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的話一說出口,厲湛開的臉色就立馬變了:“不要拿你跟云云比。”
“爲什麼不比?因爲沒有可比性?還是因爲在你心裡,我永遠也不可能比得過她?”緩緩逼問着,厲湛開卻只是節節後退。
“緩緩,別鬧了。”
他無奈的說着,彷彿真的太累。
緩緩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卻咬脣說道:“你走吧,在你沒有想清楚你爲什麼要接我回去的時候,別再來找我。”
“……”
厲湛開沒有說話,也許是無話可說,也許是不知道如何回答,但緩緩卻非常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也許在遇到厲湛開的那一天開始,她的世界就已經開始淪陷,可是,她爲什麼要一直委屈自己呢?
這個世界上,也許不會有第二個厲湛開,但,至少她不用再做別人的替身。
她要做回自己,做回那個敢愛敢恨,敢說敢做的葉緩緩,而不是一朵只能依附在大樹身上生長的菟絲花。
彷彿做了艱難的思想爭鬥,厲湛開終於起身,回到房間後再出來時,緩緩看清了他手裡的那本日記,她想,她已經明白了他的選擇。
這一刻,緩緩突然想笑。
於是她真的笑了,笑得那麼大聲,而在她大笑之後,淚已滿襟。
艱難轉身,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眼中的不捨與貪戀,緩緩哽着脖子說:“慢走,不送!”
身後傳來重重的嘆息聲,緩緩的淚又在眼中打轉,卻始終不讓自己哭出聲音,當他的腳步聲,漸漸移向某處,當那清脆的關門聲傳來,緩緩終於閉上眼,默默的滑坐在地,捂住臉痛哭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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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終於想通了一切,緩緩下定了決心要與厲湛開劃清界限。
但,那種界限並不是是心裡的界限,而不是身份上或者其它什麼方面的。所以,心情不好的時候,她也會鬧脾氣。
甚至就連厲湛開出院,她也窩在那間小房子裡不肯去接他……
對此厲湛開的反應也平平,似乎也沒有一定要她回去,或者接她回去的意思,於是這一冷,就是半年。
半年後,葉緩緩順利地生下了他們的兒子……
取名:厲程謹。
說好了生下孩子就放她走,說好了只要孩子不要媽。
但,當緩緩生下嗷嗷待哺的兒子,她卻怎麼也舍不下了。想要離開這個不愛自己的男人,但又捨不得兒子,想要帶走兒子,這個男人又不允許。
於是,湊和……
緩緩告訴自己要湊和,哪怕這個男人不愛自己,哪怕自己也不想和他生起生活。
但,爲了兒子,湊和着過吧!
離不開兒子時,她就是這麼想的,年輕的她當時想得很簡單,等兒子大一點了,她說不定就捨得下了。
可是,初生時想着要週歲,週歲時想着要說話,說話後想着上幼兒園,幼兒園後又想着孩子小學……
她總對自己說,再大一點就放手,再大一點,她就能捨得。
可是,越大,越捨不得,孩子越大她就越發的放不開手。
於是,一年,兩年,三年……
葉緩緩沒有想到,這一湊和,就整整湊和了八年的時間!
不過,除了他不愛她以外,緩緩也沒覺得自己在其它方面受了多大的委屈。
畢竟,她們這種豪門世家裡長大的孩子,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夫妻都是不帶感情地生活着的。
那些人貌和神離都能過,她們這種原本就覺得沒什麼感情的,反而湊和起來更自在一此。
這些年,她從來不管他,他也不怎麼管她的閒事。
兩人就跟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的房客一般,若非要說他們之間和普通的房客有什麼區別的話,那大約就是……性-生活。
對,他們有性-生活。
雖然緩緩一直告訴自己他不愛自己,但,畢竟他們是合法夫妻,當厲湛開有那方面的需求時,她雖然從不主動,但絕對會配合。
八年,他們的相處模式就和古代的那些夫妻一般,相敬如賓。
很多時候緩緩也會想,這樣,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好的。畢竟,她除了沒有愛情以外,生活其它的方面,似乎都不錯。
也許,他們能這樣湊和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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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在哪兒呢?”
