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措進屋,直奔陽臺。
“二哥呢?”
韓野那傢伙屁股都沒擦乾淨就跑了,車子到了家門口,小措肯定早就看到了韓野和我站在一起,但我還得睜着眼睛說瞎話:
“笑話,你找你的二哥,來我這兒做什麼?”
小措臉上帶笑,語氣卻絲毫不客氣:“這是二哥的家,我不來這兒我能去哪兒,我從市區回來,二哥不在,你們家也沒人,我給二哥打電話,他沒接,我問小區保安要鑰匙,可保安說那兩棟房子都在你的名下,沒有你的允許,備用鑰匙不能交出來。”
保安隊長那兒確實留有一把鑰匙,但這件事情只有我和韓野知道,他竟然敢告訴小措,等他回來,必定好好收拾他。
我乾咳兩聲:“確實,市區內韓野名下的那套房子已經轉給我了。”
“轉給你了?憑什麼?”
小措一急,尖銳的聲音還有些刺耳,秦笙啃着甘蔗走了來:
“你這一來就急赤白臉的幹什麼?這又不是你的家,你瞎咧咧啥呢,再說了,憑什麼,就憑她手裡牽一個肚子踹一個唄,你別瞪我。你們倆不管誰當我的嫂子,我都沒意見,只要別影響我食慾就好,嫂子,今天的甘蔗很甜,你要不要進去嚐嚐。”
我搖搖頭:“現在的甘蔗還沒到甜的時候,你去跟三嬸說一聲,家裡來客人了,麻煩三嬸收拾一間客房出來給她住。”
小措那表情都綠了,秦笙很自然的接話道:
“我聽說小措姐姐第一次來的時候住的是酒店,我想這一次小措姐姐肯定也會住酒店的,就不用勞煩三嬸了。”
小措一跺腳:“秦笙,你到底幫誰呢?”
秦笙眨巴着無辜的大眼睛:“幫你啊,寄人籬下的多不好,我是爲你着想,我賴在這兒是因爲我的心上人在這裡,你在這兒說不過去吧,你來星城住在二哥前女友的家裡,多不合適。”
小措環顧四下,一臉的不可思議:
“這是二哥的別墅,怎麼會是前女友的家?你們都分手了,你就這麼堂而皇之的把你老公帶到前男友的家裡來,這才叫不合適吧?”
看着大門口那一堆的行李,徐叔已經開始搬動了,秦笙對着樓下大喊:
“徐叔,那是小措姐姐的東西,你別動,她等會要搬到酒店去的。”
徐叔果真就把行李放下了,小措氣的拿出手機來給韓野撥了個電話過去,毫無疑問的,電話已關機。
秦笙邊啃甘蔗邊說:“小野哥哥下午的飛機飛香港,這個時候應該在飛某個中轉城市的飛機上,三萬英尺的高空是不允許手機開機的,不說好很快就回來的嗎?小野哥哥本來是在家裡等你的,不過你沒回來,他工作又忙,所以你要體諒,男人嘛,搬起轉頭他就陪不了你,放下磚頭他就養不活你。對了,這別墅也已經轉到了嫂子的名下,你可能要和小野哥哥一起白手起家咯,你做好吃苦的準備了沒有?”
這話說得韓野真是一個搬磚工人一樣。
看小措的臉色慢慢的轉爲了失落:“家裡等家裡等,哪裡還有家嘛,家都給了她。不過能跟二哥在一起,吃饅頭野菜我也是幸福的。”
算她想的通透,秦笙笑着說:
“饅頭野菜的太誇張,你要是不介意的話,你今晚就在家裡吃飯吧,三嬸做的飯菜可好吃了,不過你那些行李,要不要先找小工幫忙扛到酒店裡去?”
小措驕傲的揚起頭:“前女友,我今晚能不能在你這兒住下,還有麻煩你幫我問問這附近還有沒有別墅要出售,我就在這附近買一棟,反正我和二哥以後要在星城安家,總歸是要有個住處的。”
我沒說話,秦笙熱情的挽着小措的胳膊:
“姐,沒想到你這麼財大氣粗啊,這星城別的都沒什麼,就是房價便宜,你要多大面積的別墅,正好我前兩天認識了一個房地產中介,他還問我買不買別墅來着呢?”
