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純的手中還端着水杯,正打算小心翼翼的詢問他要不要喝水。聽到離婚這兩個字,她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喉嚨口,端着水杯的手狠狠的顫了顫,像是快要端不住了。她驚恐的看着他,微微的搖頭。
慶幸的是陶純後面那一刀並沒有扎進藍子昊的心臟位置,所以他現在只是失血過多後導致的虛弱,離婚那一句話是他在暈倒之前心裡最想堅定的想法。他真的想離婚了,跟陶純結婚的這段時間是他這輩子最灰暗的時光。每一天忍受着她的冷嘲熱諷,忍受着她陰晴不定的壞脾氣,時不時的被她揭開傷疤,他的男性尊嚴更是被她毫無顧忌的踩在腳下。他無數次的退讓,無數次的包容,無數次的遷就,甚至卑微的請求她忘記過去,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可她就是固執的按照她想要的方式生活,隨心所欲的發泄着她的憤怒,而他一直都是退讓的那一方。
他很累,很煎熬。
可是因爲愧疚,他咬牙忍受一切。
但是,他心底一直有道底線,只要陶純不碰觸到他的底線,他再煎熬都可以忍。
這一次,他不想再忍了,因爲陶純碰到了他的底線。當他看見他守護在心底的曹曹一次又一次被她針對的時候,他的隱忍就開始動搖了。只是,今天他看見曹曹差點死在她的尖刀下。他這麼久以來的隱忍和煎熬終於決堤而出了,他所有的愧疚和彌補,都被她消耗完了。
陶純還是怔怔的看着他,微微的搖頭,手中的水杯輕輕的顫抖着,身子也跟着顫抖了起來。
藍子昊眨了眨眼睛,第一次坦誠布公的看着她的眼睛,再次堅定自己的想法,“我們……離婚吧!”
陶純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看着他淡然平靜的眼眸,她的心底像是掀起了一層驚濤駭浪。她找不到他一貫的愧疚和包容了,她看見的是一片荒蕪的平靜。就好像他堅定了這個決定,那般的決絕,那般的平靜。她驚恐不定的搖頭,“不……我不離婚,我不要離婚。”
藍子昊卻只是淡淡的重複道,“離婚吧……等我出院了我們去辦手續。我淨身出戶,婚後的一切都留給你。另外我會給你留一筆錢,雖然不多,但是是我竭盡所能。”
咣噹————
陶純手中的水杯應聲而落,瞬間摔成了碎片,就彷彿她的心臟一樣,摔成了碎片,鮮血淋漓。她喃喃的搖頭,伸手抓住他的手,卻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傷口,連忙縮回手,“不……子昊……我不要跟你離婚。求求你,不要離婚好不好?我知道錯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我真的知道我錯了。我不該這麼對你,我們應該忘記過去好好的過日子……”
藍子昊看着她的眼淚,平靜的嗓音疲累而又有些沙啞,“晚了……陶純真的晚了。這一年多,我一直在努力的想跟你重新開始,我想要真心的對你,我甚至不在乎你是不是殘疾?可你一直把我推的遠遠的,因爲愧疚,又因爲我一直想要彌補你,所以我忍受了一切。可當我看見你拿着刀捅向傅野和曹偌溪的時候,我看見了一個猙獰又陌生的你。我開始惶恐我到底娶了一個什麼樣的女人?我背叛過你,所以我一直在你面前卑微的擡不起頭來,可我在改正了,我在彌補了。而你沒有錯嗎?你一次又一次的針對曹偌溪,其實我跟她之間清清白白,毫無關係。你不應該想要殺她,不應該傷害她,這一切都是因爲我而起,你第一個要殺的人是我纔對。”
陶純哭着搖頭,“不……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
藍子昊卻堅定而平靜的道,“晚了,以前因爲愧疚我願意忍受你。現在……我對你的感覺只有猙獰和恐慌。我不願意再忍受你了,你已經把我的愧疚都消耗完了。我們在一起從來沒有開心過,想想這一年多的生活,有哪一天你沒有發脾氣?又有哪一天我是真正開心的笑過?你也同樣,你也不開心,你感覺過幸福嗎?你沒有,在我暈倒之前我甚至開始懷疑我當初的決定。我在想當初我義無反顧的決定娶你……是不是真的做錯了?如果我們沒有結婚,你就不用每天面對我,也不用每天想着自己被背叛,時間長了可能也就不會再鑽牛角尖。所以,結束吧。與其痛苦的綁在一起,不如結束這種痛苦。”
也許,他跟陶純兩人註定是沒緣分的。他在努力向她靠近的時候,她一直把他往遠處推。而她想靠近的時候,他卻因爲疲憊的心,而轉身與她背道而馳了。
一段好的感情,帶給彼此的是成長。而他們在一起留給彼此的都是折磨和痛苦……
陶純不光是身子顫抖,就連心臟也不停的顫抖着,她害怕,就像是突然失明的病人,再也看不見前面的光明瞭,她的世界一片黑暗。在黑暗中,藍子昊那張溫潤如玉的俊臉慢慢的浮現了,婚後生活的點點滴滴的也浮現了。她每天衝着他發脾氣,洗澡的時候會潑他一聲水,喝水的時候會拿杯子砸他,在他工作了一天回家後還逼着他下廚給她煲湯做飯,給她洗衣服,明明家裡的傭人和廚子可以做的事情,她卻硬是折磨他。他一直包容着她,哄着她,無數次夜晚摟着她,懇求她幫他生個孩子,以後好好過日子,可她每次都是冷嘲熱諷的回答他,“你不配!”
