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接電話文靜的媽媽就在那邊急慌了,“言啊,靜靜和你在一塊嗎?”
“沒有啊!”他暗道不好……
“她怎麼還沒回來?打她電話也不接!她從來不這樣的啊!會不會出事了?”
他心頭一震,“她還沒回來?之前我還和她通了電話啊!”
渴“沒回來!那些保鏢今天去接她沒接到,說是到公司時已經走了,公司的同事說是你的朋友接走的,保鏢也就不在意了,可是現在還沒回來,也不打個電話給我們,我們不放心,就問問你。”文靜媽媽十分焦急,一連說了一大串。
糟糕!一定是黎安柏把她接走然後說了什麼,她不會想不開吧?
“阿姨,別急!我現在就去找!”
接沈言掛了電話馬上就聯繫了黎安柏,得知文靜確實是從他夜店走出去的,當即便發了火,“你怎麼就那麼粗心?接她出來應該送她回去纔是啊?!”
他一臉的緊張,讓他身邊的初七臉色漸漸暗淡。
“七,對不起,我出去一下,文靜可能出事了!”他並非沒有留意到她的臉色,可是這並沒有阻礙他出去的決心。自覺人命關天,一句對不起,轉身就走,打算回來再好好哄她。
初七站得筆直,目光注視着地面,冷不丁扔出一句,“如果我不讓你走呢?”
沈言腳步頓住,眉間糾結,轉身,走到她身邊,輕輕擁住她,近乎哀求,“七,懂事一點好不好?”
初七一把推開他,憤然,“我還要怎麼懂事?我都打算離開成全你們了,你還要我怎麼懂事?!”
沈言趕緊捂住她的嘴,輕聲喝道,“你想讓爸媽聽見嗎?”
初七揮開他的手,默然看向另一側,不語。
見她情緒沒那麼激動,他開始好言相勸,“七,我只是擔心她出事,那樣我們一輩子都會遭到良心的譴責……”
“你走吧!”初七一時間覺得很無力,不想再聽他一個字。
“七,你這樣我能走得安心嗎?”他屹立於她面前,伸臂想要抱她。
她微微閉了閉眼,把他的手扒落,呼吸有些艱難,“我沒事,我理解你,真的,去吧!”
“七……”
她這樣的表情,這樣的語氣,怎像是心甘情願放他去的?
站在他面前,她微微低着頭,目光剛好落在他第三顆襯衫鈕釦上,鈕釦因匆忙沒有扣好,而那顆鈕釦下,是他心的位置。
她稍稍靠近,抿了抿脣,幫他把鈕釦扣好,並細心地壓了壓,掌心便感覺到他的心跳,一下一下,有力地迴應着她……
她擡眸,脣邊淺笑,“去吧,我是說認真的,我不怪你。”
那一瞬的她,溫柔,體貼,嫺靜。
他眸子裡竟泛了淚光,緊緊抱了抱她,“謝謝你,寶貝!”
而後在她額頭上一吻,匆匆離去。
她佇立在窗前,看着他的車離去,一直到再也看不見車的尾燈。她發現,事到如今,她連騙他褲子拉鍊沒拉好的力氣也沒有了……
好吧,她承認沈言說得沒錯,如果文靜真出了事,他們倆也不好過,可是TM的她就不明白,她什麼都沒有做錯,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她和沈言本來就是夫妻,她愛沈言,沈言愛她,二十年了,愛得堂堂正正理所當然,爲什麼到了現在,她要對一個後來的女人負疚?
她第一次爆了粗口,雖然是在心裡罵。可她是罵誰呢?她也不知道。
她忽然覺得,自己這一次不應該再回來。那麼,沈言可能就會和文靜結婚,過着平淡安穩的日子。又有誰能預言他們不會幸福呢?幸福,本來就是相對的,而文靜,確實會成爲一個好妻子,好母親,沈言呢,更不用說,絕對理想的丈夫人選,也必是堪當楷模的好父親。這樣的家庭組合,就叫做幸福了。
至於她,則帶着她美麗的故事,遠遠地觀望屬於沈言和文靜的美麗生活,就夠了……
也許,現在這麼做,也還來得及……
窗外殘雨未歇,滴滴答答,間或一兩滴潛入窗,打在她臉上,她扯了扯脣角,明明是夏夜,怎的如此涼?
