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確實可以說這一切都是意外,可是,你的家人呢,那些一個一個因你而死的家人呢?都是意外?”
“……”
每當有人提起這些事,蘇戀的心,便像被戳過一個一個的血洞,那些讓她崩潰的事實,讓她在面對別人的指責時,無言以對。
曾幾何時,她也曾爭辯過,那不是她的錯,她又不是神,她又不是仙,她如何能操控別人的生死?
可是,偏偏事實一次又一次地給她打着耳光,一次比一次重,一次比一次傷,漸漸的,她便也相信了,相信這一切真的是她的錯。
蘇戀的消極情緒,似乎更加激發了姑奶奶的鬥志,她更回賣力地洗着腦,用事實,一點一點擊潰蘇戀的防線:“如果你真愛他,不是更應該讓他幸福嗎?就算不能給他一切,至少讓他健健康康地活着,可是,和你在一起,你連這一點都無法保證,甚至,還會給他帶來意想不到的危險,你覺得我們有什麼理由同意你和他?用我孫子的命,來試驗你是不是真正的天煞孤星麼?憑什麼?”
“那些事情,也可能是巧合啊!”
對啊!就是巧合嘛!和她無關,真的無關的,爲什麼大家都怪她,她真的有錯嗎?
見她情緒低落,說話的聲音也明顯不再有底氣,姑奶奶又語重心長道:“可你也承認這是事實對不對?就算你真的不爲了我們家的錢,就算你真的不是爲了他的背景,可是,你那個倒黴的體質,就真的不會給我的小銘帶要第二次的滅頂之災?一次兇險,幾乎要了我們一家人的命,如果再來一次,你讓我們這幾個老不死的怎麼活?啊?”
“對不起!我也不想的。”
如果宋天銘有事,何止是他的家人不能活,自己也是不能活的,她多害怕那樣的事情發生啊!
“對不起有用的話,我還來幹什麼?蘇戀,錢,我是一定會給你的,要不要是你的事,可是,如果你還有點良心,離開我孫子,給他一個活下去的機會,也給你自己積點德。”
“我,我……”
她還能說什麼?
姑奶奶的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如果她還堅持要和宋天銘在一起,就是沒良心,就是不積德,就是想害死他,可她不想的啊!所以,她只能答應下麼?
“退一萬步講,如果小銘活不了,你還能活麼?”
“……”
不能,不能,絕對絕對不能!
她不要他死,所以,她沒有選擇了是嗎?
怎麼會這樣?老天你太不公平了,就不能給她一次機會嗎?
就像他說的那樣,再努力一次行不行?
“你不說價,我也不好填,所以,我留一張空白的支票給你,七位數以內,你自己看着辦,想填多少就多少,拿了就走人。”
說着,姑奶奶從手包裡翻出自己攜帶的支票,撕了一張放在了蘇戀的病*上,蘇戀看着那灼人視線的支票,突然就落淚了。
“我不要錢。”
她說的還不夠清楚嗎?她不要錢,不要啊!
爲什麼大家都覺得她的愛情那樣廉價?她的愛情就是可以用金錢來買賣的嗎?
“我說了這麼多你還不死心麼?”
“我會離開他的,可是,我不要錢。”
蘇戀終於哭出了聲,帶着哽咽,帶着抽泣,重申着她最想說的話,她不要錢,不要不要,不要……
“……”
看到她的眼淚,姑奶奶似也有些動容,同樣是對愛執着的女人,她似乎透過蘇戀又看到了自己的曾經。
曾經,家裡的人也是輪番的來勸她,每個人都勸她想開點,每個人都要她一切朝前看,可是,沒有人懂得,失去了那個人,對她來說,也就等同於失去了未來,失去了明天。
沒有明天的自己,還有什麼前路可以走?
蘇戀搖着頭,已不願再看姑奶奶的臉,她只是那樣傷心地說着話,那樣悲痛欲絕:“別侮辱我對他的感情,也別侮辱了您自己的孫子,他就不能因爲他只是宋天銘才讓我喜歡的嗎?爲什麼,一定要說得他好像除了錢就一無是處了呢?他不是那樣的,他,其實也很好,除了脾氣差了點,除了嘴毒了一點,除了個性乖張了一點,除了……”
她說不下去了,其實,宋天銘有什麼好?
