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野讓曹偌溪陪着一起去的就是醫院的體檢中心。
這會是晚上,體檢中心只有兩名護士在例行值班。
傅野上前,一如既往的不容置疑,“幫我找一下傅總的體檢報告單。”
兩名值班的護士一怔,擡眸,便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傅野沒什麼耐心,看見護士花癡一樣的眼神就覺得不爽。看了一眼曹偌溪,示意她上前。
曹偌溪瞬間心領神會,她也有些無語,傅先生這明顯不是求人辦事該有的態度啊。她醞釀了一抹誠懇的笑容,“兩位美女能不能通融一下?傅京東傅總是我的公公,他今天突然身體不適,主治醫生讓我們過來取他每年的體檢報告單。”
兩名護士相互對望了一眼,然後疑惑道,“請問傅總的主治醫師是哪位?怎麼沒有打電話來我們體檢中心?”
曹偌溪解釋道,“這不是着急嗎?可能忘了,家裡有親人身體不舒服,我們也着急,麻煩通融一下,我們看一下體檢單很快就還過來。”
年輕的小護士還算是好說話,想了想,“那好,你們等下就送過來。這是違反規定的,別讓我們難做。”
拿到傅京東的體檢報告單後,兩人走到體檢中心外的走廊上。
傅野深吸了一口氣,眸光晦澀不明,打開體檢報告單,看見上面赫然寫着的血型:B,他微微皺眉。
傅京東那天果真是記錯了自己的血型,他是B型血,傅京東也是B型血。他是他的親生兒子,這一點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他有些自嘲的勾了勾脣角,他也是大半夜的發瘋,纔會想到來查傅京東的血型。明明他們如出一轍,他怎麼可能不是他的親生兒子。其實,很多事情他都不希望自己是他的親生兒子。這樣,看着他跟母親離婚再娶,他也不會難受。所以,剛纔纔會衝動的跑來體檢中心。
曹偌溪看着傅野那複雜的眼神,有些心疼。她理解傅野對父親那種複雜的感情,他表面上看上去傲嬌,其實他並不冷血。內心是渴望親情的,他很孝順。他的銀行卡密碼用的是奶奶的生日,他甚至從來不會跟安清淺大聲說話,更別說是頂撞了。所以,可想而已,當年父親婚姻的破裂對他有多大的傷害。
她輕輕的挽着他的胳膊,柔聲道,“我先把體檢報告單送回去,你在這等我。”
她還了體檢報告單之後,主動把自己的小手放到男人的掌心當中。因爲常年跟汽車零件打交道,所以他的指腹有些粗糲,而她的手指纖柔無比,她撐開他的手掌與他十指緊扣,手指被他的指腹包裹着,他的力道似乎能夠傳遞給她,而她的纖柔似乎能感染着他,形成了無與倫比的和諧。
她低頭,看着兩人十指緊扣的地方,笑了。甚至還悄悄的收緊用力,俏皮的夾了夾他。
這也算是一種轉移注意力的安慰吧。
偏偏傅野很受用,他低頭看了一眼,也收緊手指,夾的曹偌溪微微蹙眉,微張着嘴巴。
她微張着嘴巴的樣子,很是誘人。
不期然的,他低頭衝動的吻上她的脣……
失控,狂野,宣泄……
曹偌溪迴應着,承受着……
等到胸腔內的氧氣都快耗盡時,他才鬆開她。
曹偌溪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被他抵到了牆壁上,她的雙臂居然環着男人的脖子。這裡是在醫院,恍然意識到這樣才失態了。瞬間臉紅了,“傅先生,你流氓。”
她害羞的模樣,落在他的眸底,更是美不勝收。心情,突然就好了點,牽着她的手一起回重症監護室那邊。
深夜。
傅京東負手而立,站在書房的落地窗前。那雙飽含閱歷的深眸中,此刻充斥着淡淡的寂寥。剛纔,醫院體檢中心有打來電話,傅野果然去了那裡。不過,他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這麼多年的努力和付出,受到懷疑的時候,心裡總難免不是滋味。
可,這一切都是他心甘情願的不是嗎?
