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蛇……”
小時候,她曾聽媽媽說過,水裡的蛇是沒有毒的,只有地面上的蛇纔有毒,所以,當蘇戀遠遠地看到那隻腦袋長成三角形的蠅形動物朝自己扭過來的時候,她便全身如同灌了鉛,再也動彈不了。
一邊手腳並用地向後爬,一邊不停地朝那條滿身長滿花斑的三角蛇扔枯枝,但那東西似乎完全不爲所動,只盯緊了蘇戀便一路扭爬了過來,蘇戀嚇壞了,原本燒得紅彤彤的臉上,血色盡失:“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三角蛇似乎沒有打算放過她,s型的爬行着,一步步將蘇戀逼入死角,她看着蛇頭上那血紅的兩隻蛇眼,只覺得腦袋更暈了。
想做出反應,但又似乎全身都不受控制,蘇戀直覺就要跑,但腳軟之下,她猛地又撲倒在地,腳踝處猛地一陣鑽心的疼,她想忍住的,卻還是脫口慘叫:“啊!”
劇痛之下,蘇戀紅了眼,心一橫,忍着疼便一把掐住了蛇頭,將那滑溜溜的東西硬生生從腳脖子上扯了下來,一回頭,看着腳脖子處血淋淋的兩個小洞,蘇戀只覺得三魂就要嚇掉七魄了。
三角蛇挺粗,力氣也挺大,蘇戀死掐着那東西,可它還是在她手裡扭來扭去,蛇身更是恐怖在纏上了蘇戀的胳膊。
怕得不敢睜眼,想鬆手又怕那東西又反過頭來咬她,蘇戀只能緊掐着蛇脖子,驚駭地在那裡不停地又跳又叫。
“啊,啊啊啊……”
遠遠地看到這驚魂的一幕,宋天銘嚇得魂都要飛了,他不過是離開一小會兒,怎麼會發生這麼恐怖的事。
不顧一切地衝了上來,他順手掏出手裡的瑞士軍刀想要幫她把纏在手臂上的蛇給殺死,近身一看,那蛇被她掐得蛇口大開,紅紅的信子軟軟外露,似乎已然是魂歸西天的模樣了。
“小戀,小戀,別害怕,我回來了。”
一聽是宋天銘的聲音,蘇戀當時便哇地一聲哭出了聲:“銘,有蛇,有蛇!”
“我看見了,可是,你能不能先放手?”
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宋天銘看着蘇戀那一臉嚇得要死的模樣,突然有些同情起她手裡的那條三角蛇了,那冷冰冰的東西,估計從來沒有想過,會死在自己的‘獵物’手裡吧!
他哄着她,她卻努力不睜眼,只閉着眼胡亂地嚷嚷着:“不行不行,它會咬我的。”
“沒事,交給我,我來處理好了。”
一聽這話,蘇戀更急了:“不行不行,它會咬你的。”
“它已經死了,哪裡還能咬我?”
“什麼?”
在宋天銘的鼓勵下,蘇戀終於張開了雙眼,當看到手裡似乎已經斷氣了半天的三角蛇,她心頭一鬆,當時便要軟倒在地。
宋天銘眼疾手快,大手撈起她的同時,另一隻手也飛快地搶下了她手裡的三角蛇,露起腮幫子便一氣扔出了老遠。
“是,是我殺死的?我?”
怔怔地看着被宋天銘扔得老遠的蛇屍,蘇戀瞬間有種化身勞拉的感覺。
她啊,她蘇戀啊!
平時連雞都不敢殺的人,居然幹掉了一條蛇,還是徒手獵殺的,這是什麼瘋狂的節奏?
“呃!好像是這樣的。”
仍舊有些不敢相信,蘇戀眨巴着大眼,喃喃自語道:“天啊!真的是我乾的?”
宋天銘摸了摸鼻頭,也感慨道:“我只能說,人的潛力無限。”
聽到這話,蘇戀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只能怔怔地靠在他身上,又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那隻神奇的,突然爆發出無限潛能,救了自己一命的手。
看她那癡傻的模樣,宋天銘十分心疼,強行拉下她的手,不讓她再那樣呆呆地望着,又扳過她的臉認真道:“小戀,沒事了!”
