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厚顏無恥的人都有,張路在休息室裡給韓野找衣服的時候,嘴裡全都是抱怨,我換了大紅色的敬酒服,化妝師在給我補妝,張路湊過來問:
“你確定要當着韓野的面和姚遠完婚?婚禮都成了這個樣子,已經是一場鬧劇了,不如就算了,給自己留點後路。”
後路?
我轉過頭來看着張路:“要什麼後路?”
張路結結巴巴的說:“韓野好像...我覺得他是真的...”
我拿着桌上的腮紅摸了摸張路的臉:“一個人可以從你的世界走過來,再走回去,但是絕不能讓他輕而易舉的在你的世界裡走來走去,我這兒不是驛館,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哪有那麼好的事情,既然他選擇了沉默,就代表在他的心中這件事情沒有跟我解釋的必要,他都把我當成無關緊要的人了,我又何必在乎他的存在。”
張路擦了擦臉:“話是這麼說,但他要是不在乎你的話,就不會在你的婚禮上出現,他出現了就證明他放不下你,你對他的感情我知道,姚遠心中也明白,你何苦這樣爲難兩個人呢?”
我對着鏡子裡的自己慘笑:“過去的這麼多天,他難道不能出現嗎?當下這個時代,跨越國界都不需要翻山越嶺,就算半天功夫都沒有,電話呢,微信呢,通訊工具那麼多,除非有意迴避,誰會阻止得了他給我透露八點訊息,總而言之你不用再勸了,你有這磨嘴皮子的功夫,不如好好去招待一下傅少川吧。”
說起傅少川,張路突然臉紅了:
“我招待他做什麼,他又不是我的誰,就讓他自生自滅好了,反正他跟韓野是一個鼻孔出氣的,你都決定不搭理韓野了,那我也沒必要跟傅少川糾纏不清,免得大家以後見面尷尬。”
張路是拿話來激我,我起了身:“也好,你能這麼想證明我在你的心裡遠比那傅少川重要多了,走吧,走完婚禮流程就可以回家休息了,這種形式化的東西本來是可有可無的,但今天必須全程走完。”
張路啞口無言,只得跟在我身後。
姚遠在門口等我,雖然臉上開了花,卻依然沒有影響他今天的光芒。
韓野已經換好衣服坐在了酒席上,沒有散去的人,一是因爲大雨困住了他們,二是想看看這出鬧劇該如何收場。
連司儀都屁滾尿流的跑了,整個流程已經沒人來指引。
張路正想跟我商量這件事情的時候,韓野一個箭步跨了上去,握着話筒說:
“衆所周知,今天的新娘子是我的未婚妻,既然她今天決定了要嫁給別人。那我就送她走入這座圍城吧,我來做婚禮的司儀,現在請新郎新娘入場。”
張路尷尬的在我耳邊問:“這個韓野作死啊,他到底想耍什麼花樣?”
我纔不管他耍什麼花樣,擡頭微笑着問姚遠:“由我之前的未婚夫爲我充當司儀的婚禮,你還敢繼續下去嗎?”
姚遠微微點頭:“只要有你在,就沒有我不敢做的事情。”
在婚禮進行曲的音樂響起時,我挽着姚遠的手走到舞臺上,韓野就站起我和姚遠的面前,臺下好些人都忍不住竊笑。
我們站好後,韓野根本不按理出牌,直接把妹兒和小榕請上了舞臺,他蹲下身去問妹兒:
“大聲的告訴在場的叔叔阿姨們,誰是你的爸爸?”
妹兒撲進韓野懷裡:“你是我的爸爸。”
我本想阻止的,被小榕拉住了我的手,韓野這個王八犢子竟然請了兩個小傢伙當幫手。
“今天媽媽跟這位叔叔要結婚了,你同意嗎?”
妹兒握着話筒看着我:“媽媽,不要離開我和爸爸。”
小榕也跟着妹兒一起起鬨:“阿姨,你做我的媽媽吧。”
場面完全亂套了,我們就像是臺上的小丑,我瞪大眼睛看着一旁的張路:“還不把孩子們帶下去?”
