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的背影,心裡暗暗發笑,別的不說,宋延卿這服務員的架勢倒是裝得夠足,恐怕今晚在這裡的人,除了我和蘇陌漪,都沒想到伺候他們的人居然是堂堂宋家大少爺。
蘇陌漪這一走,半個小時後纔回來,她剛落座,宋延卿就把粥端上來了,熬得鮮香白糯的粳米粥,米一粒一粒好像熬化了似的,跟着托盤一起放下來的還有三樣開胃小菜,蘇陌漪愣了一下,看看宋延卿,又下意識的看向我。
我無辜的聳聳肩,解釋道:“我隨便叫了個服務員,他就過來了,這可不關我的事。”
宋延卿把粥放下後並沒有急着走,淡淡的說:“光喝粥喝不飽,你少喝點酒,我估計你這個特殊時期也沒什麼胃口,這樣吧,想吃什麼你儘管開口,這農莊雖然不大,但是隻要是你想吃的,除了人肉,我都能給你弄到。”
蘇陌漪:“……謝謝,暫時不需要,有需要的話會叫你。”
“好。”
宋延卿說完,對蘇陌漪笑了笑,轉身走了。
蘇陌漪盯着那碗粥,表情很是詭異。
我拍了拍她的背:“喝吧,你還怕他在裡面下毒不成?就當是一個過分殷勤的服務生好了。”
蘇陌漪嘆了口氣,拿起湯匙開始喝粥。
她說喝粥就只是喝粥,那三樣精美的開胃小菜一口都沒動,我不知道她在堅持什麼,但等會兒宋延卿過來收拾碗筷,看到這樣估計會很失落。
整個年會沒出什麼大事,除了一個小股東喝多了撒酒瘋,指着蘇陌漪的鼻子罵她是無利不起早的婊子,但是很快就被蘇陌漪隨身帶着的保鏢請了出去,直到年會順利結束。
年會結束後,股東們三三兩兩走了,蘇陌漪留下收拾善後,看她忙得團團轉,臉色越來越差,我有些擔心:“要不這些事讓手底下的人去處理吧,我們先回去。”
蘇陌漪搖搖頭:“來都來了,就這麼一點事,善始善終,用不了多長時間。”
勸不動她,我只能幫着她一起忙,又是把那些喝醉了的高層送回去,又是收拾這收拾那的,直到晚上十二點多我們才忙完。
等到事情都搞定了,蘇陌漪臉色越發蒼白,她捂着小腹說:“我去一下洗手間,你先回休息室等我吧,我一會兒就來。”
“……好。”
我回了農莊給蘇陌漪安排的休息室,遠遠地看到休息室裡的燈還亮着時,我嘆着氣想,其實這休息室太多餘了,蘇陌漪今晚根本就忙得沒有時間進來休息。
到了休息室門口,我剛想推門進去,門卻從裡面打開了,於曼正準備出來,和她四目相對,我們倆都是一愣,她眼中有一閃而過的慌亂,但轉瞬即逝,她有些尷尬的跟我問好:“沈小姐,你怎麼來了?”
我指了指門上寫着休息室的牌子:“這裡不是蘇總預定的休息室麼?”
言外之意,你來這裡做什麼?
於曼頓了頓,說:“這裡平時是我的私人休息室,我有東西落這兒了,過來拿。”
“原來是這樣啊。”我沒起疑心。
於曼倒是熱心:“今天都這麼晚了,你們要不要在這裡住一晚再走?”
我搖頭:“沒事,我們都帶了司機過來,回去也就是半個小時車程。”
“那這麼晚了,你們路上小心,我也去休息了。”
“好,晚安。”
“晚安。”
於曼走後,我進了休息室,在沙發上坐下,我總感覺哪裡怪怪的,掃了一眼休息室,蘇陌漪的包和車鑰匙都放在這裡,周圍的各種陳設和擺件也一切正常……難道是我多心了?
蘇陌漪十五分鐘後回來,臉色依然蒼白,我扶着她在沙發上坐下,給她倒了杯熱水:“你沒事吧?”
“沒事。”蘇陌漪搖頭,又疲憊的閉了閉眼睛:“現在回去還是?”
“你先休息一下。”我催促她:“把熱水喝了。”
“我真的沒事。”蘇陌漪勉強笑了笑:“別把我想象得那麼脆弱。”
“血肉之軀,再硬也扛不住你這麼折騰。”我皺眉看着她:“你要是繼續這樣下去,就算沒敗在抑鬱症手下,也遲早會被你這種不在乎的心態折騰死。”
蘇陌漪做了個“stop”的手勢:“姑奶奶,我今晚已經很累了,說教的話能不能改天再說?”
我:“……”
陪着蘇陌漪在休息室裡待了半個小時,我和她才離開。
司機開車,我和蘇陌漪坐後座,她一上車就閉上眼睛小憩,我也不好打擾她,車廂裡一時間安靜到了極點。
這個時間已經快到凌晨一點鐘了,農莊所在的郊外距離市中心有一定的距離,途中還要經過一段沒有人煙的荒郊,夜色深沉,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大路上只有我們這一輛車,爲了緩解壓抑的氣氛,司機用車載音樂放了一首舒緩的鋼琴曲。
琴聲如流水,我正聽得入神,蘇陌漪卻突然壓着嗓子語速極快的說:“停車!快停車!”
司機被她嚇了一跳,下意識的踩下剎車,車還沒停穩蘇陌漪就推開車門下車,跑到一旁的草叢裡,彎腰狂吐。
我連忙跟着下了車,小跑到她旁邊給她拍背順氣。
蘇陌漪吐得撕心裂肺,好像要把五臟六腑全都吐出來,我在旁邊看得心驚膽戰,這種持續了好幾分鐘才停下來,她整個人都快虛脫了,額頭上汗津津的,連站都站不穩,我掏出紙巾給她擦汗,接過司機遞過來的水給她漱口,一陣倒騰後,她幾乎快要抽搐的臉色總算緩解了不少。
“肚子不舒服?”我低聲問。
她點點頭:“晚上喝了點酒,現在有點……一言難盡。”
我把她扶到車旁,她沒急着上車,而是對司機擺擺手,示意他去別處抽菸。
司機一走,她就做了個深呼吸的動作,緊接着靠在後備箱上,低頭捂着臉,低聲抽泣起來。
我知道她心裡又不舒服了,如影隨形的抑鬱症簡直就是惡魔,加上今天她生理期,又喝了酒,還在年會上被一個小股東當衆辱罵……這麼多因素加在一起,她沒在年會上崩潰,我敬她是條漢子。
我沒安慰她,由着她哭,在旁邊悶不吭聲的給她遞紙巾擦眼淚。
蘇陌漪的抽泣足足半個小時才停下來,期間我接了一個陸庭修打來的電話,在電話裡跟他說今晚有可能不回去了,他氣咻咻的把電話給掛了。
見蘇陌漪情緒好轉了一些,我攬着她的肩膀,低聲問:“最近總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