有他在,她真的安心了很多,可是,腳踝處麻麻癢癢的感覺讓她有種不好的預感:“有事的……”
“真的沒事了,蛇已經死了不是嗎?”以爲她是被嚇到了,所以他還在不停地安慰,可她卻含着眼淚回看着他,緊張兮兮地說:“不是蛇,是我,我的腳好麻。”
“什麼?”
一聽這話,宋天銘當時便懵了,半晌回過味來後,他一把撩起她長及腳踝的裙子,當他看清她腳上那染血的白襪已漸漸有了暗黑色的痕跡,他原本鬆了一口氣的心,當時便又懸到了嗓子眼。
“你被咬了?”
“好,好像是!”
來不及再多說,他迅速扒下她的襪子,當那黑紅的兩個牙眼暴露在宋天銘和蘇戀的眼前,他們幾乎同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我,會不會死?”
黑眸一覺,宋天銘斬釘截鐵:“不會,因爲,沒有我的允許你不準死。”說完,不待蘇戀做出任何反應,宋天銘已彎身而下,對着她紅腫的腳踝,狠狠的吸了起來。
“呀!不要,你會中毒的!”
他不說話,任她如何掙扎他也只是死死扣住她的腳,一口一口的黑血吐出來,蘇戀只覺得心都疼抽了。掙不過他的力氣,她只能哭叫着不停地抽泣:“不要這樣,我不想你有事,不要……”
大約吸了三十多口,終於,宋天銘吸出來的血水漸漸恢復了最初的原色,他終於停下動作,舉袖在脣上狠狠一試,那神情,冷戾中猶透着幾分霸氣,縱然在這般狼狽的境地,他卻依然英氣逼人,酷到讓人移不開眼。
“你,你還好吧?”
“嗯!”
淡淡應過一聲,宋天銘手刀並用,用力從她裙子下撕下一段布條,小心翼翼地幫她包釓好傷口後,這才鎮定自若地擡起了頭,淡定地回她以微笑:“別緊張,我沒事。”
那樣的笑,無害而溫暖,一如當年她最初迷戀的那般,蘇戀看着他的眼,又看着他的嘴,終還是‘哇’地一聲,大哭着又撲進他的懷中:“你瘋了嗎?你瘋了嗎?要是你有事我可怎麼辦啊?你怎麼能這麼傻,有毒的,有毒你不知道嗎?”
那一刻,蘇戀幾乎要崩潰了,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宋天銘竟然會這麼做。
雖然,吸毒血這種做法在很多武俠電影裡都有見識過,可是,那畢竟是電影啊,當不得真的,他這麼直接用嘴對着傷口吸了毒,毒性肯定會直接傳染給他的。
這種蛇的毒性她們也未知,萬一真的是劇毒,那她豈不是連累他和自己一起遭罪?
一想到這裡,蘇戀只想死,早死了就不會有這種事,早死了就不會再害到他。
“沒事的,我都吸出來了。”
蘇戀哭的肝腸寸斷,所有的言語都不足以形容蘇戀現在的心情,她是寧可自己有事,也絕不希望連累到宋天銘的,可是,偏偏又是因爲她:“你又想要騙我,要是吸出來就沒事了,怎麼還會有有害怕那些蛇?宋天銘,對不起!是我害了你,是我,是我……”
“小戀,你別這樣,我沒事的,真的。”
看到她悲痛欲絕的模樣,宋天銘心都快疼死了,她害怕他會出事,可他又何嘗不是這樣的想法?
他也同樣地是那麼想的,寧可自己死,也絕不讓她有事,否則,就算是活着,他也活不出人性,活不出幸福。
“明明我才25,明明還有兩年纔到那個剋死人的日子,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宋天銘,我不要你死,我不要,我不要。”
她搖頭,挖心挖胖的悔,三年一災,三年一災,明明才過了一年多啊!
不還有兩年纔到時間麼?
不是已經遇到貴人了麼?不是已經開始轉運了麼?爲什麼報應現在又回來了?
“小戀,你不要這樣,我真的沒事,你看,你看看,我不是好好的嗎?”
無論他如何說,無論他如何解釋,她似乎什麼也聽不進去了,她只知道,她在剋死了爸媽之後,又要剋死自己最愛的男人了,這種打擊,對她來說幾乎是致命的,蘇戀的理智徹底消失,只剩下無盡的糾結在心頭,讓她掙扎難平。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害了你,我害了你啊!”