張路和齊楚齊刷刷的上前來,任憑妹兒和小榕又哭又鬧,強行的把他們倆給抱了下去,我搶過韓野手裡的話筒,衝他大吼:
“你是嫌我丟人丟的不夠,還是覺得我曾黎不配嫁個好男人?韓野,你可別忘了,不辭而別的人是你,要娶別人的人也是你,你是不是就是想讓大家都知道,我曾黎是你韓野用過的現在不要了的破鞋。”
韓野伸手來擦我掉落的淚,心疼的說:“好了,不哭了,黎寶,我們也不鬧了,你要想嫁個好人的話,我娶你啊。”
我從姚遠那兒奪過戒指遞給韓野:“好,既然你要娶我的話,那你現在跪下來,拿着這枚戒指向我求婚,你要是有本事,你就今天把我娶回家,你要是現在不敢娶我,那就請你滾,別妨礙我嫁給別人。”
韓野把玩着那枚戒指,揪着眉心看着我:“黎寶,我今天暫時不能娶你,至於原因,我日後會告訴你,我們能別鬧了嗎?孩子們都看着呢,你也不想讓孩子們傷心難過吧?”
我揚起手,但那一巴掌卻還是狠不下心來落下。
“韓野,你走吧,任何理由我都不想再聽,我對你只有一個要求,你來的時候我相信你不會走,你走了我只求你永遠別再回來,現在你滾吧,有多遠滾多遠,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你。”
韓野還在發愣中,我從他的手中奪過戒指遞給姚遠:
“那些所謂的誓言不用多說,如果你娶我的話,你爲我戴上這枚戒指,從今天開始我跟你走。”
姚遠沒有絲毫的猶豫,將戒指套在了我的手上,我也爲他戴上了戒指,然後笑着對他說;
“好了,現在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
姚遠下意識的轉過頭去看了一眼身邊的韓野,我靠近姚遠兩步:“怎麼,難道你連親你老婆的勇氣都沒有嗎?我可不是傳說中的母老虎。”
臺下那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都在喊親一個,親一個。
姚遠是在半推半就中親吻了我的嘴,親完之後我摟住他的脖子:“現在你該抱我入洞房了,那些敬酒的時候就請他們自便吧,我們該回家好好享受二人世界了。”
姚遠將我一把抱起,也不再顧及韓野的感受。
在離開之前,我看見傅少川湊在韓野耳旁嘀咕了兩句。
之後我回到了碧桂園,聽張路說韓野已經坐最早的航班走了,傅少川留了下來,他行色匆匆,似乎是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情。
姚遠端着姜水進來:“今天淋了雨怕感冒傷身子。你先喝點姜水睡一覺,別的事情都交給我來處理。”
姚遠的婚房在市區,但我回到碧桂園,說的好聽是爲了等三嬸和徐叔回來,其實心裡還是害怕,韓野這一通鬧之後,我也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和方式來面對姚遠,這場婚禮實在是胡鬧,折騰了一天,我真的是心力交瘁。
等姚遠走後,張路坐在我牀邊拿照片給我看:
“許敏走了,這件事情我已經查清楚,原本許敏回國是想阻止你和姚遠結婚的,只是最後突然改變了之前的策略,於是就有了在茶樓的那次談話,這個看起來像只小白兔的女人,我們差點就被她騙了,其實她前腳一回國,後腳就被餘妃的人給盯上了,她接近我們就是爲了能在婚禮上給你難堪,讓姚遠知恥而退,所以姚遠的父母不能及時趕回來,也是許敏動的手腳,這個女人莫名其妙的被別人當了炮灰,活該被姚遠鄙視。”
天才都有點愚不可及,張路說這話的時候我一直在反思自己。
許敏的出現本來就像是一場預謀,只有我死心塌地的相信別人會莫名其妙就對我付出真心。
“餘妃怎麼樣了?”
