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和黃洋吃過晚飯之後，文軒又站在陽臺上抽菸，他看到了對面二十八樓的窗子亮起了燈光，那就意味着妻子回來了，這讓他的心安穩一些。
轉眼又到了週六，文軒躊躇着要不要把女兒接回家。
其實潛意識裡，他希望女兒能多點時間和黃洋相處，但是要是女兒回去把黃洋住在家裡的事兒告訴了父母親，自己就不好交待了。
於是他決定找個理由不把女兒帶回來。
吃午飯的時候，黃洋問道：“下午是不是要去接露露？”
“我陪她玩一會兒，就不接回來了。”
“是不是擔心她會把我住在家裡的事告訴你父母？”
“是的，我怕她說漏嘴。”
吃過飯後，文軒就去了父母家。
文母見了他，私下裡問道：“小茹呢，怎麼沒有和你一起來？”
“她沒時間啊。”
“沒時間？”文母皺起眉頭，“她現在不是自己做生意嗎，怎麼反而沒有時間了？”
“媽，就是因爲自己做生意，所以每天都得去店裡，店裡就那麼幾個人，忙不過來。”
“那就多請人啊。”
“媽，做生意也要考慮成本啊，不能給別人打工啊。”
“那晚上呢，晚上也沒時間過來吃飯？”
“媽，現在她跟以前在公司上班不一樣，她做的是代理，只要下面的經銷商缺貨了，隨時要找她，她就得安排送貨。何況她現在才接手，千頭萬緒的事情多，等過陣子，她做順手了，也就應該輕鬆了。她有時間的時候，不是來看女兒了嗎？”
文母正色道：“小軒，你不要跟媽講大道理，這段時間，你和小茹倆個都沒有一起來接過孩子，你跟小茹是不是鬧矛盾了？”
文軒有些驚訝，母親果然嗅到了一絲不正常，“媽，你想多了，我和她好好的，她真的是因爲忙，沒有時間。”
看到母親臉上仍有疑惑，文軒說道：“你不信的話，我馬上給她打個電話，當面問她。”
文母沒有吭聲。
見狀，文軒只好拿出手機，開了免提，撥了妻子的電話。
幾秒之後，電話通了。
文軒說道：“老婆，我在父母這裡，媽說爲什麼你沒有來，我說你忙，沒有時間，她不相信。你自己給她說吧！”說完，他把手機遞給母親。
文母說道：“小茹，你現在很忙嗎？”
那頭傳來沈茹的聲音：“媽，我的確很忙，星期六星期天是我們集中發貨的時間，這可跟我以前上班不一樣，現在我還在去送貨的路上呢。”
“媽，你聽到了吧，她是真的忙。”
“那好吧，小茹，你自己先忙，你記住啊，賺錢是重要，但是家人更重要。”
“我知道了媽，就這樣吧！”沈茹說完掛了電話。
文母把手機還給兒子，笑了笑，“沒鬧矛盾就好，家和萬事興！”
把母親忽悠過去了，文軒並沒有感到輕鬆，瞞只能瞞一時，真不知以後如何向父母交待。
離婚可不是倆個人的事情，還關係到彼此的親人。
在母親眼裡，沈茹可是個百裡挑一的好兒媳婦，她是逢人就誇。妻子在自家小區的知名度遠不及在父母小區的知名度，都是因爲母親的緣故。
父親雖然沒有母親這麼高調，但他對沈茹也是很滿意的。
一旦離婚，不知讓他們的臉往哪兒放。
想到這些，文軒尤爲頭痛。
當初以爲妻子出軌，自己提出離婚，那實在是沒有選擇的餘地；但現在他不得不考慮這些因素；相反，妻子那邊除了遠在上海的母親和妹妹，在本地就沒什麼朋友親戚。她的顧慮沒有自己這麼多。
想到岳母，文軒心裡一動，妻子有沒有把離婚的事告訴她？
想來應該沒有，不然岳母會打電話來問自己。
實際上，結婚以來，文軒和岳母以及那個妻妹很少通電話，也就是逢年過節的時候，和妻子一起問候一下。
