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爲,事情已到了這步田地,只要孫子願意,他的婚事,她也就再不插嘴了,可爲什麼又要鬧分手?
還是自己孫子提的?
他這是要幹嘛?想活生生急死她們一家人麼?
“二哥健康的時候,您希望他找一個絕世‘好’女人,現在,二哥的眼睛看不見了,所以,您對他的要求也降低了是嗎?就算對方是您不喜歡的蘇戀,也無所謂了是不是?早知道有今天,當時爲什麼不成全二哥,要不然,他們也不至於鬧到今天這樣的地步………啊喲!姑奶奶您幹嘛打我?”
姑奶奶橫眉豎眼地看着三少,張牙舞爪道:“混小子,你這是在教訓我嗎?”
“實話實說而已,反正,蘇戀要是真的離開了,二哥以後估計也再不會喜歡別的女人,註定一輩子孤獨終老了。”
說到最後一句,三少刻意又誇張地加重了那四個字的語氣,姑奶奶一聽,當時臉就變了:“孤獨終老?這,這………”
姑奶奶守着自己的愛情一輩子沒有再嫁人,後不後悔只有她自己心裡清楚,寂不寂寞也只有她心裡明白,她這一輩子算是完了,不可能再回頭。
可是,她的親孫子,她的心頭肉也要承受和她一樣的痛麼?
想一想,姑奶奶只覺得自己口心又疼了,疼得直抽!
看姑奶奶被嚇得不輕,宋媽當時便瞪了自己兒子一眼:“老三你別胡說。”
“我有沒有胡說,您比我更清楚。”
“…………”
知子莫如母,沒有人比宋媽更懂自己幾個兒子的心,老二是四個兒子裡最有才情的一個,卻也是最癡情的一個。
雖然,他在慕希雅的身上浪費了不少時間,可是,宋媽卻從他的眼中,看懂了何謂真情。
他是真的愛蘇戀的,一如自己當年義無反顧地嫁給了他們的父親。
只是,千山萬水的阻隔,終拗不過自己的心,如果,兒子真的這麼決定和蘇戀分手了,無論出於什麼目的,什麼原因,或者,結局就真的就會像老三說的那樣,一輩子孤獨終老了。
一想到這裡,宋媽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感覺不好了。
怎麼辦?
她該怎麼做才能幫到自己的兒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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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戀終於走了,病房裡,也終於只剩下他和她了。
慕希雅很開心,因爲,她爭了這麼久,鬥了這麼久,沒想到,勝利來的幾乎毫不費力,早知道,這麼一招就能讓蘇戀徹底從宋天銘的生命中消失,或者,她應該更早就選擇這麼做。
笑着靠近,想拉着他的手,豈料,她的手指纔剛剛觸到他的指尖,便被他神經質一般地彈開了。
慕希雅擡眸,一臉錯愕:“怎麼了?”
這一刻,心已痛到麻木,宋天銘的表情,冷得就像是二月天的雪:“警察已經在外面等着你了,你有十分鐘的時間考慮,到底是去自首,還是我讓他們衝進來,直接帶你走。”
愕然,慕希雅訕笑着問:“銘,你在說什麼啊?”
“那個男人已經招供了,沈波芳也被警察叫過去錄了口供,希雅,你逃不掉了。”
每一個真相都很殘忍,但最殘忍的是,在得知一切之後,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
如果,他還是個正常人,能給他愛的女人幸福的一生,那該有多好………
心,狂跳着!
慕希雅還沒有從方纔的興奮中脫離出來,她不相信這一切扭轉得這麼快,也不相信自己又一次被耍了:“你到底在說什麼啊!我不懂。”
“你懂,正因爲太懂了,所以,你剛纔的戲演得很不錯。”他笑,淡淡的,瞧不出表情。
受不了他那樣漠然的態度,也受不了他那陰陽怪氣的口吻,慕希雅又跳了起來,吼道:“戲?你說我剛纔在演戲?你瞎了嗎?看不出我的真心?”