我對許敏一點都不好奇,她只是無路可走的時候正好被別人當了棋子使用。
而餘妃的出現卻實在是讓人感到詫異,偏偏餘妃出現之後,韓野隨後就跟着出現了,世上有太多的巧合,但我一點都不相信這只是一個巧合。
還有沈洋,幫着姚遠和那些人幹了一架之後,整個人到現在都沒出現過。
張路確實是神通廣大,她拿着微信給我看:“朋友發來的圖片,餘妃之前墊過鼻樑,所以平時最害怕的就是別人撞她,今天被我揍了兩拳,鼻子塌了,估計要去韓國再度整形,沈洋對她到底還念着舊情,因爲擔心她的狀況去了醫院,不過聽朋友說,沈洋一直在跟餘妃說,讓她放下所有的恩恩怨怨和那些子虛烏有的矛盾,好好過自己的人生,我就說沈洋今天怎麼一直都沒來,原來是去攔截餘妃了,你說他到底是想跟你舊情復燃,還是對餘妃舊情未了,男人心,海底針,深不可測啊。”
我看着餘妃的狀況還比較嚴重,張路看見我糾結的表情,哈哈大笑:“你是不是在擔心她現在變成這個樣子後,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辦法去陪遊了?這一點你不用擔心,這個餘妃很有魅力,現在喻超凡爲了她把自己賤賣了,陳曉毓爲了她陪各種各樣的男人睡覺,沈洋爲了她連你都顧不上,她就算是毀容也值了。”
我沉默了,張路才正兒八經的勸我:
“我知道你心裡想的是爲什麼餘妃和韓野會同一時間出現,但我想告訴你的是,和韓野一起來這裡的人,還有小措。”
我驚訝的看着張路:“你是怎麼知道的?”
張路湊耳過來:“今天傅少川不是把我抱走了嗎?然後我騙他說我感冒了,讓他去給我買感冒藥,我偷了他的手機看到的,別問我爲什麼能解鎖他的指紋密碼之類的傻話,我不想回答,我只是告訴你,韓野回來是有小措在一旁監督,而今天韓野突然走了,我告訴你原因的話,你別太吃驚。”
我白了她一眼:“有話快說,我今天的耐心都用完了。”
張路收回手機,嘆氣一聲:“韓澤肝癌晚期。”
韓澤。
肝癌晚期。
我一躍而起,拉着張路:“這件事情不能開玩笑,韓澤這麼注重養生的人,怎麼可能肝癌晚期?”
張路聳聳肩:“再養生的人也不能長命百歲啊,何況韓澤的年紀也這麼大了。他這一生都在爲事業拼搏,難免身體機能會損耗過度,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韓野必須趕回去,而且韓澤一直都不同意你做韓家的兒媳婦,韓野說的讓你再等等,可能是爲了這個原因吧。”
我脫口而出:“荒唐,要是因爲這個原因的話,韓野就更應該把我和妹兒都帶到韓澤面前去,妹兒好歹是韓澤的孫女,老人家看在孩子的份上,看在我腹中懷着韓野孩子的份上,也不可能拼死阻攔,我覺得這裡面的原因不簡單,韓野敢瞞着我,就應該付出代價,任何藉口都不值得被輕易原諒。”
張路竊笑:“不值得被輕易原諒的潛臺詞是,他還是值得被原諒的,只是你想給他一個教訓,對不對?”
我躺了下去:“我累了。你幫我去看看妹兒他們吧,韓野回國竟然不把小榕一起帶回去,你說他到底是怎麼想的?好歹是孫子,帶回去給老人家見見,老人家的心情會好很多。”
張路搶過我的被子:“承認吧,你還是在乎韓野的,你也很在乎韓野的家人,如果你同意的話,我讓三嬸和徐叔帶着妹兒和小榕去美國一趟。”
我躲在被窩裡悶聲回答:“三嬸和徐叔都年紀大了,又不會說英文,去了估計會迷路。”
張路掐掐我的臉蛋:“你忘了,小榕從小在美國長大,他現在這麼大了,做個小翻譯完全沒有問題,你如果還不放心的話,我讓齊楚陪着他們去,齊楚這個人看着娘裡娘氣的不靠譜,但他之前談過一個英文系的女朋友,應付基本的交流完全沒有問題。”
我裝作自己困得不得了倒頭就睡不再哼聲,張路嘆口氣起身走了。
我本來是毫無睏意的,只是一沾牀就感覺整個身子都乏得很,昏昏沉沉的就睡着,做夢都夢見自己帶着小榕和妹兒去了美國,在醫院見到了韓澤,告訴他我會好好照顧孩子們的,只是韓澤卻扭過頭去不看我。
我心裡着急,想讓韓澤接受我,卻看見小措進來甩手就給了我一巴掌,口中罵道,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
我被驚醒之後,張路和姚遠陪在我身邊,張路那隻冰冷的手正好摸着我的臉。
“謝天謝地,你總算是醒了,你高燒還不能打針吃藥,只能物理降溫,對虧了姚遠。”
我看着姚遠,抱歉的說了一聲:“謝謝你。”
姚遠指着牀頭櫃上的姜水說:“我給你熬的你怎麼不喝?你的身子自己應該清楚,這個孩子要經受的太多,你必須養好身體。”
張路在一旁插話:“好了,現在燒退了就好,姚醫生,黎黎一整天都沒吃什麼東西,你會做什麼?”
