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錢!
這是白荷對我說過最直接,最坦白,也最殘忍的一句話。
她說她本以爲可以用一生來回償父母的養育之恩,可因爲她的病,她這輩子恐怕再也不能在他們面前盡孝了。
所以,在她死去之前,她需要一筆錢,一等足夠讓她父母安度晚年的錢。
她還說,只要她跟宋老爺子提,就憑她願意離開這件事,這個錢老爺子一定會給她。
但,她不想要老爺子的錢……
她說,她是真的愛宋建仁,真的真的愛!
所以,她希望這個錢由我來出,而且她希望用她的退出來換我一個承諾,一個好好找人照顧她父母直到他們終老的承諾。
她還說,她會這樣選擇,是因爲相信我的爲人,相信我是那種說到就一定會做到的人!
所以,她纔會想到這個有‘條件’消失的辦法,因爲只有這樣,宋建仁能徹底忘記他的生命中曾有過一個白荷。
繼而,迴歸本心,一心一意地愛我一個。
白荷說,宋建仁重情重義,是那種寧可自己吃虧也絕不會讓女人吃虧的那一種。
當然,這一點在這我這裡用不通,因爲宋建仁對誰都好,就是對我不好。
但白荷又說,只這一點,已足以證明我在宋建仁心裡的份量和別人不一樣。
白荷還說,正因爲宋建仁重情重義,所以他縱然不愛她,也和她在一起多年。
養條狗還有感情是不是?何況是人?
所以,如果她告訴宋建仁自己得了病,他必然會守在她身邊直到最後一刻。
可那樣一來,他的心裡,永遠會有一個白荷。
而活人是永遠爭不過死人的……
對於一個女人來說,自己的愛人心裡有人,無論是不是愛情都是一根刺。所以,白荷覺得,最好的辦法就是破壞宋建仁心裡她原有的樣子,讓他以爲她是個愛慕虛榮的女人,讓他覺得自己的付出全部不值得。
這樣,他便自然而然地放下了……
我覺得這樣不好,因爲無論是站在理性還是感性的角度上,我都覺得這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紙,是包不住火的!
總有一天宋建仁會知道真相,總有一天宋建仁會知道白荷爲他所做的一切,到那時候,如果他知道自己摻與了這一切,又當如何看我?
我不想這樣,所以再一次選擇了拒絕,可白荷卻哭的肝腸寸斷,終於被逼無奈地告訴了我另一個駭人的真相。
原來,宋建仁和她私奔之前,因爲和老爺子吵得太兇,所以一時衝動對老爺子摞了狠話。
說老爺子要是再逼他,他就和白荷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所以,如果白荷死了,宋建仁做爲一個男人,也必須說到做到陪她一起死……
所以,她必須不能‘死’,也必須別有目的離開。
否則,一切都將無可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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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懵了!
心裡跟翻了幾百瓶老醋一般難受着,他都爲她都做到這個份上了,還要我相信他是喜歡我的嗎?
不,他不喜歡我,他喜歡的是白荷,是白荷……
可我也很清楚老爺子的脾氣,那是一個硬氣了一輩子的上位者,如果宋建仁真的不肯聽他的,執意要和白荷在一起。
那麼,就算宋建仁是他的親兒子,宋老爺子也會按照‘軍法處置’,逼着宋建仁將他親口說出去的‘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這句話執行到位。
到那時,就真的晚了!
我很矛盾,因爲我覺得這些事情再複雜都和我關係不大,我不是宋家的人,我也沒有義務成全白荷對宋建仁的一片心意。
可是,可是,可是……
我愛他!
縱然他對我比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壞,可我,還是愛他,很愛很愛他!
所以,爲了讓他不去‘死’,我覺得我什麼都好偈可以做。
我的決心就那麼‘毫無理智’下了,可下了之後,我卻一個人坐地醫院的長廊上長長久久地發着呆。
不知道我坐了多久,直到我的面前突然多出一雙鋥亮的皮鞋,我纔在萬般沮喪的心情下,慢慢地,慢慢地擡起頭來……
然後,我看到了他。
一個我從未見過到的,滿身疲憊的宋建仁……
他問我爲什麼在這裡,我說我病了。
我問他爲什麼在這裡,他說,白荷病了。
說完這兩句,我們陷入了長長久久的沉默,長長久久,久到我幾乎以爲面前站着的人是座石像時,他終於幽幽嘆了一口氣。
對我說:若荷,你回去吧!