可現在,當她鄙夷的男人突然提出離婚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懵了。這種感覺就像是一直屬於自己的東西,突然就不願意跟隨自己了,這種恐慌讓她措手不及。
也正是因爲這種恐慌,她纔想到這個男人昔日的種種優點。才發現,自己早已習慣了他的包容,他的忍讓,一想到即將失去,一種痛不欲生的感覺油然而生,折磨的她五臟六腑都揪着的疼。
她費力的把輪椅往前移動了點,更加靠近男人,惶恐的拉着被角,喃喃的哀求着,“別……不要這樣……子昊,你別這樣好不好?我真的意識到自己錯了,你再給我一個機會,給我們一個機會……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藍子昊眸底閃過一抹絕望的無奈,輕輕的搖頭,“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陶純你的性格就是這樣,很難改變。即使你真的能改變了,我們之間的感覺也變了。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之後,我們之間就像是雷區一樣,有太多不能提不能碰觸的東西,不小心碰觸到分分鐘就會爆炸,讓我們粉身碎骨。世界這麼大,生命這麼長,與其互相折磨,不如各自放手……”
陶純拼命的搖頭,“不要……不要……我不要放手……”
藍子昊無奈的嘆息,“好了,我累了,就這樣吧。等我出院我們就離婚,如果你還是不願意,我不介意走法律途徑。”
陶純手指慢慢的僵硬,恐慌的她已經快要哭不出眼淚了,只悲愴絕望的看着他,喃喃的哀求着,“不要……我不離婚!”
藍子昊疲累的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一個星期後,藍子昊出院了。
出院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搬離陶家後來租的那套房子。
在他收拾東西的那一天,陶純哭着求他,“子昊,你別這樣……給我一個機會好嗎?我會改的,我真的會改的……你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藍子好眸光平靜又暗淡,只是默默的整理行李看也不看她一眼。
陶純快要崩潰了,從輪椅上跌到地上,抱着藍子昊的大腿,苦苦的哀求,“求你了,再給我一個機會好嗎?我真的不會再像以前一樣了……”
藍子好看着她哭,他的心裡一陣陣的麻木,良久,等他收拾完了之後,才淡淡的道,“對不起,一切都晚了,我現在已經麻木,我已經無法再面對你了。不要在彼此身上浪費時間了,可能你的改變你的努力,我已經沒有心情去看了。”
心灰意冷的他,只想掙脫這一切,然後重新開始,真正的好好活一次。
陶純哭的撕心裂肺,緊緊的抱着他的雙腿,不肯鬆手。
藍子昊將行李放到一邊,從自己的西裝口袋裡面掏出錢包,拿出一張銀行卡放到她面前,“這是我這些年的所有積蓄拿着去買套房子,當做我最後的彌補。以後生活上遇到困難,我還是會竭盡所能。”
陶純搖頭,“我不要……我不要聽這些……”
陶康和傅京芸都站在門口看着,傅京芸看不下去了,肩頭顫抖着。
都說母愛是無私的,可母愛同時也是自私的。
傅京芸衝上前,指責道,“藍子昊,你怎麼能這麼冷血無情?純純已經哭成這樣子了?你爲什麼不能試着給她一次機會?爲什麼啊?你是不是看我們陶家現在倒了?牆倒衆人推是不是?”
藍子昊沒說話,只是重新提起自己簡單的行李包。
傅京芸哭着擋在藍子昊面前,不讓他離開,心疼自己的女兒,“給純純一個機會好不好?純純現在只有你了……你不能再離開她了……”
藍子昊眸光堅定無比,“對不起……我們無法再繼續下去了。感謝這一年多的時間在這個家裡,你們二老對我的照顧,如果以後生活上有困難,隨時聯繫我。請二老保重身體。”
傅京芸心裡也特別不好受,情緒也快崩潰了,拉着藍子昊,“不行!你別走!你走了我的女兒怎麼辦啊?”
陶康是男人,到底還是理智一點,他一把把傅京芸拉到一邊,沉聲喝道,“你這是做什麼?讓他走!這一年多來你的女兒怎麼對待他的,你不是一直也看在眼裡嗎?她這是自作自受,這是咎由自取!沒有人能隨便被她踐踏一輩子!”
說完,看着藍子昊,只聲音沙啞的說了兩個字,“保重!”
藍子昊微微吸了一口氣,拎着自己簡單的行李,頭也不回的離去。。
身後的地板上,陶純哭到休克,她哀求的那個男人都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一週後,兩人按照約定的日期去民政局辦理辦理離婚手續。
傅京芸陪着陶純一起來的,陶純整個人明顯的瘦了一大圈,兩眼放空,再也沒有昔日的光芒了。
她甚至沒有藍子昊,只是低頭看着手上的離婚協議書。
藍子昊簽字後,等着她簽字。
陶純看着離婚協議書,卻笑了,放空的眼眸中滿是癲狂,笑的很大聲,笑着笑着就用自己的腦袋去撞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