姚遠起身:“我去熬點小米粥。”
看着姚遠走出門,張路才拍拍自己的心口:“我發現姚醫生嚴肅起來的時候也很可怕,黎黎,齊楚帶着三嬸徐叔和孩子們走了,你這兩天也可以安安靜靜的想一想自己的事情,姚遠那裡,我去幫你說,你們的婚禮實在是太牽強了,我想姚遠心中也是明白的。”
我瞪大眼睛看着她,很無辜的說:“他明白什麼?”
張路摁了摁我的額頭:“你裝什麼傻,這件事情鬧過去,姚遠就算戴了你的戒指也不敢把自己當成是你的老公,還有韓野,韓澤都已經到了生死關頭,我就不信他會在這個時候跟別的女人結婚。”
我撇嘴:“張小路你喜歡跟老人家呆在一起,你聽過有個詞語叫做沖喜嗎?”
張路甩給我一記大白眼:“曾小黎,你別讓我鄙視你,現在是二十一世紀。沒有什麼沖喜啊守孝啊之類陳舊迂腐的老規矩了,這個時候韓野要做的就是陪在韓澤身邊,他已經失去了薇姐,要是韓澤再走了的話,對他而言實在是太痛苦,我覺得這個時候你有必要放下之前的小情緒,好好安慰他。”
我指着自己:“笑話,我安慰他?憑什麼呀?他把我當成垃圾一樣想丟下就丟下,我纔不管他的死活,雖然我不能度蜜月,但是我決定再去度假村住一段時間,你要是我好朋友的話就跟我一起去。”
張路無可奈何的問:“什麼時候走?”
我揉了揉太陽穴:“明天。”
張路大呼:“明天?明天太快了吧,那個度假村是要提前預訂房間的,現在都是旅遊的旺季來了,我們還得提前預訂房間,你現在身體還不能隨意走動,要養一養,還有這幾天有好多的事情要發生,明天實在是不太合適。”
我拿着手機翻着天氣預報給她看:“有什麼不合適的,明天微風陰天。正適宜出行,後天星城暴雨,未來一週都有強降雨,明天不走,更待何時?”
張路唉聲嘆氣着,我來了脾氣:
“算了,算了,現在傅少川回來了,某些人不願意離開星城,我也能諒解,那你就留下來吧,到時候有個什麼事情也好及時處理,你把妹兒送去美國,你幫她請假了嗎?”
張路丟了我一小粉拳:“你個沒良心的女人,我不想明天走,是怕韓野萬一腦子秀逗了六月一號在星城娶小措怎麼辦?他都能把你的婚禮給攪和了,我就要以牙還牙。”
我很崩潰:“說韓野不會在這個時候結婚的人是你,現在怕他在這個時候結婚的人也是你,再說了,這六月一號結婚的事情不是在美國舉行嗎?你在這兒攔截誰呢?”