無論是相愛還是湊和,整整八年的時間,緩緩其實已經習慣了老公這種叫法。
而且能叫得很順口,很自然。
“開車呢,正打算去接你。”厲湛開溫和的說,經過了八年的時間,他似乎也習慣了緩緩的溫柔體貼。
對外人來說,他是個從裡到外都透着幸福男人,其實,他自己也是這麼認爲的,除了,緩緩一直沒有真正愛上他這件事讓他比較鬧心以外……
“老公,你開車我就不跟我多說了,小心駕駛。”
緩緩體貼的說着,只是話音剛落,電話那頭就傳來一陣急煞車的聲音,緩緩的手一抖,心都要跳了出來。
“老公,老公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緩緩急急的叫着,電話那頭卻只傳來一陣嘟嘟聲,不是緩緩愛胡思亂想,但這樣的混亂情況,很明顯只有一個可能。
她嚇壞了,心中不停的唸叨着:老公,不要出事,不要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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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後,厲湛開的電話打了過來,緩緩一按下接聽鍵,就急急的問:“老公,你還好嗎?”
“緩緩,對不起!我可能不能來接你了,剛纔我開車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現在可能得送她去醫院。”聽到這裡,緩緩反而鬆了一口氣,她自私的想,幸好傷的是別人。不過,她還是緊張的問了一句:“老公,你沒受傷吧?”
“沒有。”
“那就好,那你就先送人家去醫院吧,我自己打車回家就好了。”
緩緩雖然希望厲湛開沒事,但,也希望別人沒有事,她太善良,從來只是先想到別人。
“好,那你小心點,不然打電話回去,讓家裡的司機來接你?”
緩緩笑笑:“不了,天太熱我不想等了,反正也沒多遠。”
雖然一個人回家,心裡有點失落,但想到厲湛開那邊的事也不是那麼好處理的,也就強撐着不讓他知道自己的心情了。
“好,那你先回去,我處理好這裡,就回來。”
厲湛開的話溫柔傳來,緩緩心中一熱,又似乎覺得有了不少安慰。
掛了電話,緩緩雖然但心,但仍舊打了一輛車自己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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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八年來緩緩其實並不能算是過得不好,在別人看來,她是個幸福得沒了譜的人。
她也在這八年裡,真實地體會到了厲湛開是怎麼樣一個外冷內熱的性子。
就算是厲夫人百般的挑剔之下,他也沒讓自己損過一分半毫。
唯一要說美中不足的,就是,厲湛開這些年越來越忙了。
所以,這次緩緩過來參加兒子的家長會,也是一個人去的。
當然,去的時候是司機送去的,回來的時候因爲以爲要厲湛開來接,所以司機就先回去了,哪知……
這人沒接到,路上還出了事,緩緩也很是無奈。
回家後,緩緩讓兒子回房自己做作業,自己則又打了一通電話給厲湛開,不過,他卻沒有接。
緩緩正失望,房門卻被推開。
一扭頭,發現原來他回來了,怪不得不接電話呢。
緩緩迎了上去:“回來了?怎麼樣?那人傷得重嗎?”
“還好,不算重,不過,可能要住一兩天觀察一下。”
厲湛開溫和的說着,可是不知道爲什麼,緩緩總覺得他平靜的外表下,有着一些觸不到的恍惚。
“太累的話,先洗個澡吧!然後再睡一會兒。”
出乎意料的,他居然點了點頭。
這讓緩緩更是覺得奇怪了,因爲以他工作狂的性子,平時她這麼說的話,他都會拒絕,然後趁孩子睡了的時候,去書房忙乎一陣子。
緩緩擔心的看着他,卻又不知道他有了什麼心事。
緩緩想問問的,但一想到公司最近也夠他累的了,也就沒有再多想,只是一心一意的照顧着這對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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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湛開真的去洗了澡,出來後就躺回了*-上。
緩緩看他是真的累了想睡覺,也不敢打擾,自己就輕手輕腳地出了房。
緩緩離開後,厲湛開便立刻睜開了緊閉的雙眼,心裡,波濤洶涌着。
他不想過多地去想剛纔發生的事,但,不受控制的,只要一閉上眼,腦子裡就浮現出剛纔的情形……
那時,緊急的一個剎車!
