣的口吻……
面前的這個女人，叫雲薇諾。
她是宋天燁的妻子，她是宋天燁的愛人，她還爲宋天燁生過一個兒子。
這樣的女人，又有誰能比得過她在宋天燁心裡的份量？
靳小喬曾以爲，自己不會羨慕宋天燁身邊的任何女人，因爲她從小就明白自己的位置是女兒。
女兒和愛人是不同的，所以，她只要默默地陪在他身邊就好。
她一直覺得自己把握得很好，因爲這九年來，他身邊走過那麼多對他心懷有意的女人，她真的一個也沒有羨慕過。
直到如今，她和雲薇諾面對面，她終於發現自己竟剋制不住地嫉妒了。
羨慕，嫉妒，只是不敢恨！
雲薇諾是宋天燁的一切，所以，她也一直以強迫自己愛烏及屋。可是，害怕被搶走一切的感覺太讓她覺得惶恐，所以，努力了這麼多天，終還是在今天爆發。
她不想惹大少不高興，也不想惹雲薇諾不高興，可如今，事與願違地做了這麼多後，她終還是將自己逼到了絕路上。
沉默着不發一語，只是怔怔地看着雲薇諾那張臉。
那是一張和她十分相似的臉，因爲像，所以當年大少纔會留下她。她曾無比慶幸自己擁有這樣一張臉，可現在，她覺得，這可能纔是她人生之中最不幸的地方。
心裡有很多話要說，但面對着雲薇諾她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因爲……自卑……
“爲什麼不說話？”
靳小喬抿着嘴，彷彿想要努力壓抑着什麼，但最後還是小聲地說了一句：“我沒有什麼要和你說的。”
掀眸，靜靜地瞥了她一眼，雲薇諾笑得很淡，很淡：“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還是隻有宋天燁纔夠資格給你答案？”
抿着嘴，死死地抿着……
靳小喬不想說話，只想馬上就離開，可她纔剛剛動了這樣的心思，雲薇諾已好心地提醒：“我只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你不問，我也不會再解釋，至於他……”
話到這裡，微頓……
直到好奇的小丫頭片子自己扭頭過來，雲薇諾才盯着她的眼睛凜然道：“如果你覺得你有本事讓他開口的話，你隨意！”
說完這話，雲薇諾十分給面子地等了她一小會兒，可靳小喬還是什麼也沒問。
別人不問，她自然也沒有義務多說，於是輕笑一聲，直接轉身。
方要離開，一直抿脣不語的小丫頭終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什麼時候開始的？”
看到她要走，靳小喬終還是憋出了那句話。
什麼時候開始的，這個時間點很重要，雖然靳小喬有種強烈的預感，這一次她得到的答案一定會比之前更失望，可她還是想知道。
想知道大少是從什麼時候放棄自己的，還是從一開始就不曾把她當成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她是個被領養的孩子，但她也想有正常的家庭，雖然這些年她從來沒有住進過宋家，也從來沒敢把宋家當成自己的家。
可是，她渴望……
渴望有那樣溫暖的家人，渴望有大少那樣優秀的父親，因爲他太優秀了所以她纔會覺得喜歡，雖然明知道不可以，可還是控制不住。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可恥，所以，就讓傷害來的更強烈一些。
這樣，就算是離開，她也能把心死的更徹底……
“你和大……”
不想叫的，可最終還是隻能改口：“你和叔叔，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演戲的？”
“很早。”
只這兩個字，對靳小喬來說已是最痛的打擊。
可她還是流着眼淚追問她：“早到什麼時候？”
很清楚她想要確定的是什麼，雲薇諾終於轉過身來，笑看着靳小喬，毫不留情道：“也就是你沒腦子地留下一句你替我去的話，然後又被人抓住，還拍了那樣的視頻之後……”
靳小喬：“……”
那麼早就計劃好了麼？
所以，那麼早她就被放棄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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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應該心痛的，可她還是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又想哭鼻子，卻聽雲薇諾繼續毫不留情地抨擊：“不要嫌我說的難聽，因爲你做的那件事真的很沒有腦子。”
知道她說的都對，也知道自己當時的做法真的很欠妥，但靳小喬還是忍不住爲自己說了一句：“可我也是想幫你。”
“幫我？你確定不是想在宋天燁的面前好好表現自己？”
“我，我沒有……”
被洞悉心思的惶然讓她徹底震驚，靳小喬瞪大了眼看雲薇諾的表情，就跟見了鬼似的。
“有沒有你自己清楚。”