可是,她就是喜歡他啊,喜歡得要死要命,或者,這種東西也能叫磁場,磁場合了,也就莫名的被吸引,她於是便陷進去了,一發不可收拾。
“真的不要?”
這一次蘇戀沒有說話,只是傷心地搖了搖頭,錢,確實是好東西,可是,她自己掙來的花的更安心。
至於宋天銘,如果,她的離開對他來說真的是解脫的話,那好,她成全,她成全這一切。
想了想,宋家姑奶奶還是小心翼翼地收回了自己放下的那張支票:“是你自己不要的,別說我老太婆欺負你。”
“可不可以,最後提個要求?”
一聽這話,姑奶奶又急了:“你還要什麼?”
她搖頭,想解釋的,但最終只是慌亂的說道:“在他康復之前,可不可以暫緩這一切?我怕我說了,他會受不了。您知道的,他脾氣不好,性子又急,萬一犯起渾勁誰也攔不住他的。”
“好,這一點我可以答應你,不過,等小銘好了後,你馬上得離開他。”姑奶奶也是個很精明的人,自然也知道她說的這些有道理,雖然她來的目的是拆散她和宋天銘,可出發點都是爲了自己的孫子,只要自己的孫子好,她又有什麼不能答應?
蘇戀抽泣着,哽咽不成語:“老夫人,在他好之前,可不可以讓我好好照顧一下他?只是像普通朋友一下,偶爾讓我來看看他就好,等他完全康復了,我就和他分手。”
“………”
本以爲蘇戀已經被自己說服了,可聽到這裡,她又不高興了,有句話藕斷絲連,真正分開的人都不一定能不牽掛,如果還讓他們繼續接觸的話,真的能拆得開這兩個人?
“我說到做到,老夫人,您就當行行好,答應我行不行?我真的會離開的,只要他好了,真的,我保證。”
這一路以來的委屈,終於在這一刻徹底爆發,蘇戀流着淚,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完那些,只恨不能伸出手扯住姑奶奶的衣服跪地上去求。
她的眼神,痛得讓人能揪起心,可姑奶奶還是不願意冒那個險:“你的保證要有用,小銘還會躺在重症室裡麼?”
“老夫人……我沒有惡意的,就想好好照顧他一下,畢竟,他是因爲我才變成這樣的,嗚嗚……”
只是想看着他好好的,只是想確認他還能好好的,如果連這一點都做不到,她真的不忍離去。
其實,她也可以偷偷來見他的,可是,她還是誠懇地求着姑奶奶,只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一片真心,也希望她能看在自己一片癡心的份上,給她一個贖罪的機會。
看她哭得傷心,姑奶奶似也再度觸發了心底的某些往事,嘆一口氣,她終於鬆了口:“好了好了,別哭了,我答應你就是了。”
喜極而泣,蘇戀胡亂地抹着臉上的淚,又是哭,又是笑的,神情悽楚:“謝謝,謝謝老夫人,謝謝您了!”
姑奶奶看着她那樣,心底漸漸也生出了一絲憐意,想安慰她幾句,又怕壞了事,只能硬下心腸道:“希望你說到做到,不要到時候又給我坐地起價,提條件。”
哽咽着又說不出話來,蘇戀只能含着淚搖頭,坐地起價,這樣的詞用在這個場合還真諷刺。她不是個狠心的人,可對宋天銘她卻要狠下一次又一次的心。
老天爺對她不公平,對他的愛人卻更加不公平,可是,如果反抗有用的話,那也就不叫是命運,她這倒黴的命格啊,她認了!
病房內的氣氛,終於冷了下來,只剩下蘇戀低低的啜泣聲,姑奶奶看着她久久,終還是重嘆一聲,拎起手包,移步轉身,打算離開這間病房。正走到門口,突然闖進來一個人,姑奶奶定晴一看,驚道:“小霖,你怎麼來了?”
“呃,那個,我來是想跟姑奶奶您說一聲,二哥醒了。”四少真的不是個不太懂得撒謊的人,救場這種事他乾的也不多,能想到這個藉口真的已經是他的極限了,要是再不管用,他也沒辦法了。
一聽這話,姑奶奶立馬雙眼放光:“啊?小銘醒了,真的嗎?”