“我瞎了嗎?沒錯,我是真的瞎了,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
所有的言語都哽在喉頭,慕希雅聽到這裡時,已是徹底發了傻。
什麼,他瞎了,開玩笑麼?
“你想要的一切,我給不了你,但,你想要做到的效果,我終還不爭氣地成全了你,希雅,該收手了,這是我最後可以給你的機會,錯過了,我再不會手下留情。”
他的耐心,已經一點一點被她磨光了,這個壞心眼的女人,奪着了他的一切,包括,他守護蘇戀一生的權利。
他是那樣恨她,也是那樣恨自己,恨自己,終於還是要親手放開最愛的人。
她的聲音都在發抖,似乎,遠比他還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你,你在開玩笑是不是?”
不可能是真的,如果他真的眼睛瞎了,爲什麼她一點風聲也沒有聽到?
她可是和他在一間醫院裡住了這麼久的,不可能什麼也打聽不到的呀!
可是,從來沒有人說起過宋天銘的眼睛,所以,一定是騙她的,一定是。
他笑了,冷冷冰冰:“我也希望這一切都只是玩笑,可是,託你的福,這輩子我都再也看不到太陌有多亮了。”
小心翼翼地伸手,小心翼翼地在他的眼前晃了一下,當慕希雅真的發現他似乎完全看不到東西時。
她的心,瞬間便亂了:“不可能,不是車禍嗎?怎麼會影響到你的眼睛?”
“我的腦子裡面長了一個瘤,本來,它還長得不夠大。可惜,那一撞太到位,瘤破了,我的眼睛也瞎了,現在,這樣的結果,你滿意了嗎?”
他問她滿意了嗎?
十八年了,他精心呵護的花兒,終於還是被養成了一朵食人花。
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朵食人花長成的那一天,第一個吞噬的不是別人,而是他的雙眼,他的光明。
“不是的,這不是的,你在嚇我是不是?”
慕希雅真的被嚇到了,這是她想要的結果,她只是想嚇一嚇蘇戀,不是真的要傷宋天銘的,不是啊!
“我的樣子像是在開玩笑嗎?”
“可是,你剛纔明明,明明還那樣正常的………”
“你覺得我剛纔算正常?如果我正常,我會選你不選她?”
一針見血地指出事實,當宋天銘親口提到蘇戀,原本已結了痂的傷口,又開始慢慢滲着血,痛啊!痛不欲生!
這半個月來,他一直都在等,等那個希望,等那個決定。
可是,一天天,他的雙眼在失色,從模糊到重影,從重影到黑斑,從黑斑到迷濛,直到現在,他已徹底生活在黑暗之中。
他曾那樣渴望有奇蹟會出現,讓他腦子裡的淤血散得更快一點,可是,殘酷的事實,讓他的心一天天冷了下來。
他以爲,自己還有機會的,可現在,他只能放手,才能給她自由。
對於一個瞎子而言,人生已太悲慘,他不能,也不可以強留蘇戀在身邊,也不能因爲自己的愛,禁錮她一生的幸福。
所以,他選擇放手,讓她飛的更高,他也願意相信,總有一天,她終會明白自己的心。
只是,好痛啊!
心,真的好痛!
在事實面前,慕希雅終於哭了起來,哭得那樣傷心,那樣無助:“你騙我的對不對,對不對?”
“你不是不能接受我瞎了的事實,還是不能接受是因爲你才讓我瞎了的事實呢?希雅?”
一切都似在她的掌握之中,一切又似都不在掌握,她聰明一世,卻誤在一時,此時此刻,慕希雅的心情,已不足以用心痛來形容:“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會這樣,銘,我不知道,對不起!對不起!”
“還有最後五分鐘,你可以選擇自己走出去,還是,我讓他們現在就進來。”
給她兩週的時間,是因爲知道她剛剛手術,他本着人道主義精神,讓三少再給她寬限了半個月的時間讓她恢復,現在,她已經可以出院了,所以,宋家的網也可以收了,再沒有必要,對一個狠心的女人手下留情。
自知一切再難以回頭,慕希雅也明白她所做的事情,全部都已經穿幫,她半靠地病*邊上,幽幽地問:“爲什麼?爲什麼你一定要這麼對我?”