湛開猛地撞上了方向盤,一陣慌亂之後,他猛地推開車門跑了下去,車子的前方,一個女人正在掙扎着起身。
“怎麼樣了?你傷到哪裡了。”
“可能傷到腳了,好疼。”
那女人忍痛說着,卻在擡頭的瞬間,讓厲湛開瞬間石化。
怎麼會這樣?
那是,那是雲薇諾的臉,那樣的眉,那樣的眼,那樣的嘴。
甚至,連她穿的衣服的風格也和當年的雲薇諾一模一樣。
足足愣了兩分鐘之久,直到那女人喚回他的意識,他纔想起應該先送她去醫院看看。
抱她上車的時候,厲湛開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沐浴乳的清香,又是一陣暈眩,連用的沐浴乳也是一個牌子的嗎?
將她放在後座上後,厲湛開想到緩緩還在等自己去接,於是撥了電話讓緩緩先回家,自己送這個女人去醫院。
一路上,厲湛開都抿着脣,只是,總會不由自主的朝反光鏡裡偷看她的長相。
太像了,甚至找不到一點不像的地方。
厲湛開的心裡激烈的碰撞着,心跳得飛快,薇諾,薇諾是你嗎?
可是,怎麼會這樣?
直到離開醫院,厲湛開都一直心神不寧,所幸醫生說那個女人傷得不重。
只是因爲驚嚇,扭傷了腳,厲湛開覺得自己應該離開,於是給了那個女人一張名片說:“醫藥費我已經付了,醫生說你傷得沒事,這裡有我的聯繫方式,如果還有別的什麼事,你隨時給我打電話。”
那女人接過名片看了一眼後,甜甜一笑:“謝謝厲總,今天真是麻煩你了。”
“哪裡的話,是我害你受傷的,應該我負責的。”
“謝謝。”
她的聲音並不像雲薇諾,這讓厲湛開倍感安心。
只是,一看到她的臉,厲湛開的心,就會卟通卟通跳得好快。
知道自己確實不應該再呆下去,他又急急的說:“我先走了。”
“好,您先忙吧!”
然後,她搖了搖手裡的名片:“我會再聯繫您的。”
厲湛開點名,然後剋制着自己轉身離去,但身後卻又傳來那個女人的聲音:“厲總,我叫雲朵。”
厲湛開一愣,頓了一下,終還是大步離開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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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作太累的緣故,厲湛開其實一直是那種沾*就睡的人。
但這次,他卻怎麼也睡不着,掙扎了幾翻,他終於還是從*上爬了起來,打開門,下了樓。
緩緩正在廚房裡忙碌着。
這八年來,緩緩一直呆在家裡,孩子以前太小也離不開她,久而久之,她也習慣了下廚弄點好吃的給家人改善一下生活。
雖然厲家從來不缺什麼,但,緩緩總覺得自己親手做的,會有不一樣的感覺。
厲湛開走近緩緩,溫柔的圈住她的腰身。
脣角貼近她的耳垂,卻並沒有出聲,緩緩溫柔一笑,反手拍了拍厲湛開的臉:“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嗯,餓了,出來覓食。”
他語氣淡淡的說着,卻逗得緩緩會心一笑:“食還要一會兒還好喔,怎麼辦?”
“要我幫你嗎?”他問,他的廚藝一直比緩緩好,但大多時候,他更喜歡吃緩緩親手爲他煮的東西。
“不用了,你那麼累!”