鬱氣在胸,蘇戀突然哇地一聲嘔出一大口血,看着她駭人的表現,宋天銘當時便紅了眼:“小戀,小戀……你怎麼了?”
“銘,天是不是要黑了,好暗啊?”
如果,這就是生命的盡頭,請不要太早讓她看不見,她還要在最後好好看他一眼,將他的樣子牢牢記在心間,哪怕是去了陰曹地府,哪怕是喝了孟婆湯,她也要在下輩子憑着這段記憶找到自己最愛的那個人。
“什麼天要黑了?小戀你不要嚇我,不要嚇我。”
“看來,我們要一起死在這裡了,沒有被凍死,沒有被餓死,卻要和一條蛇同歸於盡,我有人生還能更諷刺一點麼?宋天銘,你要好好的,讓我一個人死了就好,反正,我是害人精,我是克人的命,就讓我死了好了,死了,就不會再害人。”
從未像現在一樣求死心切,蘇戀只恨不得從未在這個世界上生存,如果,一開始她就沒有錯誤的出生,母親也不用揹着未婚生女的罪名苟活於世,或者,還能找一個憨厚的男人踏踏實實地過一生。
都是她的錯,她的存在就是個錯誤,所以,從現在開始,她要修正自己的人生,讓一切,迴歸平靜。
“你在胡說些什麼?我不許你死,不許……”
看着她吐出的一口血水,宋天銘的聲音都在顫,爲什麼會這樣?她不過是被蛇咬了,自己又給她吸出了毒,爲什麼她還要吐血?
神吶!不要跟他開這樣的玩笑了,他玩不起。
“不許也得死啊!這,就是命。”
“狗屁的命,你的命是我的,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能收。”
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宋天銘,從未想過自己也會這一天,束手無策的感覺讓他幾近崩潰,他抱着懷裡的蘇戀,心痛到似乎已碎裂成片,再也拼不成一個完整的心。
搖了搖頭,蘇戀滿臉是淚:“銘,答應我,你不要死,好不好?”
“我不會死的。”
“嗚……我好害怕,我不要成爲你的剋星,不要……好恨我自己,爲什麼我的倒黴要連累我身邊的人?”
她的聲音越說越小,宋天銘的心也跟着越沉越低,他摟着她,心痛到無以復加:“不是這樣的,你沒有連累我,小戀,小戀,你堅持一下,你聽,你聽聽,有人來了,真的有人來了。”
“真的嗎?有人來救我們了嗎?這樣我就放心了,你會沒事的,你會……沒事的……”
話還沒說完,她突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宋天銘慌了神,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小戀,小戀……”
“我好累,我睡一下,一下下就好。”
“小戀……小戀,小戀……”
“……”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着專屬於自己的一片森林,也許我們從來沒走過,但它一直在那裡,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會再相逢。
相信美好的相遇,因爲生命是那樣美麗生動。擁有的每一個遇見,都是上帝的垂愛。
如果,還有如果,是否能回到曾經;如果,還有如果,我能不能再愛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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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或者,這纔是生活的本質。
蘇戀預料到自己會在白牆白*的醫院裡醒來,卻沒有料到自己居然又能安然無恙。沒錯,她是吐血了,醫生說,是因爲重感冒引發的急性肺炎,再加上她當時中了蛇毒,又氣火攻心,纔會表現跟要死了一樣。
肺炎嘛,說重也不重,說輕也不輕,在醫院裡安安心心住上半個月後,自然也就沒事了。
可是,爲什麼她都吐血了卻只需要住上半個月,而宋天銘那個原本什麼事都沒有的人,卻要在重症監護室裡呆上好些天?
她不懂,她真的不懂,這個世界到底是對她不公平,還是對她身邊的人才叫不公平?
趴在重症監護室的門外,蘇戀隔着厚重的玻璃窗看着內裡的那個人,他瘦了啊,鬍子也都長出了渣。
“菲菲,你說,他會好起來嗎?”
