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妻子沒有同意離婚,但毅然決然的離開這個家,這是文軒始料不及的,以妻子之前一次又一次的欺騙來看,聰明的她應該使出渾身解數爲自己辯解一番,但是她並沒有在這上面多費脣舌,尤其是她聽了錄音之後,完全沒有試圖再作解釋,哪怕她說她是身不由己,被逼無奈或者一時糊塗,或者大哭大鬧,博取自己的同情,這些都沒有。
相反,她由最初的激動變得平靜下來,甚至都沒有賴在家裡的想法,就這麼簡單收拾了行李,就從自己的視線中消失了。
妻子這種出乎意料的行爲倒令文軒分寸大亂,他唯一的解釋是,妻子知道抵賴不了,也瞭解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所以她不願再徒勞無功的做那些沒用的,所以乾淨利落的走人了。
妻子走了,也帶走了文軒的心,這個家包括他自己,都變得空落落的。
他失魂落魄的坐在那裡,象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他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原本是妻子做了錯事,應該受到唾棄,怎麼感覺自己倒是那個被拋棄的人?
自己真的很樂意成全她和張曉峰嗎?
一想到這點,文軒莫名的慌張。
他肯定不願意看到妻子和張曉峰快活!這毫無疑問。那樣令他想到,自己是失敗者,而他們,尤其張曉峰纔是勝利者!
問題是,現在自己已經把妻子雙手推出去了,是自己放棄了她。
想到那個女人說的,妻子很可能成爲張曉峰和劉星的玩物,文軒就一陣陣的後怕。
就算自己和她離了婚,但她畢竟是女兒的媽媽啊!
一時間,文軒又變得六神無主。
他想給她打電話,問她現在在哪裡,但是他又沒勇氣撥電話。
他的自尊心不允許他這麼做,是她背叛了自己,爲什麼自己還要爲她擔驚受怕?她從這裡離開之後,她就和自己沒有關係了。
但文軒仍然控制不住的害怕。
他坐不住了,在屋裡焦躁不安的走來走去。
五點半左右,放在茶几上手機響了,文軒三步並從兩步衝過去,抓起了手機。
不是妻子打來的,是父母家的座機。
“喂——”
“小軒啊,我是媽。”
“媽,你找我什麼事兒?”
“小茹下午來過,她擔心你一個人在家不會照顧自己,所以叫你過來吃飯。哎,我糊塗了,她不是明天才走嗎,我想成她今天就走了。明天開始,你晚上就過來吃飯吧!”
原來她還是這樣關心我,文軒空蕩蕩的心裡有了一絲溫暖,“媽,她去過你哪裡了?”
“是啊,她來看下女兒,你不知道嗎?”
“哦,她沒給我說,她說去朋友家,現在還沒有回來。”
“那就這樣吧,你一個人在家做飯麻煩,下了班就過來吃飯。”
“好,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文軒這纔想起中飯都沒有吃,生氣歸生氣,不能爲她的過錯懲罰自己。
文軒也沒打算在家裡做飯,想了想,他給楊秋打了個電話,約她出來吃飯。
楊秋說,她已經在家裡做好了飯,叫文軒過去吃飯。
半小時後,文軒開車來到她租的房子那裡。
楊秋給他開了門,笑盈盈的說,“今天不是週六嗎,沒在家裡和小茹吃飯?”
“今天,我和她攤牌了。”文軒直截了當的說。
“哦,我忘了,你說過週六和她攤牌的,那現在怎麼樣了?”楊秋招呼他坐下。
“中間還出了件事情,我沒給你說,週四發生的。”
“那好,我們邊吃邊說,嚐嚐我的手藝。”
“我還沒進門就聞到香味了,看來學姐的手藝肯定不錯。”
“難得你還有胃口,這樣我比較放心,我說過,這種事情原不原諒是其次,重要的是不要爲難自己。”
“謝謝學姐的開導,不過當時攤牌時,我還是生了氣,差點就打了她。”
“生氣是難免的,甚至罵她都可以理解,但是打人就不對了,再怎麼樣,男人也不能跟女人動手。”
“我是沒打她,不過我把張曉峰打了,現在想想,太便宜他了,應該往死裡揍!”
“你打他了?什麼時候的事?”
“就是週四。”
“哦,邊吃邊說吧!”
飯菜端了上來,兩人相對而坐。
“唉,看着這美味的飯菜,我現在又沒胃口了。”
“我能理解,少吃一點,來,先喝一碗湯,我熬了一個下午,烏雞燉墨魚,補氣血的。”說着,楊秋起身給文軒舀了一碗。
“謝謝學姐。”文軒抿了一口,味道很鮮美。
突然間,他就想到了妻子時常給他熬的海帶骨頭湯,心裡有種酸酸的感覺。
楊秋自己也舀了一碗,慢慢喝着。
半晌,文軒說道:“週四下午,張曉峰來公司找我——”
文軒提了個開頭,又把手機錄音放了起來。
楊秋靜靜的聽着,臉一直緊繃着。
直到錄音停止了,楊秋才說道,“說真的,那天你帶我去凱萊酒店,向我講述那個女人的話,即使看到了照片,我也沒有完全相信小茹出軌,可能這是我的一個直覺吧!當時,爲了照顧你的情緒,所以我沒有替她辯解什麼,畢竟我是局外人,知道的東西都是你告訴我的。但是聽了這錄音,哎,我真不知道說什麼了,張曉峰如果真是清白的,他實在沒有必要自己給自己潑污水,還討來你的一頓打。他的欲蓋彌彰只能說明,他和小茹的確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那你今天攤牌之後,小茹是個什麼表現?”
“起初她不承認,說那個女人污衊她,中途爲了證實酒店那晚的事,她還撥了程雪的電話,讓她證明,那晚她去是有原因的。結果程雪的話和張曉峰說的是一樣的。她就啞了。然後,她又聽了我和張曉峰的對話之後,徹底無語了。她沒有再辯解,當我提出離婚時,她雖然沒有同意,但是很痛快的就離開了這個家。”
“那對於這個結果,你滿意嗎?”楊秋輕輕的問。
“我感到有些憋屈,我寧願她大吵大鬧,或是請求我的原諒,讓我再給她一次機會,可是她沒有這麼做,就這麼毅然決然的走了,倒搞得我不知所措,我沒想到會是這樣。”
“這是你的自尊心在作祟,在你的潛意識中,你希望你是高高在上的審判官,要讓小茹這個罪人不但認罪,還要乞求你的饒恕,這樣才能滿足你的虛榮心,對嗎?”
文軒身體一震,“是這樣嗎?”
“我認爲是,你認爲你是道德的維護者,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要顯示你的威嚴,要挽回你的自尊。”
“難道不應該嗎,犯錯的是她,她應該受到懲罰,至少要受到良心的審判!”
“她是做錯了,她可能爲此失去女兒,也會受到良心的譴責。但是在這場博奕中,沒有贏者,你要做的不是高高在上的鞭笞她,而是反思和自省,這樣你才能獲得新生,不然你會永遠沉溺於失落當中,不能自拔。”
一時間,文軒默然無語。
他想到了和黃洋的曖昧,想到了酒後亂性,那何嘗不是對妻子的背叛,五十步笑百步嗎?他記得,自己給妻子講故事的時候,他的懷裡躺着的是黃洋。他還記得,在省城的小吃街,他牽着黃洋的手,像情侶似的在街上漫步。他叫她‘小丫頭’,她叫他‘大笨蛋’,彼此還親過對方的臉。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一瞬間,文軒感到了崩潰,眼眶變得潮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