四少微笑着點了點頭,擺了擺手問:“是,所以,您要不要去看看他?”
“當然要了,快快快,帶我去看看。”
姑奶奶急的不行,推開四少就要朝重症室那邊跑,可四少卻一把扯過姑奶奶的手,猶豫着說:“可是,還有件事!”
“什麼事啊?讓我看了小銘再說啊!”
四少搖了搖頭,極其認真道:“二哥說,他想要見她。二哥還說,要是見不到蘇戀,他就不打針不吃藥,連吃也不吃了。”
聽到這裡,姑奶奶倒抽一口冷氣,氣得哇哇大叫:“什麼?那小子是不是瘋了?”
四少也不反駁,只認可道:“我也覺得二哥瘋了,可是,他就是要見蘇戀。”
做爲宋家的孫子,四少也很清楚姑奶奶的軟肋,所以,當他清清楚楚地複述完這一句後,他也很是自然地扭頭看了蘇戀一眼,千言萬語不過一句安心。
看着這樣的四少,蘇戀忍不住又哭了。他想見她,她又何嘗不是?只是,姑奶奶真的會答應讓自己去看宋天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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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病房裡,就連病*也似乎比加護室裡要軟,宋天銘半睡半躺地靠在那裡,心情忐忑而不平。
雖然很擔心姑奶奶會對她嚴詞以令,但,另一方面,他卻又私心希望,他的家人真的能會一會蘇戀本人。
畢竟,他就算是把她誇得再好,也不及她們自己去體會,他也有那個信心,以蘇戀的爲人,除了出身以外,一定能符合他們全家的要求。
只是,目前的情況於蘇戀不利,她在這樣毫無準備之下,要招架自己家那位火爆姑奶奶,也真是讓他在心底狠狠爲她捏了一把汗。
坐臥難寧,他忽而又想起了什麼,側過身子,他毫不猶豫地拿起了電話,直接打給遠在京市的雷洛。
電話響了很久都沒有人接,宋天銘並不死心,又連撥了好幾次,直到第六次的時候,他才終於順利地聽到了雷洛那溫醇而低調的聲音。
一開口,他便不改自己的火爆性子,直罵道:“你小子死哪裡去了,找你有這麼難麼?”
“二少?”初聽這聲音,雷洛一愣,片刻便驚喜地問道:“你醒了?”
“不然呢?你還希望我一直長眠不醒麼?”
一聽這話,雷洛當即便笑出了聲:“還有力氣罵人,也就代表真的好利索了,我說,二少你要是好了就快回來,我都快累死了,公司是你家又不是我家的,我爲什麼要替你做這麼多?”
大多時候,雷洛對宋天銘都是很恭敬的,或許宋天銘真的沒拿過他當外人,可在他心裡,自己始終欠了宋家還不清的人情,所以,事事也便自降一等,直到宋天銘中毒入院昏迷不醒的消息傳回京市,雷洛拿着幾千萬的建築合同,突然便再也看不進去。
他們是兄弟,二十多年來相濡以沫,甚至可以同穿一條褲子,可直到最後,他卻還是站在了兄弟之外看他。
那時候,他很後悔,恨不得當時便扔下手裡所有的事直接去看他,可當他拿着機票到達飛機場,他卻還是毅然而然地回了公司。
既然是兄弟,就要替兄弟分擔所有事,他在和蛇毒抗爭的時候,他也要盡力護好他的公司,直到他安然迴歸,他要完好無損地將屬於他的一切交還他手。
現在,他終於做到了,所以一時忘形,所以一時失態,所以一時之間再不願像以前一般連說話都那麼拘謹。
“什麼叫替我做這麼多?你不有股份嗎?我沒發你工資嗎?”
“就那點錢。”
“嘿!你可不就值那點錢。”
一聽這話,雷洛終忍不住又哈哈笑出了聲,隔着電話朗聲道:“二少,你醒了真好,罵一罵我也精神不少,剛纔就打着瞌睡纔沒聽到你電話的。”
“真有這麼多活嗎?我大哥呢?”