張路脫了鞋上牀盤着腿:“據可靠消息,在沈洋舉辦婚禮,還有沈冰也在那兒舉行過婚禮的酒店,六月一號有一場盛大的婚禮,據說新郎是韓野,新娘很神秘,還沒宣佈出來。”
新娘還能有誰,肯定是小措唄,婚紗照都拍了,錯不了。
聽到這個消息,我的情緒沒來由的很失落。
姚遠熬的小米粥,我就喝了兩口,他不放心我,堅持要在家陪着,被我強行推了出去。
張路站在客廳裡喝着粥說着風涼話:“他可是你今天剛娶回家的老公,你就這樣把他掃地出門是不是有點不太好,況且這外面電閃雷鳴風雨交加的,他要是生病了,我可告訴你,你只有吃外賣的份,我可不會做飯。我怕把你給毒死了。”
我拿了一把傘遞給張路:“你幫他送把傘去吧,我回房睡覺去了,我請求你們別再我耳邊叨叨,我就想一個人靜一靜。”
張路又喝了兩口小米粥才接過傘:“這小米粥味道不錯,你個沒良心的女人還是多嘗兩口吧,我去幫那個可憐蟲送傘去咯,你說這個時代要是能一妻二夫就好了,反正光棍那麼多,免得兩男爭一女,跟了誰都覺得虧欠另一個。”
我塞了顆糖在張路嘴裡:“叨叨叨叨,你還沒結婚就跟個長舌婦一樣的叨叨,趕緊送傘去,回來之後洗個澡好好睡一覺,明天去跟你的傅少川約會去吧。”
我回了房,還聽見張路大聲唱算你狠。
回到房間我毫無睡意,已經是夜深了,也不知妹兒他們到了哪兒,星城沒有直達的航班,需要轉機,齊楚看起來一點硬氣都沒有。不知道能不能照顧好孩子和老人。
回想起白天的場景,簡直是驚心動魄。
但我似乎已經不在意那段視頻裡的內容了,我很奇怪的在想,視頻中的我明明就是受害者,爲什麼我會有一種羞辱感?
難道真的像餘妃所說的,不被愛的纔是第三者,更何況我這個所謂的妻子還稀裡糊塗的懷着別人的孩子嫁給了沈洋。
如果一定要用命運來解釋的話,沈洋應該就是上輩子在我身上披了一件衣服的男人,所以這輩子我需要花費五年的青春來補償他。
那韓野呢?姚遠呢?
誰是看了我一眼的男人,誰是刨個坑將我掩埋的男人?
張路送傘去了很久都沒回來,我一個人睡不着在家看以前的相冊,我和韓野在一起相處不到一年的時間,但我們的相冊卻有好幾個,看到最後心情鬱悶,我給張路打電話,竟然是傅少川接的。
我納悶的問:“路路呢?”
傅少川那邊傳來敲門聲,然後是嘩啦啦的水聲,傅少川在電話裡喊:“路路,你的電話。”
電話那端混着水聲傳來一句:“你別管,等我洗完澡再回過去。”
傅少川又關了那扇門。水聲聽不到了,傅少川在電話裡對我說:“曾黎,你放心吧,她在我這兒好着呢,她今晚不回去就在我家住下了,你要是有事情找她的話,等會我讓她回你電話。”
張路竟然跟傅少川混在了一塊,我實在沒有想到。
一時之間我也不知該如何作答,傅少川又說:“韓野回了美國,你們之間的事情我也不好多說,你性子太倔強,他隱忍的太多,如果你不相信他的話,我就算是說破天你都覺得我是在撒謊,但我還是想勸你,結婚的鬧劇過了就過了,結婚證你可千萬悠着點,領了證就意味着你和老韓再也沒有可能了。”
張路似乎是洗完了澡,大聲說:
“這年頭有結婚證就有離婚證,怕什麼。又不是第一次領離婚證了?”
電話那端的傅少川尷尬的問:“路路,你這麼快就洗完澡了?”
張路那火爆聲音震耳欲聾的傳來:“傅少川,你個王八犢子憑什麼接我電話,老孃我今晚是還債又不是賣身,你趕緊的,麻溜的辦完事情我好早點回家睡覺。”
傅少川乾咳兩聲:“那個,電話還在接通中,這些話要不要等電話掛斷之後再說?”
張路慌亂的埋怨了他一句:“你不早說,王八蛋。”
隨後張路討好似的跟我說:“黎黎啊,寶貝兒,你今晚先睡,我出門的時候帶了鑰匙,我會回來睡覺的,你一個人在家怕不怕啊?要不要先叫辛兒過去陪你?”