她有一種預感,沈言今天晚上不會回來。她也不打算等待,因爲枯等的滋味太難受,她嘗過,即便她的心受得了,她的胃,也受不了……
關了窗,正打算去睡覺,她的手機又響了。
今晚可真是熱鬧啊!她苦笑,去接電話。
深海哥?
至少不是一個讓她厭惡的名字!
她笑了笑,坐下,剛把手機放到耳邊,就聽見於深海誇張的聲音,“親愛的七寶貝!想我了沒有?”
“能不能不要那麼噁心啊?!”這麼多年,於深海給她的感覺真的就像哥哥一樣。尤其,在這一年多裡,對她更是有求必應。唯一的缺點就是……噁心了點。
“嫌我噁心?那我走了啊?”
初七被驚得跳了起來,“你什麼意思?你在哪裡?”
“在你家門口!”
“不可能!”初七忍不住趴到窗口去看,哪有一點車的亮光?
“再過五分鐘,請我們的七公主下來接我。”於深海一本正經的,一點也不像開玩笑。
“你不是吧?你真的回來了?回來幹嘛?”她說完覺得自己這話說得過分了,人家到底在自己最困難的時候幫過自己,怎麼好像不歡迎他似的,不過,現在她和沈言這種情況,他的出現,真是隻會添亂啊!
於深海倒是不介意她這樣的口氣,笑呵呵地說,“我回來帶走我老婆的!”
“你老婆?”初七愣住了。
“就是七寶貝你啊!沈言不要你,我可是張開了懷抱等着他扔了我好接着呢!乖乖!”
“拜託!深海哥,你就別添亂了!”一個文靜就夠亂了,再來一個他,她要欲哭無淚了!
“別說了啊!我上坡,有個大彎,專心開車,馬上就到了,你下來接我!”
於深海說完就把電話掛了,初七在房裡急得轉圈,然而轉了幾圈後仍不解決問題啊!至窗邊一望,果然有車燈亮了起來。
完蛋了!完蛋了!她一邊跺腳一邊找衣服換,穿了套休閒的家居服就往外跑。
米媽媽詫異地叫住她,“你們倆今晚怎麼回事啊?一個個都被鬼打慌了似地亂跑?!”
“媽咪等下再說了!”初七顧不上媽媽的嘮叨,往大門跑去,想着無論如何要把於深海趕走。
等她跑到門口,車、人全沒有,只有直徑一米多的一大捧玫瑰豎在地上,她驚得目瞪口呆。
稍後,玫瑰後緩緩伸出一個頭來,燈光下健康銅色的臉龐笑容可掬,“嗨,七寶貝,驚喜嗎?”
初七幾乎昏闕過去,拍着胸口,“驚倒是驚了,沒有喜啊!我說你來幹什麼?還帶這破花,你以爲你十八歲啊?還是我十八歲?”
於深海微笑着搖搖頭,“這你就不知道了!寶貝兒,五十八歲的女人也抵擋不住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玫瑰的殺傷力!”
“九百九十九?你瘋了!錢多捐給災區啊!”初七想不出她一個人怎麼把這花弄進屋裡去。
“善事也要做,但不影響我對你表達心意!來,別傻站着,幫我擡進去啊!”於深海笑着招呼她。
她的大腦處於停止思考階段,只覺得於深海一個人也確實弄不了這花,便幫他一起把這花擡進了屋,並在米媽媽和米爸爸驚詫的目光下把花放在客廳正中間,因爲那最寬敞……
“七?這是什麼意思?沈言送你的?”米媽媽把於深海當成了送花的小弟。
於深海聞聲一看,立刻歡呼着撲了上來,把米媽媽抱起來在空中打轉,“阿姨!是我啊!深海!你不記得了?阿姨真是越來越漂亮了!就像這玫瑰花一樣,那花是我送給阿姨的!”
米媽媽只差被於深海嚇得魂飛魄散,捶着於深海的肩膀笑罵,“臭小子!快放阿姨下來!多大的人了還玩!”
於深海嘿嘿笑着,小心地把米媽媽放下來,又朝米爸爸撲過去,把米爸爸嚇得往樓上躲,“小子!別!我這老身子骨可經不起你折騰!”
初七看着媽媽喜形於色瞟着花的模樣,真是暗歎,於深海這傳說中的情場殺手真是名副其實啊!果真八歲到五十八歲通殺……
初七父母和於深海該有多年不見了,自從他們移民去美國,就再也沒見過,此時重逢,極爲難得,不免家長裡短的問,於家家人都還好嗎?婚姻子嗣如何啊?等等。初七不禁笑道,“媽,你管得可真多,要不要報上人家媳婦三圍?男人家底?”