緩緩手下不停,很享受厲湛開輕輕抱着她的感覺,還問他:“香不香?你最喜歡吃的雪梨肘棒喔!最近天氣燥,吃點雪梨潤潤肺。”
厲湛開側過頭,仔細的聞了一下:“果然有大師級的水準了,緩緩,你真棒。”
“在你的*之下,想不出高徒也難,公司的事,我又幫不上忙,只能在這方面來彌補你了。”
聽到這樣的話,厲湛開的心一沉。
突然有一種負罪感,緩緩太好太好了,好到讓他只是多看那女人一眼,都覺得對不起緩緩。
“緩緩,你真是個好女人。”
緩緩當然不知道厲湛開經歷了什麼,也不知道他的心裡在掙扎着什麼,但聽到他這樣說自己,她溫柔的轉過身來對着他調皮地笑:“嘴這麼甜,是不是抹了蜜了?”
厲湛開一笑:“是啊,抹了蜜了,你要不要試試?”
說完,他俯身深深地吻住了緩緩,久久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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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禮拜後……
厲湛開剛開完會,電話就響了起來。
看了一眼號碼,居然是個陌生的,他心念一動,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猶豫半晌,終於還是接通了電話。
“喂!請問哪位?”
“厲總,您還記得我嗎?我是雲朵。”
聽到這個名字,厲湛開猶豫着,好半天沒有再說出一個字。
“厲總,厲總,你不要不說話啊,我不是來找麻煩的,真的。”
“有事嗎?”
“有,有一點。”
“說吧,我工作挺忙,你挑重點。”
“重點就是,就是………啊………”
突然傳來的慘叫聲,讓厲湛開的心猛地一沉,電話似乎被摔到了地上,然後她聽到了雲朵的哭聲,以及含糊不清的話語:“別打了,別打了。”
他着急的喊:“喂!喂!出什麼事了?雲朵?”
沒有人回答他,聽從對方的叫罵聲中,他敏感的捕捉到了一個地址。
厲湛開的心一沉,掛了電話,心情再度不能平靜,那個地址和他的老房子很近,怎麼能這麼巧?
緊抓着手機,厲湛開始終猶豫着,終於他還是走出辦公室,對秘書交待了一下接下來的工作安排後,便匆匆忙忙的離開了公司。
趕去老房子那邊的路上,厲湛開心情一直很忐忑,腦子裡雲薇諾和緩緩的影子交替着。
終於,他將車子停在了路邊,煩燥的抽着煙,他的左腦告訴他,不要去,去了對緩緩就是傷害,就是一種背叛。
可他的右腦又叫囂着:爲什麼不去,你沒有做什麼對不起緩緩的事,你只是擔心那個雲朵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
而且,她長得那麼像雲薇諾,你不好奇嗎?
他掙扎着,卻始終拿不定主義,當手機鈴聲再度傳來,厲湛開看到還是剛纔的號碼。
他扔掉吸了一半的煙,直到響鈴到了最後的幾聲,才終於接了起來。
“厲總,救救我,救救我。”
如果說剛纔還在猶豫着的話,那麼現在厲湛開已經完全的動搖了,他分不清這種情緒是什麼,但他知道,他的大腦已經做出了決定。
“你怎麼了?你在哪裡?”
“我在某某小區,7棟8單元的樓下。”
厲湛開呼吸一滯,從雲朵的嘴裡聽到某某小區的感覺,就似乎是雲薇諾在對自己招手,他深深呼出一口氣,終於還是一腳踩下了油門。
看到雲朵的時候,她正坐在樓下的石階上哭。
凌亂的頭髮,散亂在胸前,身上淺粉的衣服上到處是灰,厲湛開走了過去輕輕叫了她的名字:“雲朵。”
她擡起頭來,滿臉是淚,而讓厲湛開吃驚的是,她淚痕下面的那張臉。
帶着淤青,帶着血痕。
他的臉色並不好,甚至有些粗魯的問:“怎麼搞成這樣?誰打你了?”
“厲總,帶我走吧,我受不了啦,受不了啦。”
雲朵哭着撲了上來,緊緊抱住了厲湛開。
的身體一僵,想要推開她,卻在看到她胳膊上,手上都是一道道的傷痕時,手臂也僵硬了起來。
終於,他垂下手,任由她抱着自己,痛哭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