我不知道他說的這一句回去是指讓我回英國的家還是c國的家,可是,我卻自己給自己定了位,我告訴自己,這是他要我回去的。
是他要的,所以……
我答應了白荷,以一種極爲複雜,極爲複雜的心情答應了她的要求。
雖然我不知道白荷接下來要做的是什麼,也不知道宋建仁知道真相後對我怎麼樣,但我知道,無論如何,我都不希望宋建仁去死。
可惜,事與願違!
我和白荷千算萬算,偏偏還是算漏了老爺子的固執。
於是,就在我和白荷約定了要在宋建仁面前演一出狗血戲碼,讓他對白荷徹底死心的時候,更加狗血的事情,發生了。
老爺子不知道從哪裡得知了宋建仁在英國的事情,然後,直接帶着他的警衛兵來抓人了。
宋建仁在英國的事,除了他和白荷以外,只有我和那個師兄知道。
但,師兄不會說中文,也無法聯絡國內的人,於是,我便變成了那個通風報信的人。
當然,宋建仁也確實有理由懷疑我。
畢竟,我是他的未婚妻,而白荷是我們中間的破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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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最難過的,莫過於你深愛着一個人,他卻永遠不夠信任你。
我知道我愛他,如同我知道老了後我一定會死一樣篤定,可是,他不相信我,就算我篤定地告訴他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他還是選擇了懷疑!
於是,那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他不顧白荷的反對,毅然而然地帶着白荷逃離了英國。
我以爲,這會是我和他的第二次結束,徹徹底底的結束。
可是,可是,可是……
我卻在他們離開後的第三天,重新在英國的家門口遇到了面色臘黃,神情蕭肅的白荷。
她說,那一天她根本不想跟他走。
甚至動了要跟他坦白一切的心思,甚至動了要親自告訴他讓他珍惜我的心事。
可後來,她又覺得這是一個機會,一個徹底讓他對她死心的機會。
於是,被老爺子‘追捕’的一路上,他們上了一輛火車。
她在火車上對宋建仁重提了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的那個請求,可是,在她們約好了手拉手一起跳下火車的那一刻。
白荷毅然而然地鬆開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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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火車上看着翻滾間摔得滿身是血的他,當時的唯一想法就是我要跟他一起死。
可是,就在我邁出一條腿的當口,我看到他半撐着身子坐了起來。
於是我知道,他不會有事,至少,不會有生命危險。
所以我生生收回了已擡到了半空的腳,我就站在火車之上,冷冷地看着他,然後,對他揮手。
這些,是白荷的原話,她說完便已淚流滿面,可神情卻無比堅決。
她讓我馬上回國,回到宋建仁身邊。
她說,這個時候宋建仁一定對她非常失望,所以他一定也想要她回去給他個理由。
但,只要她堅持不回,他一定會對她徹徹底底的死心。
她還說人在生病的時候心靈最爲脆弱,所以,只要我對他好一點,再好一點,這個原本就是我的男人,以後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我的。
可我看着這樣的白荷,卻怎麼也不願點頭答應她。
或許,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真正承認,這個女人也是深愛着他的,甚至,對他的愛不輸我半分。
只是,一個男人的心分不了兩個女人。
所以,我們便因爲同一個男人走到了對立的兩條絕路上,可縱然我深愛着那個男人,可看着這樣的白荷。
我,怎麼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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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主動沒有好結果,可世界上無法隱藏三件事:貧窮,咳嗽,愛他
很難形容我當時是是用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回國的。
不可以說高興,也不可以說不高興,就是憑着本能覺得自己確實應該回家了。
然後,我就回去了……
後來,媽媽說,我之所以會那樣選擇,不過是我順應了自己的心意。因爲我自己想回來,所以才聽心做了決定。既然回來了,就不要再糾結於過程,只問結果!
也許,媽媽是對的!
可並不是所有人都理解這樣的我,特別是宋建仁,特別是小林哥哥。
哦!
這個時候,大約我也不可以再叫他小林哥哥了,因爲,他現在已經是林校長了,我們那個城市最年輕的外語學校的校長。
而我,是他想要聘請的外語老師之一。
如果,我到她哪裡當老師的話,他就是我的老闆,我又怎麼可以再想小時候一樣叫他小林哥哥呢?
可是,小林哥哥不介意,他就喜歡我那麼叫他,他說想聽我叫他一輩子!
我很感動,然後,我還是拒絕了他!