“去你的!沒個正形!”米媽媽啐了她一口。
殊不知初七焦慮的是於深海怎麼還不走,待會沈言回來看見可就世界大戰了……
她故意看了看巨大的掛鐘,打了個呵欠,“天不早了,也該睡了!真累!”
於深海居然還不把自己當外人,對她道,“你累了就去睡吧,我陪叔叔阿姨說說話!”
初七當場石化。
面對他們熱火朝天的談話,她不得不再一次打斷,“深海哥,你沒開車來?”
“沒啊,我搭TAXI來的,我在這孤身一人的,哪裡來的車?”於深海笑她。
她馬上逮着了機會,“深海哥,那怎麼辦?估計再過會兒司機都睡了,沒人送你回去!”
“回去?”於深海想了想,“我還沒找到地方住呢,明天再說吧,今晚先在你這湊合一晚……”
初七直接從沙發上滑到了地上。
“怎麼了?”其他三人都看着她。
“沒,沒事……”她哭喪着臉,開始祈求上天,讓文靜絆住沈言吧,別讓他回來了……
不過,說到底,她真得感謝於深海今晚回來,至少這一場鬧劇讓她的這個夜晚不那麼寂寞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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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言開車從家裡出來後,就沿着去黎安柏夜店那條路一直尋找。他並沒有足夠的把握能找到她,但是,似乎,這是唯一的路。她的電話,他也打過,但是她始終不接。他心中有兩重擔心,一是她會想不開做出荒唐的事來,第二,則是怕她會遇上巫梓剛那個混蛋……
雨絲仍然很密集,他的雨刷不停地刷着玻璃上的雨水,他更是不敢大意半分,雙目不放過街邊任何一個角落。
終於,他發現了在雨中緩慢挪步的瘦小女人,一身溼透,平時柔順的頭髮也凌亂地貼在臉上。
他眉心無端就悶悶地痛,停車,舉了把傘,朝她走去。
在她面前站定,傘遮住她頭頂。她卻眼神遊離,呆呆的,根本沒發現前面站了個他,只道有人擋住了她的路,於是繞過他,朝一側繼續前行。
“靜靜……”他拉住她胳膊。
她眼皮微微一跳,這纔有了反應,見是他,眼淚便混着雨水嘩嘩直流。
他心中哀嘆,再次舉傘遮住她,柔聲安慰,“我送你回家吧。”
她也不說話,只任他拉着,往他車上走去。
眼看就要走到車邊了,沈言那輛車卻在她眼中變成了兩輛,她擡起頭,看沈言的臉,也變成了兩個沈言,她伸了伸手,想摸一摸哪個是假的,哪個是真的,可眼前突然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靜靜!靜靜!”
她倒在他懷裡,他不斷呼喚着她,用手背探了探她額頭,燙得厲害,是淋浴感冒了?
他不敢怠慢,抱起她放上車,然後加速往醫院疾馳。
到醫院一量體溫,高燒三十九度多,醫生建議留院觀察。
沈言沒辦法,只能陪她留在了醫院,並不忘給文靜父母打電話報平安,只說找到了,和他朋友在一塊喝醉了,在朋友家住一晚。
安撫好兩位老人後,他想了想,還是決定給初七打個電話,告訴她,他今晚可能回不去,免得她傻等。
可是,打她手機,她卻一直都沒接,想來也許是睡着了。便作罷,免得吵了她睡覺,明天早點回去再解釋吧!
“先生,她的衣服都溼了,給她換上病號服吧!”護士拿了一套病號服進來,遞給他。
“呃?”他有些窘迫,笑了笑,“能不能麻煩你幫她換一下?”
“你們不是夫妻啊!”那護士表示理解。
“嗯……她是我下屬。”沈言想了個比較合適的表示他和文靜之間關係的詞。
護士便笑了,“是嗎?有這樣的老闆可真幸福啊!還親自送員工來醫院!那請先生暫時迴避一下吧!”