蘇戀的聲音很委屈,帶着疲憊之外的傷感,這一刻,沒有人能體會到她的軟弱,她甚至希望躺在那裡面的人是自己。
“會的,一定會的。”
一週以來,蘇戀的身體在恢復,可情緒卻一天比一天糟,只要宋天銘還在這裡呆一天,她就一天不能安心。
莫菲菲一直在醫院裡陪着蘇戀,她比任何人都要明白她的焦急,只是,比起這些事情,她更擔心的,其實是蘇戀的命運。
自從摔馬事件後,這件事便被鬧上各大報章。
和以往一樣,蘇戀又一次做了事件的頭條人物,但因爲搭上了宋天銘,蘇戀的形象大毀,有很多居心*的人,再一次扒出了她以前家人的舊事,將所有的錯誤都累加到了蘇戀的頭上。
說她是喪門星,說她是剋夫命,更有甚者,說沾上蘇戀的人都會死於非命,下輩子投胎不成。
蘇戀原本的好形象,*傾覆,甚至連馮導都開始考慮要不要給她在戲裡減鏡頭。
人情冷暖,那些瘋狂的黑手,甚至不顧公安局那邊已抓到給馬做手腳的那個白美嫦,只是一味的將髒水全都潑在了蘇戀的身上,莫菲菲有足夠的理由懷疑那些人是有組織,有計劃的在黑蘇戀,但,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要這麼對蘇戀,她心裡有數,卻又實實在在沒有證據。
好在,leo那邊已經找人在幫陸路小戀調查這些黑水軍的底細,但,事情最後會查得怎麼樣,幕後黑手能不能被揪出,有結果後能不能重新幫蘇戀洗白,重遭打擊後的蘇戀還能不能重新站起來,這一切的一切,似乎全都是未知數。
說實話,莫菲菲很擔心,但她對這種現狀卻無能爲力,除了好好陪在她身邊安慰她以外,她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了。
“可是,一個星期了,我都可以下地走了,他還在那裡面是什麼意思?”
一個星期了,這是蘇戀第一次來看他,最開始是因爲她也在昏迷,她也在搶救。
到後來,她恢復意識,想要來看他的時候,卻被告之宋家的人來了,而且,不讓她見他。
她忍了又忍,直到今天才終於找到機會偷偷來見他,只是,當她真正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對宋家人的怨氣,也都倏然消失。
任是誰看到他這個樣子,也是會恨她的吧?她還有什麼臉說自己愛他?
有什麼臉說自己想見他?
看她的模樣,莫菲菲心有不忍,解釋道:“醫生說,他幫你吸毒的時候,有太多的毒血順着他的唾液進入了他的體內,再加上,你們被救起來的時候,他只顧着照顧你,根本就沒有跟醫生提到他也可能中毒了的事實,所以,耽誤了治療時間,纔會變得像現在這麼嚴重的。”
“你說,他怎麼能這麼傻呢?”
“是啊!夠傻的,我還以爲,你在他心裡只是一個下飯菜,沒想到,他也可以爲了你去死。”
聽到這話,莫菲菲心裡也挺不是滋味,這麼多看來,她是從來就沒看好過宋天銘。
也一直認爲他對蘇戀的感覺只是一時的新鮮,直到現在,她突然發現自己其實一直都誤會了這個男人。面對着他的這種勇氣,她是想勸蘇戀放棄的,可話到嘴邊,又開不了那種口。
“菲菲,我很害怕,萬一他好不了我怎麼辦?”
“不會的,醫生都說他已經在好轉了。”
“真的嗎?”
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莫菲菲嘆道:“你不相信我,總得相信醫生的話吧?真的沒事的,他也就是,就是還得多在醫院裡呆一陣子。”
眼神,驀地黯淡了下去,蘇戀用指尖點在玻璃上,隔着空間輕輕撫摸着他的臉:“菲菲,我終於明白了。”
“什麼?”
“我真的是災星,會克身邊所有的人。”天知道她有多不想承認這個事實,可是,真的好像是這樣,所以,她無奈了,她悲傷了,她也放棄了。
“別胡思亂想了,一悔大師不是說了,你是因爲還沒遇到那個人,所以纔會這樣的。你得讓他想起你,然後你們在一起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莫菲菲也不知道自己一直強調一悔大師的話算不算是怪力亂神,可是,在蘇戀身上發生的這一切,又有哪一點不像是怪力亂神。她的生活因爲這個倒黴的命運一團糟,難道,就真的不是因爲一悔大師說過的那種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