他問我爲什麼,我告訴他,我回來的目的只有一個,嫁給他!嫁給宋建仁!
小林哥哥覺得我瘋了,其實,我何嘗不是這麼想的?
可是,就算覺得自己瘋了,可我還是決定了,我要嫁給他,嫁給宋建仁。
但,結婚的事情,就是我說了嫁就可以的麼?
那大約也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大約也是不會接受的,可這一次,我想錯了。
因爲,宋建仁居然答應了!
在他帶着白荷跳了火車的第36天之後,他答應了他爸爸,娶我!
爲什麼?
因爲對白荷太失望?因爲對愛情太失望?還是,僅僅只是因爲對老爺子妥協?
這個答案,我很快就清楚了。
因爲,結婚當晚,他是被擡進我們的婚房的。也就是那一天,我才知道,他,傷的有多重!!!
我想,我大約也是有些驕傲的,所以雖然我也覺得,他受傷的時候橫容易走進他的內心,可我還是選擇了觀望。
所謂的觀望,就是我人雖然在國內,卻沒有去看他,就是我人雖然擔心他,卻假裝沒什麼。
我以爲,這樣我就不會沒面子,我以爲,這樣我就還是那個秦家大小姐不是倒貼的女人。
我以爲,這樣我就不算是輸給了那個叫白荷的女人,不是用這樣乞討的方式得到的我的愛情,所以,就算我想他擔心他緊張他到幾乎快瘋掉了,可我,還是沒有去看他。
甚至,沒有主動向父母親問過有關於他的任何問題。
可是,當我真正看到他的傷,我整個人都不好了……
我該早點去看他的,然後留在他身邊照顧他,陪伴他。
哪怕,他的心裡最希望來陪他的人,不是我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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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白荷說過,跳下火車後,他滿身是血地從地上坐了起來。
於是,她覺得他不會有生命危險,於是她生生收回了想要和他一起跳的那支腳……
她是那樣堅信他沒有事,因爲她的堅信,我也這麼相信了。
所以,回來後我心安理得地等着消息,等着總有一天我會嫁給他的消息,然後,我如願地等到了。
直到,新婚之夜,我看到他過了一個多月仍舊還沒有拆石膏的兩條腿,我的心,疼裂了!
如果早知道他傷的這樣重,我不會再孤高自傲,我不會非要等他跟我低那個頭,我也不會明明擔心他擔心得要死,還是死活不肯問一句他的安危。
然後,我走向他摸着他腿上厚重的石膏,淚如雨下……
自始自終,他都沒有看我一眼,也不肯跟我說一句話。
我以爲,他是在恨我!
畢竟,要不是因爲他爸爸非要我做宋家的少夫人,他也就不會被他爸爸逼得連火車也跳。
可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我才知道他不是在恨我,而是,在怪我。
怪我什麼呢?
怪我,什麼也不肯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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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筋動骨一百天。
我們結婚後的第三個月後,宋建仁的腿終於可以扔下拐仗直立行走了。
雖然每走一圈他都會疼得直冒汗,可他每天都會堅持繞着我們所住的小樓走上一整圈。
大多時候,我都會跟在他身後看着他走……
也曾想過要上前一步扶着他,但他不肯,甚至,不肯讓我碰觸他身體的任何部分,甚至是他的衣角。
有很長很長的時間,我都是壓抑的苦悶的心痛的,因爲我沒有想過我和他的婚後生活會是這樣的。
於是我一次一次地想要放棄,但我卻一次一次地說服了自己。
沒有結婚前,我或許可以走得瀟灑,可我們畢竟結婚了啊!這個男人畢竟已經屬於我了啊!
再讓我放手,我真的做不到!
於是,整整三個月的無言以對,整整三個月的同*異夢,整整三個月的不聞不問……
他用極致的冰冷擊碎了我心頭最後的溫暖,我看着他一天一天地好起來,絕望的心情也一天天地濃烈。
就在我瀕臨絕境的最後一刻,我接到了一個噩耗。
白荷去世了,在香港的某間醫院裡……
那時候,我感覺我徹底懵了,甚至有種死掉的人不是她是我的感覺。素來不輕易落淚的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哭了整整*,直到喉嚨沙啞,直到眼眶紅腫。
第二天早上,我在房門發現了宋建仁。
那時候我才知道,我在房裡哭的時候,他一直在門外,只是守在門口一直沒進來。
我看着他,很久很久都說不出話來。
直到我明顯地看到他的嘴脣動了一下,我卻搶在他之前說了一句話: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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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荷死了,我要去看看她。
你,要一起嗎?