深夜,窗外有徐徐涼風灌了進來,窗外的月光投射到木地板上,留下一排暗影。冷,有些涼意灌進西裝裡,他下意識的拉了一下衣領。
腦海中,不自覺的浮現了那張熟悉的面孔。沉靜如水,淡雅如菊,她總是安靜婉約的站在他的記憶深處。她性格內向,甚至不怎麼愛說話,可他看她總是覺得賞心悅目。即使她靜靜的坐在那裡插花,一個上午都不搭理他,不跟他說話,他還是會覺得她很貼心。就好像她是那一汪能夠洗滌人心靈的聖水,能夠讓他那顆在商場裡跌打滾爬的浮躁的心平靜下來。
想她了……
情不自禁的拿出手機,撥打那十一位融進骨髓裡的號碼。
電話那邊的安清淺很快就接通了電話,她的聲音很輕,一如這灑進屋裡來的月光,“今晚又應酬了?喝多了?”她的語氣輕柔,語調平和,沒有一點的不耐煩,好似已經習慣了這樣深夜的電話。
傅京東伸手按住眉心,輕輕的揉了幾下,嗓音有些低沉,“沒喝。”
安清淺楞了幾秒,又緩緩的問,“怎麼了?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傅京東嘴角勾起一絲苦澀的弧度,那雙能夠運籌帷幄的眸子裡流露出一絲難得的脆弱,“沒事,就是突然很想你。”
安清淺短暫的沉默,又輕柔的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能感覺到你的不尋常。”
傅京東微微嘆了一口氣,語氣緩沉,“剛纔醫院那邊打來電話,小野去了體檢中心。他是不死心,他是執着的想要證明……”
他有些說不下去了,嘆了一口氣,才繼續問,“這些年,我是不是太失敗了?”
這一刻,他緩沉的聲線,流露出了他的挫敗和傷感。
安清淺的心口驀地一痛,那雙總是平靜無波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愧疚,微微嘆了一口氣,“抱歉……”
“不要跟我說這兩個字,我不想聽。”傅京東打斷了她。
安清淺又微微的嘆息,卻還是堅持,“抱歉……這些年讓你承受了這麼多。小野他不懂事,這些年你做的很好。我對不起你,我很抱歉。”
“你知道,我不想聽你說這兩個字。”傅京東的深眸裡此刻流淌着的是涓涓的包容,只在她一個人身上纔會有的包容。
安清淺點頭,“好,不說這些了。”
傅京東深吸了一口氣,輕闔上眸子,斂去眸底的寂寥和感傷。再度睜開時,眸底恢復了一貫的深度,順手看了一下腕錶,習慣性的流露了幾分關心和緊張,“怎麼這個點了?你還沒睡?”
安清淺如實的道,“睡不着,今晚心裡有點不平靜。”
傅京東瞭然,寬慰道,“這件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已經打過電話給小野了。他們小兩口挺好的,沒有因爲這件事鬧出隔閡來。論壇上的帖子也已經被我下令刪除了,你不用多想。”
安清淺微微點頭,“好,我知道了。”
“最近這段時間公司的事情特別多,已經一個星期沒去看你了。你的身體還好嗎?最近有沒有覺得頭暈?那張紫檀木的牀你睡的還習慣嗎?”傅京東對她的關心,總是不經意間流露的淋漓盡致。
安清淺淺淺一笑,沉靜的嗓音從話筒裡傳過去,“好,我很好。你看你,總是把我當小孩子。最近我吃的好睡的香,那張紫檀木的牀聽說可以幫助睡眠。”
“那就好。”傅京東脣角微微上揚,看着窗外的月光,突然說了一句,“突然好想吃你包的薺菜餡的餃子。”
安清淺又笑,“這個週末過來吧,我給你包餃子。再過來商量一下今年咱媽的生日宴會怎麼辦?”
傅京東很受用這一句咱媽,點頭,“好,我週末過去。我讓人從澳門給你帶了補品,你按時吃。”
“好,你早點休息。”安清淺淡淡道。
傅京東不放心的又叮囑了她幾句,“你也早點休息,上次出院的時候醫生叮囑你不能熬夜,你忘了?”
“我沒忘,晚安。”
掛了電話,傅京東還是沒有睡意,在黑暗中摸出一根香菸點燃重重的吸了一口。回想着剛纔的輕聲細語,心情是放晴了些。看吧,這就是他愛了三十年的女人,無限的付出和包容的女人。這女人總是有魔力,三言兩語便能撫慰他的心。
他倚在落地窗前,回想着,眸光忍不住暖了幾分。只是視線不經意的掃見書房的縫隙裡倒映出一抹身影一閃而過後,他眸底的溫情瞬間變成了鋒銳。就像是隱匿在黑暗中的鬥獸一樣,兇悍無比。手中的菸蒂彈了出去,一個箭步上前就將那抹身影抓着正着。
穿着性感吊帶裙的凃曼枝有些驚慌失措,無奈一頭捲曲的長髮已經被他抓住了。他一用力,身子一轉,將她抵在書房外的牆壁上,五指捏着她的臉頰,用力,眸底洶涌一片,“你敢偷聽我說話?”