因爲妻子先前的房子拆遷之後，岳母沒有要還房，而是拿了一筆補償款，所以在經濟上不成問題，因此，沒有給文軒增加任何負擔。
關於那筆補償款，本來有沈茹的一份，她沒有要，留給了母親養老，文軒也沒有異議。
過了一會兒，文母又把文軒叫到一旁問道：“對了，小軒，上次你把露露帶到醫院去看黃洋。黃洋把露露認作乾女兒？”
“露露給你說的？”
“是啊，她說她黃洋阿姨當她的乾媽了。”
文軒說：“黃洋喜歡露露，一時就認了乾親。”
“那小茹知道不？”
“她知道啊，她沒有反對。她對黃洋的印象不錯，她也知道王所是黃洋的舅舅。”
“知道就好。那天我和你江阿姨去醫院看黃洋，事後，江阿姨還說，黃洋的年紀也不小了，一次戀愛都沒談過，她還託我有了合適的人給她介紹呢。你對黃洋比較瞭解吧，你說，她這孩子喜歡什麼類型的男孩子，我以前在文工團的一些同事中還有一些沒有結婚的年輕人。上次我們同事聚會，他們也讓我給他們的孩子物色對象呢！”
文軒有些無語，擠着笑容說道：“媽，雖然我和黃洋共事了一段時間，但是私下裡接觸不多，所以對她也不是太瞭解，更不知道她的擇偶條件。你就不要去操這份心了，年輕人不喜歡家長去幹涉他們的戀愛。”
“這不是因爲江阿姨說起這事兒，我纔想幫個忙嘛！你爸和王所這麼多年的交情，她外甥女的事我們能幫自然要幫了，現在年輕人相親也多啊！”
“行了，媽，我是覺得黃洋的個性比較強，她應該不會接受相親這種形式，你就不要去管了，江阿姨問起，你就說沒有合適的就行了。”
“瞧你這孩子，怎麼一點都不關心自己的同事。”
“媽，我已經夠關心她了，她出事了，我還去縣城照顧了三天，現在我也時常去看她，要不要我把婚離了，把她娶進門？”
“你說什麼混話，”文母瞪了兒子一眼，“不過這次小黃摔傷，臉上留下了疤真是造孽，多漂亮一個姑娘啊，現在破了相，不知她心裡多難受，這擇偶的條件怕是要降了。”
“哎，不和你說了，我帶女兒去樓下玩會。”文軒心裡有些毛躁，這些長輩真是會添亂。
“哎，你這孩子——”
文軒坐在小區的長椅上，看着女兒和幾個年紀差不多的孩子嘻鬧。
一個年紀大點的女孩子說道：“來，我們來玩老鷹捉小雞的遊戲，我當老鷹，你們哪個當雞媽媽？”
其它幾個小孩子都一起舉起手。
“男孩子不能當雞媽媽，女孩子纔可以。”
露露說：“我來當。”
另個個頭較高的女孩子說：“我也要當。”
先前那女孩子說：“你們倆個輪流當，珠珠先來。”
於是其它五、六個孩子排起隊，扯着前面人的衣服，躲在了雞媽媽的後面。
那個叫‘珠珠’的女孩子展開雙臂，在老鷹面前護住自己的小雞。
一羣孩子大呼小叫，玩得不亦樂乎。
文軒看在眼裡，心有感觸，孩子是離不開媽媽的。
過了一陣子，孩子們都玩累了，小臉蛋上都出了汗。
露露蹦蹦跳跳的跑了過來，興奮的說道，“爸爸，我當了兩回雞媽媽。蘭蘭就是捉不到我的小雞。”
文軒笑道：“爸爸都看到了，露露真能幹，把小*都保護好了。”說着，他掏出紙巾給女兒擦汗。
露露咧着嘴笑道：“下次，媽媽來了，我們也來玩這遊戲，爸爸當老鷹，我來保護媽媽。”
“呵呵，好啊。不過呢，三個人太少了，爸爸不好捉啊。”
“那讓爺爺、奶奶也當小雞。”
“人還是不夠。”
“麼爸也來。”
“還有呢？人越多才越好玩。”
露露歪着腦袋想了一下，“外婆和小姨沒在這裡啊，她們來不了啊。”
文軒捏着她的小臉蛋，“她們來不了，我們讓乾媽來，好不好？”
“對啊，還有乾媽，不過乾媽受傷了在醫院啊。”
“等乾媽傷好了，她就來啊。”