這好像是我那天對他說的第二句話。
我以爲,無論我對他說什麼,他依然會對我繼續用那樣的冷暴力,可我沒想到,那一天,他居然理我了。
一開始我是高興的。
有種王寶釧苦守寒窯十八載,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慶幸,可下一秒,我又難過了。
瞧!
如果不是爲了白荷,他可能還是不想跟我說話……
這個認知讓我心都快要碎了,就在我心痛到幾近窒息之時,他卻上前一前扶住了搖搖欲墜的我。
然後,他告訴我,他早就知道了!
我以爲,他說的是早就知道白荷去世了,可他卻告訴我,他早就知道白荷病了,也早就知道白荷和我串通了一切,更早就知道,我做了這麼多,就是爲了要嫁給他。
然後,我又懵了!
他是怎麼知道的?
其實,他怎麼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說的一點都沒有錯,因爲事實就是這樣的。
我無可否認,也不能反駁!
因爲在這件事上我確實理虧,可我不知道,他竟把這麼大的事情悶在心裡這麼久。
也是在那一刻,我才明白了他爲什麼不理我的理由。
這三個月的冷遇,是他對我的懲罰,不是因爲我用盡辦法想要嫁給他,而是,他以懲罰我沒有跟他說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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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爲你是明智的,我曾以爲你是瞭解我的,但我沒想到你直到最後還是選擇瞞着我。
我怎麼可能不知道?
你們兩個都是我生命中停留時間最長的女人,你們的一動一向怎麼可能瞞得了我?
我一直在等着你們向我坦白,可你們,對我做了什麼?
以上,是宋建仁質問我的每一個字,我無言以對,因爲,我從來沒想過他真的會知道。
甚至還特意告訴他白荷死了,就是打算跟他坦白。
可是,可是,可是……
到底是晚了一步!
我想跟他說對不起,可他似乎並不願意聽,於是那天,我們各種帶着沉重的心情一起去了香港。
然後,一起見了白荷最後一面!
白荷閉着眼的模樣安詳,似乎去得並不痛苦,她媽媽告訴我,直到最後一刻,她還在念叨着我和宋建仁的名字。
我聽着聽着,便落了淚!
說起來滑稽,因爲我從來沒想過和白荷的關係會變成現在這種狀態,不似情敵,不似朋友,更不似路人。
那天晚上,我們來不及趕回京市,便直接在香港最豪華的酒店裡開了一間房。
臨睡前,我主動走向夫人房,可宋建仁卻拉着我的手不放。
然後,他對我問了一句我至生難忘的話。
他說:若荷,你難道真的覺得,我是因爲屈服於我爸爸才答應娶你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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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月色太美好,也許是我太愛他!
總之,那天晚上,我們終於睡在了一張*上……
結婚三個月了,他從來不讓我碰觸他的身體,就算是住在同一間臥室裡,我也一直睡在*邊的軟榻上。
他家姑媽知道後,曾爲此特意說過我,我卻以他的腿傷爲由,輕描淡寫地帶了過去。
我喜歡他,與其它無關!
只是喜歡,沒來由的喜歡,所以,縱他虐我千萬遍,我仍待他如初戀。
他不讓做的事,我不做就是,她不讓我碰觸他的身體,我不碰他便是。我曾以爲,他這樣的行爲已是對我厭惡至極的表現,所以一度傷心,一度消沉。
直到,那*……
他沒有碰我,但也沒有對我做除了拉手以外的更過份的任何事。
所以就算我們睡在一張*上,蓋着同一張被子,他也不過是輕輕地勾着我的手,然後,慢慢地對我說:睡吧!明天還要早起!
半夜時,突然起了風。
有些冷,於是我一個翻身便滾到了他的懷裡,當他下意識地將手搭在我腰上的時候。
我,醒了!
我知道他也醒了,可他沒睜眼,我也沒睜眼。
在國外生活了幾年,我並不像國內同齡的那些女孩子一樣什麼都不懂,所以,就算他什麼也沒有做,但我也明顯地感覺到他的身體有些不一樣。
可是,他什麼也沒有做。
我想,我大約是明白他的,無論他愛不愛我,無論他想不想要我,但今夜,在香港,在白荷逝去的這個地方。
他,不會,也不可能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