凃曼枝慌了,掙扎不開,只能皺着眉頭痛苦的辯解着,“我……我沒有。我只是看你這麼晚了……還在書房比較心疼……想叫你早點睡覺……”
傅京東面部五官僵硬,眉頭擰緊,“誰借給你的膽子?敢偷聽我打電話?”
塗曼枝痛苦的搖頭,“沒有……我真沒有……”
傅京東手上的力道是兇殘,塗曼枝痛的淚水嘩啦啦的流下來,眸底更是流露出驚恐和委屈。
好半響,他才鬆開了她。
她應聲滑到,癱坐在地上,雙手捂着自己的臉,委屈的大哭起來,“傅京東,你怎麼能這麼對我?你怎麼能這麼兇狠?”
傅京東嘴角勾起一絲冷笑,“這些年,我對你不薄。人,要懂得權衡利弊。”
塗曼枝氣急,有些口無遮攔,冷笑,“是啊,我要懂得權衡利弊。你給了我傅太太的名分我就應該知足對嗎?我享受着這樣奢侈的豪門闊太的生活,我就應該對你外面那些鶯鶯燕燕的睜隻眼閉隻眼對嗎?呵呵……我除了睜隻眼閉隻眼我還能幹嗎?可我不明白了……爲什麼你對安清淺那麼好?爲什麼你對你的前妻那麼在乎?這些年你身邊的女人多了去了……可我從來沒看見你對哪個女人有對安清淺那麼上心!你知道你剛纔跟她打電話的時候……那是什麼語氣?你知道嗎?那是一種什麼樣的語氣,你意識到了嗎?”
她嫉妒的快要發瘋了,她跟了他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得到過那種柔情的語氣。她一度以爲,傅京東這個男人根本不懂柔情。他的腦子裡只有他的事業,他的商場。可她錯了,傅京東有柔情。只是,他把所有的柔情都給了安清淺。
傅京東只是用一種冷漠的眼神看着她,看着她哭,看着她歇斯底里。他同時在腦海中回憶剛纔跟安清淺打電話說的那些話,直到一字一字的斟酌後,確認即使塗曼枝聽到也不要緊後,他緊擰的眉頭舒展開來一些,冷冷的勾脣,“我對她什麼語氣需要向你懺悔?”
塗曼枝冷笑,“傅京東……你別欺人太甚。”
傅京東也冷笑,“我欺人太甚?這些年你錦衣玉食不都是因爲安清淺嗎?當年她在那一堆名媛淑女挑中了你,你應該對她感恩。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瘋子一樣的亂咬!你嫁給我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要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自己的選擇,這會拿來抱怨有意思?”
塗曼枝的自尊被狠狠的敲的粉碎,她是第一次聽到這話。以前她也爲了外面那些女人跟傅京東鬧過,可傅京東大多數是不會搭理她,更加不會收斂。但是,從來沒有像這次一樣說出這麼狠的話。她從來不知道傅京東能娶她是因爲安清淺挑中了她……
安清淺這個女人……到底有什麼樣的魔力?
“傅京東,你那麼愛她幹嘛要娶我?你們都是瘋子!你們那麼相愛爲什麼要離婚?爲什麼要娶我?!!!!!”她失聲咆哮着。
傅京東眸光一沉,警告道,“我們爲什麼離婚還輪不到跟你交代!以後,別這麼拎不清!我讓你坐享傅太太的榮華富貴,你就應該懂得安分。這樣奢侈的生活,總要付出點代價的!”
看着他的背影,塗曼枝氣的渾身發抖,手指間都掐進了掌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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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
曹鵬輝經歷了三次搶救後,終於脫離了生命危險。
聽到醫生宣佈這個結果,曹偌溪明顯的鬆了一口氣。
傅野趕走了許美珊後,就幫着聘請了護工幫着照顧曹鵬輝。
曹偌溪跟他兩人一直守在醫院,守到醫生宣佈傷者沒生命危險。
曹鵬輝轉出重症監護室後,醒了。
他醒來後說的第一句話,讓曹偌溪有些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