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這麼狠過了，抑或者她骨子裡原本就蓄存着這種狠勁兒，只是沒到時候沒有爆發出來。
老實說，她也不屑於威脅恐嚇靳小喬這麼一個小丫頭。
但在感情上，女人就是這麼小氣的，雖然經過了九年的時光淬鍊，她對宋天燁絕對有十足的把握與信心。但，任何潛在的威脅都不能忽略，她也絕不會在自己的身邊埋一個定時炸彈。
所以，無論宋天燁對靳小喬有情沒有情，無論靳小喬對宋天燁有愛沒有愛。
她，會將那還未萌芽的種子掐滅要搖籃裡，而且，絕不手軟……
“可是，就算我真的做錯了，那昨天的事呢？爲什麼要騙我叔叔中槍了？你們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他嗎？”
小喬覺得很委屈，因爲她真的覺得自己受到了極大的傷害，她昨天都快嚇死了，一晚上都不敢合上眼，可是，那一切居然都是騙她的。
而且，還是大少故意騙她的。
她真的覺得很難過，很難過……
“正因爲知道所以纔不能告訴你。”
靳小喬：“……”
“因爲會穿幫的。”
“所以……你就利用我？”
這個答案太給力，但也足夠有說服力。
確實，在這所有人裡面，能對宋天燁的受傷表現得那樣歇斯底里的也只有自己了。所以，她們就將計就計利用自己的大哭特哭製造假象。
從小就跟在大少的身邊，她很清楚這個辦法沒問題。
這麼利用自己也完全可以理解，只是，心裡的空洞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她是大少的女兒啊！如果大少告訴她實情，她也會賣力的演的啊！
可是，他什麼也沒告訴她，什麼也沒……
“利用。”
又是這兩個字，雲薇諾冷哼着出口，然後又極爲凌厲地道：“靳小喬，如果不是你惹了那麼大的麻煩，你覺得我需要這麼費勁地利用你麼？”
“……”
一句話便問到她啞口無言，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但是，她真的好像犯了天大的錯。
無法彌補，也無法爭辯，她只是手足無措在站在那裡，然後從頭到尾將自己否定了一遍又一遍。
“動動腦子吧！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如果幫不上忙還一直闖禍，那麼留你何用？”
“這是你早就找好的藉口吧？”
靳小喬明白，雲薇諾說的都對，但她最後的一句留她何用還是刺激到了她，原本打算什麼也不說的小丫頭終於又抗爭道：“你想讓我走就直接說，何必這麼拐彎抹角的？”
“對，我想讓你走就會直接說，爲什麼要拐彎抹角？”
她是宋天燁名正言順的妻子，也是宋天燁有名有實的老婆，她要趕走他身邊的其它女人，還需要拐彎抹角麼？
之所以之前對她客氣，是因爲她覺得這丫頭應該有分寸。
可既然現在分寸已亂，她自然會親手來理一理……
清清冷冷地瞧她，雲薇諾的表情凜冽如冰鋒：“靳小喬，你如果還想做他的女兒，最好收起你那些小心思。”
又一次被對方點中了心思，而且一次比一次點的清楚明白，靳小喬瑟縮了一下，突然覺得自己無比愚蠢：“我，我沒有小心思……”
想否認，但否認的話剛出口，雲薇諾已毫不留情地打斷了她：“有沒有你自己清楚，不用跟我解釋。我要跟你說的只有一點，你的人生路還長，不要爲了一個不適合你的男人耽誤自己一輩子的幸福，找個年輕的適合你的男人去喜歡不好嗎？”
終還是說穿了，終還是將那個她瞞了好多年的心思點破了。
靳小喬有種自己被八光了扔在雲薇諾面前的感覺，羞恥，無比羞恥……
因爲她真的動了自己不該動的心思，因爲她真的做了自己最爲不恥的那種人。
她是個不算聰明的丫頭，但也知道這個時候自己最該做的就是轉身走人，只是，那種一旦轉身這輩子都將徹底失去宋大少這個養父的感覺讓她無比惶恐。
於是，她又哭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是，我是喜歡大少，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跟你爭他，你爲什麼還是容不下我？”
“有本事你來就爭啊！”
毫不避諱這個事實，雲薇諾說得鏗鏘有力：“如果你爭得過的話。”
靳小喬又沉默了。
因爲她覺得，雲薇諾說的就是事實，不是她想不想爭宋天燁的問題。
而是窮盡一生，她也不可能得到宋天燁的心。
深明這個道理，所以這些年她從未讓宋天燁察覺她的心思，若不是這陣子的亂子出的太大，她也還會是宋大少身邊最乖的女兒。
她是真的只想做他的女兒，真的……
只是，沒有人相信！
將她的沉默看在眼裡，雲薇諾又問：“是不是覺得我在針對你？”
靳小喬擡起頭，反問道：“難道不是嗎？”
雲薇諾笑了一下，帶着嘲諷，帶着一種說不清的絕頂失望：“說反了，針對別人的那個人，難道不是你麼？”
靳小喬：“……”
“你口口聲聲說你不會和我爭宋天燁，可你真的做到了嗎？”