“因爲,你比我想象中還要惡毒一萬倍。”
如果時光可以倒回,他真的很希望,十八年前,他從來沒有遇見她,也從來沒有承諾過,照顧她一輩子。
“我惡毒,是誰讓我變成這樣的?要不是你移情別戀,要不是蘇戀第三者插足,我又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慕希雅不服,就算是死也咽不下這口氣,爲什麼,爲什麼到最後居然是她的錯,她纔是受害者不是嗎?她纔是。
“如果說現在是蘇戀第三者插足,那麼,七年前呢?你那曲戲,又是演的爲哪般?”
宋天銘的眼睛已看不見了,可是,當他直直‘逼視’着慕希雅,她卻彷彿還能感覺到他灼人的視線,正刀一般的朝她飛來。
別開臉,不敢再看向他無神的雙眸,慕希雅嘴硬道:“七年前我做什麼了?”
“你找人把小戀推下海,自己卻當成救命恩人來博她的恩,讓她主動退縮,不敢跟我和好,這一切,難道都不是你做的?我從來沒有想過,你會是那樣的人,希雅,你的手段我算是見識了,也絕對不會再原諒你的所作所爲。”
聞聲,慕希雅終於知道這一次,她是徹底敗北了。
七年前的舊事,她自以爲天衣無縫,甚至從未想過還會有人能提起,沒想到,一念之差,她重新利用了沈波芳,卻也直接栽到了她手中。
咬了咬牙,慕希雅的眼中有淚,卻倔強地不肯落下:“我沒有錯,是她,是她介入我們之間我才這樣的。”
“你真的認爲我們之間的問題是因爲蘇戀麼?難道不是因爲你太好勝,你太貪心,你太想得到全世界?”
他給了她一切他可以給她的東西,卻從未填滿過她的心,她是個心比天大的女人,渴望像公主一樣被*愛,又渴望便女王一樣被仰望,在她的身邊,所有人都只是僕從,從未有誰真正做到和她平行。
她的眼中,只有自己,她的世界裡也只有自己,而他,除了給予以外,似乎也從未進入過她的心。
他看透了這一切,也掙脫了這一切,只是,他到底還是明白的太晚,以至於到今天,無可挽回。
“我會這麼做,都是因爲我不想失去你。”
“爲什麼不想失去我?爲什麼?你在這個圈子的地位已經那樣穩固了,你有自己的事業,自己的粉絲,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麼?你爲了得到我,不擇手段,你不想失去我,卻找人來撞我。如果,那一撞直接把我撞死了呢?你就不算失去我了?”
“…………”
如果,那一撞,真的撞死他了,她就陪他一起死。
死了就一輩子在一起了,一輩子分不開了。
她很想這麼說,可是,話到嘴邊,卻死也吐不出。
她知道,再說什麼宋天銘也不會相信她,她是做過很多錯的事,可是,她也很清楚自己這輩子就愛過這一個男人。
她也許好強,也許好勝,但,她對他的心,從不曾變過。
如果可以選擇,她真的希望自己再濫情一點,這樣,至少在他轉身離開的時候,她的眼中至少還看得見其它的男人。
可是,除了他以外,她的世界,從不屬於第二個男人,從不………
“別在給自己找藉口了,你會這麼選擇,只是因爲你輸不起。”
聽到這裡,慕希雅笑了,冷冷道:“那個人說過自己技術很好,會很小心的,我一開始就知道你不會有事?”
宋天銘也笑了,只是,笑意不達眼底:“是嗎?那我還真應該感謝你,感謝你沒有撞死我,而只是讓我瞎的生不如死。”
如果,可以讓他選擇,他真的覺得這麼瞎活一生還不如直接死在路上。
至少,在他活着的每一天,他都是成功的,可是,世界上沒有如果這樣的選擇,所以,他依然還活着,且活得這樣痛苦,這樣無力。
生不如死,真的,這就是他現在的感覺!
“生-不-如-死!”