沈言聞言便出了病房,在外等,直到護士出來,說可以了的時候,他才進去。
——
文靜已經安安穩穩躺在牀上,掛着點滴,雙頰因發熱而通紅。
他在她牀邊坐下,審視她的小臉,終究對她充滿了歉意。從不想去傷害任何人,但現在這狀況,必定要傷害一個,要麼初七,要麼她。
到現在,他算明白了一件事,任何事都可以將就,唯獨感情和婚姻不能。
當初之所以會和文靜走到一起,不僅僅是因爲同情她的傷,更多的是,在他那樣的逆境中,只有她在他身邊,默默地、無私地給他溫暖和柔情,同時也給他鼓勵和支持。
可以說,那時的他對她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惺惺相惜吧。但他清楚地知道那不是愛,只是,遭受重大打擊的他反問自己,即便愛得轟轟烈烈又如何呢?他和初七還愛得不夠深嗎?卻終究比不過鈔票的厚度。
所以,在文靜也遭受重創的時候,他和她就像兩隻在寒風中顫抖的鳥兒,靠在了一起取暖。也許,當時是一時衝動,也許,是對愛情絕望,總之,是做出了錯誤的決定。既然這錯誤是他惹的,那麼就該他來承擔,來解決,只是,這真是一個棘手的問題,他真希望,能將傷害減少到最小,如果真要有什麼報應,也報在他身上,兩個女人,一個他捨不得,一個是無辜的……
他用手指使勁掐着眉心,想點支菸,拿到手上了,又放了回去。
寂靜中,黎安柏打來了電話,問他可否找到人。
“嗯,找到了,感冒發燒,在醫院。”他壓低了聲音。
“那……要不要我來?”黎安柏對自己做事沒做好,深感歉疚。
“不用了!不怪你,是我自己!這種事還是我自己來處理吧!你昨天是怎麼說的?”
黎安柏沒完成任務,自覺理虧,“對不起,老大,我也不敢直說,就旁敲側擊了一下,不知道她聽懂沒有。”
“嗯!那更好!現在她病着,什麼也別說,等她病好了我來說吧!晚安!”沈言感覺有些疲憊,不想再多說這件事。
黎安柏似乎聽出了他的倦意,“老大,要不我來醫院吧,你回去睡覺,我夜店熬夜熬習慣了!”
“不用了!如果非要來的話,你明早來替我吧,她燒沒退,我回去也不安心!”
“那好吧,老大拜拜!”
這一夜,沈言通宵沒閤眼,一來是面對文靜,心事重重,不可能有睡意,很累很累,卻沒有睡意的感覺是種折磨;二來,他也要看着藥水,看着文靜,睡着了只怕誤事。
文靜一直昏睡,偶爾會有夢囈,夢裡念着沈言的名字,“言……言……你不會不愛我的……不會不要我的……”
沈言聽了,心中更加難受,卻連她的手也不敢再去握……
如此熬到天矇矇亮,文靜的呼吸平穩了很多,也不再說胡話,值班的護士第N次來量體溫時告訴他,體溫有所回落,他一顆心纔算稍稍落地。
黎安柏很早便來接替他,還帶了早餐來,沈言沒胃口吃,只叮囑黎安柏一些要注意的問題,便離開了醫院,一路都在思考,回去面對初七又會是怎樣的場面?他不禁苦笑,開始懷疑自己情商不高,兩個女人弄得焦頭爛額,真佩服圈子裡那些燕瘦環肥左擁右抱的男人,那纔是高人吧!
在他離開醫院不久,文靜就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躺在醫院,而黎安柏在她身邊,便將昨晚的事回憶起來,心中隱痛陣陣,可她明明記得最後一眼見到的是沈言,難道她看錯了?
“你怎麼在這?”她皺着眉問。
“哦!老大守了你一夜,我見他太累了,讓他回去休息,我來接替他,剛剛走呢!”黎安柏解釋道。
文靜便不說話了,心裡滑過一絲安慰,可見他並不是無情無義之人,能在她生病的時候守她一夜,應該是在乎她的吧?這麼想着,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沈言疲憊地開着車回到家,手裡捧了一束花,打算好好哄哄初七。這時還早,天沒亮透,他可是敲開花店的門買的。
初七現在應該還在睡覺吧?先進臥室,親親她,讓她在自己的愛撫中醒來,再把花送給她。他已經盤算好了。
然而,當他打開家門的時候,卻被客廳的一幕徹底震翻。
這是什麼情況?家裡人都還沒起牀,客廳的沙發上躺着兩個人,一男一女,女的顯然是初七,男人是……
他輕輕走近一看,於深海!
於深海斜靠在沙發上睡着,而初七的頭竟然枕在他懷裡?!更讓他覺得刺眼的是,客廳正中居然擺着直徑一米多的玫瑰?這有多少?九百九十九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