我掩嘴偷笑:“我不怕,外面下大雨,你今晚別急着回來,那個傅少川看起來不像是秒君,估計能一夜好多次,你悠着點,別回來的時候肚子裡還踹一個。”
張路哀呼:“你以爲是出去吃飯呢。吃不完的還打包回來。”
我哈哈大笑:“你不用打包,你是吃貨,你好好享受這個屬於你的夜晚吧,希望你明天早上能回來,我們明天去度假村,我剛剛已經訂了房間。”
張路一直在推脫,最後我急了,甩給她一句:“你看着辦吧,現在好好吃肉,下一次吃肉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呢,畢竟單身狗吃肉是一件很費勁的事情。”
傅少川在一旁搭訕:“我今天晚上努力讓她告別單身狗,不然這個社會似乎有點歧視單身狗。”
我呵呵笑了:“努力吧,大總裁。”
掛了電話之後,我不由得嘆口氣,連張路這麼要強的性格都能主動送上門去,可見愛情是件多麼可怕的事情,愛情真的能改變一個人的性情和觀點。
睡前姚遠給我打了個電話,說的都是讓我好好注意身體之類的話,最後要掛電話時,他試探性的問我:
“黎黎。我們的婚禮算數嗎?”
我一時間語塞,姚遠失望的說:“好了,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別玩手機,有輻射,對眼睛也不好。”
我不忍心聽到他頹然的語氣,直面回答:“算數啊,不過我爸媽還等着我在老家舉辦一場婚禮呢,雖然舉辦婚禮很累,但我想遂了老人家的心願。”
姚遠立即興奮了:“好啊,這一次我親自策劃,雖然你們都覺得我是個很木訥的醫生,但我骨子裡還是渴望浪漫的,你要相信我能做好這件事情。”
我應和道:“我相信你能做好這件事。”
姚遠又問:“那結婚證...我們什麼時候....”
我急忙轉移話題:“那個,好像我家的門鈴聲響了,可能是張路回來了吧,我去開門。”
姚遠只好打住:“那我掛電話了,你別太急,走路穩着點。別摔着,晚上好好睡,晚安。”
掛完電話後我像是做賊一樣心虛的嘆口氣,本來是撒了個謊騙姚遠的,沒想到我家的門鈴還真的是響了。
我穿上拖鞋起牀去開門,看見童辛打着傘站在門口。
我探頭一看,外面黑乎乎的。
“小關關呢?誰在帶着?辛兒,這麼晚你怎麼來了?”
童辛進了屋之後拿紙擦了擦臉上的汗水:“路路給我打的電話,說是她今晚可能不回來了,但她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家,所以讓我來陪陪你,關河在家帶孩子,不用擔心。”
我吃驚的看着童辛:“就關哥一個人帶孩子,行嗎?”
童辛渾身輕鬆的往沙發裡一坐:“自從生下孩子之後,我整個人都快抑鬱了,現在正好藉機把孩子甩給他帶一晚,我可以輕輕鬆鬆的睡個懶覺咯。”
我還是不太放心的問:“萬一孩子餓了怎麼辦?尿了怎麼辦?夜裡哭着要你怎麼辦?關哥這種五大三粗的人,能把孩子帶好嗎?”
童辛抱着抱枕嘆氣:“這些事情他都能解決的,你不要懷疑一個男人的奶爸精神,說說你吧。婚禮弄成這樣,採訪你一下,你現在是什麼心情?”
我坐在她身邊攤攤手:“我能有什麼心情,就這樣唄,結婚不就是這麼回事嗎?我又不是大姑娘頭一回上花轎,沒什麼稀奇的。”
童辛毫不客氣的說:“我覺得今天所有的狀況對你而言都是幸災樂禍,要是沒有餘妃鬧出那麼點事情,韓野估計也不會出現,你費盡心思的要結這個婚,不就是想把韓野給引出來嗎?我就想問問你,要是你拿着婚戒逼婚韓野的時候,他還真就下跪向你求婚了,你會怎麼應對?”
我揉着太陽穴打着哈欠:“那個天不早了,你好不容易輕鬆一晚上,趕緊去客房睡覺吧。”
童辛抓住我的手臂:“你會當場答應,你會把姚遠丟下當場就跟韓野完婚,雖然婚後你可能會把之前所受的委屈都找補回來,但是在那樣的情況下,你其實是想刺激韓野,但讓你失望的是。韓野應該是有着很深的苦衷,所以他不能在那一刻娶你,黎黎,承認吧,你依然深愛着韓野,又何必把自己陷入兩難的境地呢,現在的姚遠還會顧及你的感受,因爲他自己都不相信能把你娶回家,要是你真的跟他領了結婚證,他一定不會再放手,到時候你心軟,兩頭都放不下,又何必呢?”