慕希雅抖着脣,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這四個字,沒有人明白,那個時候她的心裡在想什麼,只是,如果宋天銘可以看得見的話,一定能看到她哀傷而悔恨的淚水。
“你還有最後兩分鐘。”
無視於他的提醒,她哀哀地問:“宋天銘,你愛過我嗎?”
“我以爲我愛過的,可是,我錯了!”
曾幾何時,他以爲是愛的,那個時候,就連天上的星星他都願意摘給她。
可是,蘇戀的出現,像是他心頭的明鏡,讓他看到了過去,也看到了未來,更看到了自己的心。
“你會後悔的。”
現在,他連愛過也不肯承認了嗎?慕希雅絕望地流着淚,越流越多,越流越急。
“我已經後悔了,後悔沒有早一點識破你的詭計,後悔沒有早一點送你進公安局。”
最後的三個字,深深地刺痛了慕希雅的心,她流着淚微笑,越笑越哭:“你一定會後悔的。”
“還有最後一分鐘。”
無視於她啜泣的聲音,他只時冰冷地提醒,看着他木然地說出這樣的話,慕希雅又一次控制不了自己有脾氣了:“宋天銘,你需要這麼無情嗎?需要嗎?”
“對你,不需要的好像是有情。”
“我恨你,我恨你!”
如果可以回頭,她一定不會再愛上這樣的男人,可是,爲什麼,她在恨他的同時,心卻比之前還要疼?
微閉了眼,再不願聽她多說一個字,宋天銘深吐一口氣,終還是沉聲向外叫道:“都進來吧!把這個女人帶走,我永遠也不想再聽到她的聲音。”
幾乎在同時,公安局的同事一涌而入,三兩個人齊齊而上,抓手的抓手,按肩的按肩,爲首的一人,更是直接將冰冷的手銬,銬在她雪白的手腕上。慕希雅當時便發了狂,又哭又叫:“不要,不要抓我,放開我,放開…………”
在哭叫的那一刻,她的眼神一直在瞅着宋天銘,她渴望他回頭‘看’他一眼,更渴望他能像以前一樣站出來護她在身後。
只是,她能看到的,只是他木然的表情,還有再無光亮的眼神。
恨間爆漲,一發不可收拾,慕希雅尖叫着,幾近失去理智:“宋天銘,我詛咒你會獨孤一輩子,我詛咒你,詛咒你!”
“你們不會有好結果的,不會有的,哈哈,哈哈哈~!”
“我沒有輸,輸的是你們,是你們!”
“我要你悔恨一輩子,一輩子…………”
“…………”
她終於失了平時的溫婉,像個瘋婆子一般罵了一路,直到被拖出病房的那一刻,宋天銘的耳邊,始終環繞着她瘋狂的笑聲,那是一種*的,扭曲了的聲線,他甚至可以從中感受到驚悚的餘味。
只是,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這個女人終究還是必須要接受教訓的,否則,她活着也只會是禍害。
所以,就自在他的心中,她曾經是親人,他也絕不可以再在這樣的事情上面心軟,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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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戀走了,慕希雅也走了,世界都清淨了。
病房裡只剩下宋天銘一個人,他獨孤地坐在病*上,孤獨地哀悼着自己那即將逝世的愛情………
不知是誰輕輕走了進來,他豎着耳朵聽了聽,還沒有完全適合黑暗,他的耳朵還不夠靈敏,所以,他只知道有人進來了,卻完全不知道來的是什麼人。
“真沒想到,會看到這樣的一幕,需要做得這麼絕嗎?”
走進病房,他終於與宋天銘正面以對,只是,當他看清他毫無焦聚的雙眼,所以的有猜測都已成浮雲。原來是這樣。
原來,他不是真的要她走。
“你是誰?”
偏着頭,仔細地辨別着對方的聲音,那麼熟,可是,一時又想不起是誰。
leo淺淺地笑,揶揄道:“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麼?我還以爲,對情敵你一直很敏感。”
“leo?”
他終於聽出來對方是誰,但,一時的錯愕卻又讓他不敢相信。
“沒錯,是我!”
“你不是出國了?”
“出國了就不可以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