“嗯，那好。”
“露露，我問你，你喜歡乾媽不？”
“喜歡。”露露點點頭，“媽媽說，乾媽很喜歡我，我也要喜歡乾媽。”
“媽媽跟你說的？”
“是啊，媽媽說，她要做生意賺錢，陪我的時間少，所以乾媽以後會陪我玩。”
“媽媽什麼時候給你說的？”
“那天媽媽帶我去她的店裡說的。”
文軒心想，看來妻子和黃洋一直在保持聯繫啊，難怪妻子前腳搬走，黃洋後腳就來到家裡。
想到妻子執意要撮合自己和黃洋，文軒心裡就不是滋味兒。
她真是鐵了心要離開這個家了。
“你看別人只有一個媽媽，你現在有兩個媽媽了，高興嗎？”
“高興，這樣就多一個媽媽給我買玩具，給我買好吃的。”
看着女兒天真的笑容，文軒把她摟在懷裡，終就女兒太小了，不明白大人之間的事情。
吃晚飯之前，文軒給母親說，接到朋友的電話去聚餐，就離開了父母家。
回到家裡，黃洋正在廚房準備泡方便麪。
“這麼早回來了，沒在那邊吃飯嗎？”
“要是吃飯了，我就找不到藉口不帶女兒回來了。”
“那就一起吃方便麪吧！”
“這個東西沒營養，還是我來做飯。”
“我真想自己快點好起來，不想你照顧我了。”
“你不是想我照顧你嗎？”
“因爲我想爲你做飯，我覺得爲心愛的人做飯是一種幸福。”
文軒想到了妻子，除了她不在家的時候，基本上都是她做飯，而自己負責洗碗。
她爲自己做飯的時候也應該是幸福的吧？
文軒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
黃洋一隻手摟住了他，“軒哥，我愛你。”
笑了笑，文軒說，“不是叫我姐夫了嗎？”他站着沒有動。
“不，我不要你做我的姐夫，我要你做我的老公。”
“傻丫頭，我那麼值得你愛嗎？”
“我就是愛你。”黃洋把頭貼在了他的胸口上，“我愛得好累好累。”
“我怕辜負了你對我的愛。”文軒喃喃的說道，“你清楚她在我心裡的位置。”
“從一開始我就知道，現在我能這樣摟着你，我已經很滿足了。”
“如果我和你結了婚，我心裡還裝着她，這對你不公平。”
“感情的事有什麼公平可言，這不是交易，不需要對等的付出。至少你是喜歡我的，不是嗎？”
文軒伸出手來，輕輕的摟住她，“再給我一點時間。”
文軒真有一種衝動，想給她一個承諾，但是話到嘴邊又變了，但至少這樣的回答不會讓她失望。
“被你摟着的感覺真好。”黃洋閉上眼睛，感受着文軒男子漢的氣息，她已經不止一次的陶醉其中，這或許就是戀愛的滋味吧。
戀愛中，對方的一句話，一個動作，一個眼神，或是一絲氣息都能令人癡迷沉醉。
今天晚飯的氣氛有些不一樣，文軒看黃洋的眼神多了一分溫柔。
黃洋感覺出來了，燦爛的笑容中更是充滿了柔情蜜意。
吃過飯，文軒又站在陽臺上抽菸，漆黑的夜色中，對面二十八樓的窗戶亮着燈。
“想去看她嗎？”黃洋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文軒的身體震動了一下，隨後說道：“燈亮着我就安心了。”
“作爲你的妻子，她感覺無顏面對你，如果成了朋友，她倒可以坦然的和你交往。”
文軒想起了羅勇的話，他最後勸自己離婚，好像也是這個意思。
“天涼了，別站在陽臺上了，想去看她呢，就去吧，不過，她未必肯見你。”
文軒把目光收了回來，轉身走進客廳。
他真的想去看她，可是見了面說什麼呢？
他和她似乎已經無話可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