“大少出國談英國的那個跨國併購案了,所以,國內這邊基本都交給我了,二少,說真的,您要好了就快回來,就算沒有完全好利索,也趕緊轉回京市,至少我還有個人可以商量一下,要不,全全我拿主意的話,萬一出差子了,賠的可是你們家的錢。”
聞聲,宋天銘淺淺一笑,滿不在乎道:“那不至於,你的手段不比我差,我信你。”
“還是別信我了,二少,你回來吧!真格的。”
兩個大男人,他不好說想他,但,這麼多天等待消息的日子確實難熬,雷洛是真的希望宋天銘回來,哪怕只是回來讓他好好看一眼,看到他安然,雷洛纔可以真正安心。
“別貧了,有正經事找你。”
一聽這話,雷洛又苦了臉,嚎道:“不是吧?我公司的事都幹不完了,還要交待我別的,不能找其它人麼?”
“能者多勞,你想推也推不掉。”
“二少………”
“再說就扣獎金。”
“二少………”
“扣分紅。”
“二少,你這是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後,被吸血鬼附體了吧?摳死你得了。”這樣的時候,就連開玩笑也覺得那麼高興,雖然嘴裡頭沒說什麼好話,但這通電話,卻真正掃走了雷洛近半個月來陰霾重重的心情。
“知道就好。”
“那,到底什麼事兒啊?不費事吧?”
“幫我查查那個驚馬的事兒,我想知道是誰做的。”
話到這裡,雷洛也不再笑了,只換了幅嚴肅的口吻慎重道:“這個不用查了,出事後那個女的就招了,已經抓進去了,不過,好像因爲是自首的原因,應該會從輕發落。”
“女的做的?誰?”
“小戀的那個替身演員。”
“一個替身演員就敢這麼囂張?”
“如果只是個替身演員,自然也是沒這麼囂張了。”
最近的事情太多,宋天銘幾乎一嗅到不同的味兒就能預知點什麼,所以,雖然雷洛還什麼都沒說,但他的臉色也隨之變得不再輕鬆:“怎麼,還有事兒?”
“二少,你病纔好一點,這些事兒,本來不應該這時候跟你說的,可是,希雅既然已經過去找你了,我覺得還是有必要讓你先知道一些,要不然,我害怕又出事兒。”
一半是擔心宋天銘的身體,一半卻是提心蘇戀的安全,雖然說上次的事情有宋天銘及時出現得以化解,可是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誰能擔保蘇戀的身邊一直有人替她頂?
在這種情況下聽到慕希雅的名字,也確實讓宋天銘吃了一驚,他覺了臉,問:“希雅,和她有什麼關係?”
“二少,你還記得杜蘭嗎?”
“以前帶希雅出道的那個女人嗎?她後來也坑了蘇戀,不是什麼好鳥。”
“希雅又籤給她了,你知道嗎?”
“她跟我提過一次,我勸過她,她沒聽我的。”
想起那件事,宋天銘心裡突然冒出一絲不安,這個杜蘭當年爲了留住慕希雅也用了不少手段,不過,跟自己比到底還是差了點底氣,她輸得不甘心,所以一直對慕希雅心懷芥蒂,可現在,她卻又莫名和慕希雅扯到了一起,仔細想想,似乎也真的能嗅出點不同尋常的氣息。
“其實,那個替身演員是爲杜蘭做事的,而杜蘭,卻是爲希雅服務的。”
宋天銘的黑眸,倏然眯緊:“雷洛,你說什麼?”
“這麼多年的交情,我本來是不願意這麼看希雅的,可是,這一次,她真的做得太過了。”
如果雷洛不曾瞭解過蘇戀,如果雷洛不曾對蘇戀心動過,如果,他從來沒有認識過蘇戀,或者,他也可以對慕希雅的行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現在,他真的很難再對慕希雅的行爲無動於衷。
“你是說,這件事是希雅指使的?”
“不止這一件。”
宋天銘的聲音,驀然提高了好幾個分貝,整個人的臉色,已不足以用難看來形容:“還不止?”
“我已經查過了,當初報料給各大媒體,關於小戀和你二十萬的性-交-易的事情,也是出自杜蘭的手筆。
還有,小戀進《隋唐明月》劇組的事,也是希雅和杜蘭的傑作,雖然我不清楚她們這麼做的理由,但我覺得,很有可能是爲了將小戀從二少你身邊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