我茫然的問:“韓野能有什麼苦衷?他不就是想把妹兒給認回去嗎?天底下好女人多得是,他一個闊少爺怎麼就偏偏喜歡上我這個離異的女人了,沒有哪個男人不想娶個冰清玉潔的姑娘回家的,想一想我以前太天真。”
童辛直盯着我:“因爲六年前是你闖入了韓野所在的那間房,是你在意識模糊的情況下把清白身子給了韓野,是你懷了韓野的孩子,是你闖進了他的心中,這一切不是因爲孩子。時間,緣分,命運,而是因爲愛情,什麼是愛情,他愛你,你也愛他,這才叫做愛情。”
我慌亂的起身:“別說了,愛情這種東西來得快去得也快,睡覺去吧。”
童辛也跟着我起了身,她還想在勸我兩句的,只是這麼晚了,我家的門鈴卻再一次響了。
我去開的門,看見沈洋渾身溼透的站在我家門口。
“這麼晚了,你來做什麼?”
白天的時候本來看見他在跟人打架的,後來我派人尋遍了整個公園都沒發現他的蹤影,張路說他在醫院裡陪着餘妃的時候,我想他到底是用心愛過。
外面的冷風呼呼的吹着,雨下的很大,童辛也湊到了門口,看見沈洋後很驚訝的問:“這個時候了,你不回家來這兒做什麼,該不會是想來替餘妃討個公道吧?”
沈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曾黎,我是來替餘妃向你道歉的,她之所以針對你,其中有一部分是我的原因,對不起,是我當初喝多了酒做錯了事,纔給你惹來了這麼多的麻煩。”
童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所以你是來爲以前的事情道歉的?”
我伸手去拉沈洋:“什麼都別說了,快進來吧,徐叔那兒有乾淨的衣服,我找來給你換上。”
沈洋紋絲未動,我還差點踉蹌摔倒。
童辛大吼:“你聾了嗎?讓你進來你就進來,黎黎現在懷着身孕不能站在門口吹風,你就算是不心疼自己,你好歹心疼一下黎黎吧。”
沈洋這才挪動了腳步進了屋,我急忙找來徐叔的衣服放在洗手間裡,然後指着洗手間對他說:
“快去洗個熱水澡,鍋裡還有姚遠熬的薑糖水,我去給你倒一碗來。”
沈洋有些不知所措的愣在那裡:“不用了我就是有幾句話想跟你說,我說完就走。”
童辛用力推了他一把:“有事也等你換了衣服出來再說,你現在渾身都在滴水,這要是黎黎踩到有水的地方滑倒了傷到孩子怎麼辦?你負責的起嗎?”
沈洋這纔去了洗手間,我和童辛面面相覷,我淺笑:“你這刀子嘴豆腐心啊。”
童辛拿了拖把來拖地,對着我抱怨:“你對誰都好,沈洋以前犯了那麼多不可饒恕的錯誤,你可倒好,全盤接受還能坦然相待,現在輪到韓野了,你怎麼不拿出這一點半點的耐心和寬容來?”
我從廚房裡端了一碗薑糖水出來放在茶几上。
“這是兩碼事,沈洋犯錯要跟我離婚,至少他沒選擇逃避,雖然那時候的他真的很慫,但是他給的傷害都是真刀真槍,不像韓野,扭扭捏捏的看着有苦衷,最後可能還會來一句是爲了我好,其實呢,我需要他對我好嗎?這樣的好還不如直接來把刀子捅在我心窩上來的痛快。人生在世最痛苦的事情不是一命嗚呼,不是一刀致命,而是溫水煮蛙,煮到最後你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你說可悲不可悲?”
童辛若有所思的看着我:“你這些話我都不懂,我唯一懂的是,你和沈洋結合是爲了孩子,可你現在對韓野是有着感情的,所以你纔不能夠輕而易舉的原諒他,不過也沒關係,有脾氣就好,總比什麼都不在乎的強,要是你哪天看到韓野都不會有任何感覺了,那他才叫死絕,半點機會都不再有。”
我怕童辛會繼續拿沈洋來作對比,我又去廚房裡端了一碗薑糖水出來遞給拖完地的童辛:
“你大半夜的跑我這兒來,肯定也受了風寒,快喝一碗暖暖身子,免得你明天感冒了又不好給小關關餵母乳。”
說起孩子,童辛滿眼溫柔:“孩子都半歲了。我想斷奶了,你覺得可行嗎?”