這句話，每一個字都說出了咄咄逼人的味道，雲薇諾的口氣越來越強烈：“如果不想跟我爭，你現在又跟我嗆什麼？不是該親親熱熱地叫我一聲阿姨麼？”
“我，我……”
她該親親熱熱地叫她一聲阿姨？
然後又老老實實地承認她在宋天燁心中的位置，甚至是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她不是不想這麼做，只是，真的還做不到……
很難過，她支支唔唔地說不出話來，雲薇諾卻完全沒打算給她喘息的機會，又痛斥般開口：“管好你的心，如果你管不好，我會替你來管。”
這話已是極重，靳小喬抖了一下，突然伸手拉住她：“我可以叫你阿姨。”
話落，她又急切地點頭，一幅很彷徨無助的樣子：“如果我叫了，你能不能讓我留在他身邊？”
“不可以。”
這三個字，就像是冰錐子一樣紮在靳小喬心頭。
拉着雲薇諾衣袖的小手失望地鬆開，她不甘心地問：“爲什麼？”
“你每天看着我都會心塞，沒理由我看着你不心塞吧？”
直接點出問題的關鍵點，雲薇諾半傾過身子，用一種洞悉一切的眼神，嚴肅地看着靳小喬那張如新月般的小臉：“既然大家互看不順，又何必勉強呆在一起？找虐啊？”
“……”
靳小喬被她的話震懵了，雲薇諾卻仍舊在繼續：“已經幫你訂好了明天的機票，我會讓威爾送你平安離開。”
“我不想走。”
條件反射般開口，不想哭的，可是眼淚卻止都止不住……
對，她不想走，真的不想走，因爲她有種強烈的預感。
這一走，將是永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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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心中都有某種執念，固執起來的時候，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要幹什麼。
比如現在，她就很清楚自己賴着不走的樣子有多難看，可一想到這輩子再也不陪在大少身邊，她心裡就揪着疼。
很疼！很疼！
不想走，所以她又想去求她了，只是一擡頭瞧見雲薇諾的眼神那樣嚇人……
“如果你不走，我會讓他跟你斷絕關係。”
話落，雲薇諾又強調道：“反正你已經過了十八歲，早就不需要什麼法定監護人了不是麼？”
“不，你不這麼做……”
“我能。”
只兩個字，已表明了她的立場。
雲薇諾霸氣側漏的模樣頗有幾分宋大少的影子，看着她，就彷彿看到了另一個宋天燁。靳小喬看傻了眼，小嘴兒翕合着，似乎要說什麼話，但就是一個字也吐不出。
十九歲的小丫頭，嚇傻了的樣子我見猶憐。
但云薇諾是女人，看到這樣惹人憐愛的丫頭只會有更強烈的危機意識，於是她更加無情，更加冰冷：“你最好乖乖的離開，那樣你就還是宋天燁的‘乖女兒’，以後也還有機會見到他，否則……”
不敢聽她接下來的話，靳小喬又一次拉住了雲薇諾的手，用幾近哀求的口吻道：“當我求你了好嗎？”
一邊哭一邊搖頭，靳小喬難過得不能自已：“我真的沒有想過要搶走大少，而且正如你所說，我也搶不走啊！所以，你別趕我離開好嗎？我真的只是想呆在大少身邊做一個乖女兒。”
“如果真的是乖女兒，是不會對爸爸有那樣的想法的。”
掀眸，雲薇諾凌厲的側顏頗有幾份女王的高傲，還一字一頓地反問她：“你說呢？”
靳小喬：“……”
怪就怪她心裡有了不該有的想法，怪就怪她有了想法還被別人知道。
可如果人心可以控制，她也不想要這樣喜歡一個人，可是，整整九年，她身邊接觸最多的就是宋大少。
一個那麼成熟帥氣又優秀的男人，她又怎麼可能不心動？
她知道自己錯了，可沒想到錯的代價這麼重……
想哭，可雲薇諾卻直接扯下了她的手，然後將早就準備好的機票塞進了她的掌心：“這是機票，好好收着！”
“……我不要。”
“票已經給你了，要不要是你自己的事，不過，有件事你也正好仔細想想清楚。”
話落，雲薇諾掀眸看她，語重心長地問：“小喬，你真的愛他嗎？你知道愛是什麼樣的感覺嗎？”
靳小喬：“……”
她真的愛他嗎？
她知道愛是什麼感覺嗎？
難道不是像她這樣想呆在他身邊，害怕他不要自己嗎？
不是嗎？
失神間，雲薇諾已不知何時自行離去，只留下手裡緊攥着機票的靳小喬站在他們的臥室前怔怔出神。
許久，她終於醒過神來，終於意識到自己站在這裡的感覺有多蠢。
復又看了一眼手裡的機票，靳小喬失魂落魄地離開。
走着，走着，突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奇怪音樂聲，那個聲音有些刺耳，卻讓她覺得很熟悉，很熟悉……
下意識地回頭，耳邊的音樂聲卻越來越響。
嗡地一聲，似有什麼東西在腦子裡突然間襲斷裂開來，靳小喬一個激靈，然後便目光發直地朝着另一個方向直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