我皺了皺眉:“現在太早了點吧,起碼母乳餵養到八個月十個月的,我跟你說,你現在覺得孩子很麻煩,騰不出手又不能睡個飽覺,但我以過來人的身份告訴你,孩子長大很快的,一眨眼她就會不需要你了,像妹兒,以前一天不見我都會哭哭啼啼的要找媽媽,現在一年半載不在她身邊,她都不會念叨我。”
童辛點頭:“那就再喂幾個月,反正也不急,我現在除了孩子就沒別的事情做了,這薑糖水不錯,沒想到姚醫生還有這麼好的手藝。”
我指着廚房:“鍋裡還有小米粥,張路很喜歡,你要不要嚐嚐?我給你去盛。”
我剛起身,童辛攔住我:“浴室的水聲停了,沈洋應該很快就出來,你說他有什麼話要對你說?該不會又和餘妃這個賤蹄子有關吧?”
我哪清楚,只好耐心的等着。
沈洋穿着徐叔的衣服出來,竟然也很合身,童辛將薑糖水遞給沈洋:“嚐嚐吧,姚醫生親手做的,現在的男人就是不一樣,個個都會下廚了。”
童辛的話裡有話,沈洋被臊紅了臉,低着頭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我從中化解尷尬:“快喝吧,今晚雨下這麼大,你來這兒跟你媽說了嗎?免得她擔心你又坐在沙發上巴巴的等着。”
沈洋點點頭:“已經說過了,我讓她先睡,別等我。”
我看了一眼外面:“雨下這麼大,回市區還遠着呢,不如今天晚上就住下吧,你跟你媽說一聲,在我這兒她應該會放心。”
沈洋搖頭:“不了,我說完就走。”
童辛翹着二郎腿催促:“那你快喝。喝完之後說完就走,別磨蹭,黎黎懷了孕也不能熬夜。”
聽着童辛句句話裡都帶着針對,沈洋似乎難以把話說出口。
我把童辛給勸開:“你去幫我把手機拿來,我怕妹兒他們會給我打電話。”
童辛當然知道我是刻意把她支開的,她起身走後我才問:“沈洋,你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沈洋喝了口薑糖水盯着我:“餘妃今天做的很過分,我替她向你道歉,曾黎,今天的事情也怪我,我沒有阻止餘妃,也沒及時通知你。”
我打斷沈洋的話:“如果是爲了說這些無關緊要的話,那就沒必要再說了,我不想聽。”
沈洋的臉色很難看:“還有一件事,是關於妹兒的身世,我想你一定以爲是姚遠知情卻瞞着你,其實這件事情和姚遠沒有關係,他根本不知道妹兒的身世,是韓野不想讓你誤會他和你在一起的初衷,所以纔有意隱瞞的。”
我打着哈欠:“這些事情我都知道了,你還有別的話要說嗎?”
沈洋更爲尷尬的,手指都在顫抖:“還有,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開口。”
我微微一笑:“是最近生活困難嗎?要借錢?還是餘妃要整容所以需要你的資助,沒關係,要多少錢你跟我說,我給你。”
我也不知自己突然之間怎麼了,看見沈洋那吞吞吐吐的樣子我就來氣。
沈洋被我說的不知所措,起了身連連解釋:“不不不,不是缺錢,曾黎,你別誤會,我沒有想要你的錢,我只是...”
我也起了身,深呼吸一口氣:“對不起,我今天心情不是很好,我想我們今天不適合交談,我先睡了,你要是願意留下來就選一間客房睡下,要是回去的話我也不攔着你。”
見我要回房了,沈洋一着急就攔住了我。
我瞪了他一眼,沈洋害怕的一哆嗦又將我鬆開。
我已經很久沒看見他這種唯唯諾諾的表情了,心裡惋惜一聲,以前還真是瞎了眼了。
“你想說的話就快點,趁我現在還願意聽。”
沈洋突然臉紅了,耳根子也紅了,看着我脫口而出:“關於你和餘妃之間的恩怨糾葛,我希望你們能夠握手言和,當初...”
沈洋的話都到了嘴邊,我家的門鈴卻十分詭異般的再度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