小措指了指這個房子:“這兒陽臺上站三個人就覺得不舒服了,我想要的是比這兒太大一點,尤其是花園,這花園也有點小,你快幫我問問,看有沒有,最好是越快能住進去越好。”
秦笙放下甘蔗拿出手機來,撥了好幾個號碼又問:
“姐,你的預算是多少錢?在星城買別墅比北上廣好多了,北上廣隨隨便便一個四合院都要幾千萬,星城的話,這樣的別墅大概是一千多萬的樣子,我現在就幫你打電話。”
一聽到一千多萬,小措的臉唰的一下就變白了:
“那個秦笙,你別急,這件事情就我一個人做主也不太好,畢竟二哥跟前女友要是都住在別墅區的話,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也尷尬,況且還有孩子呢,到時候會影響兩個家庭的生活,別墅的事情你先別問了,我來是想跟你說一個好消息的,我這兒拿到了餘暉裡從二哥手中奪走的股份和別的東西,你幫二哥保管吧,我這住酒店的也不安全。”
秦笙嘿嘿一笑,把文件收下了,也極力挽留小措:
“也不知道二哥要忙多久,你就在這兒住下唄,小榕和我都在這兒,你不想去看看小榕嗎?他最近可聽話了,在學校裡總是受到表揚,你聽他的琴聲,是不是有進步了?”
秦笙給了小措一個臺階,小措順着就下了,循聲琴聲就去找小榕了。
我和秦笙在陽臺上笑彎了腰,還是秦笙笑過之後噓了兩聲:
“別露餡了,好好演戲,天天向上。”
在小措面前演戲還真不需要多費勁,她可能是在國外呆久了,回到國內還有些不太習慣我們說話的語氣和語調,好多的話明明就是在打擊她,但秦笙只要添上一句我是爲你好,她就不會再追問。
第二天她和沈冰兩人把所有的證據和相關的資料都移交給了魏警官,我和秦笙陪着去的,沒有張路在身邊,我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心裡不踏實。
從警察局出來後,小措要去醫院照顧韓澤,秦笙怕韓澤說漏嘴,只好拉着我一起去,我跟沈冰都來不及再好好的聚一聚。
餘妃的案子正好趕在沈冰離開星城之前開庭,她說要趁此機會去看看這座城市,在這座城市裡土生土長了二十多年,她說自己已經習慣了這片賴以生存的土地,但人長大了,總歸是要離開的。
這話裡的意思我聽着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爲什麼。
到了醫院,小措蹦蹦跳跳的走在最前面了,我站在病房門口:
“我這樣去見伯父,只怕會讓他心裡不舒坦,小措,你進去吧,我就先回去了。”
秦笙也出來了,挽着我的胳膊說:
“走吧,嫂子,我送你回去。”
小措把我們攔在病房門口,猶豫了片刻後問:
“秦笙,我早就想問了,她都和二哥分手了,你怎麼還嫂子嫂子的喊?”
秦笙拍拍小措的肩膀:“你就放心吧,等你和二哥舉辦了婚禮。你也是我的嫂子,嫂子和遠哥哥都已經舉辦過婚禮了,我可不就得改口叫嫂子麼,你說對不對?”
小措如釋重負,對我們揮揮手:
“那你們先回去吧,一路上小心。”
跟小措相處的兩天裡,並沒有韓野所說的針尖對麥芒,我們相處的很和諧,我還跟他開玩笑,說我可以做小,讓小措做大。
視頻裡的韓野翻了翻白眼:“你坦白說,你是不是想把姚醫生給收入囊中?”
我也翻了翻白眼:“你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你不同意就明說,幹嘛栽贓我,對了。你家親愛的小措想在碧桂園買套房子,你問問她是不是真的喜歡,如果她喜歡的話,我們就把這房子送給她吧,我覺得挺虧欠人家的。”
韓野大笑:“喲喲喲,相處挺愉快嘛,這才兩天你就要把房子拱手送人了,這要是再讓你們相處幾天,你是不是都要對人家掏心掏肺了?”
我傻樂了一會兒:“再相處幾天估計就把你送給人家了,所以你快點回來吧,明天下午兩點開庭,你趕得回來嗎?”
韓野拍着胸口信誓旦旦的保證:“必須趕回來,這麼多年了,御書和佳然的死終於有了結果,我怎麼能不回來,再說了,我再不回來我媳婦都要上房揭瓦了。”
提起御書,我還有點心虛。
我重新看過御書送給我的書籤,那上面果然有一行水印表白的話,只是我一直沒有仔細去看罷了。
所以韓野問我御書喜歡的姑娘是誰的時候,我說我不知道,我跟御書不太熟,但韓野看我的眼神明顯就是在質疑我。
道了晚安之後,韓野等待登機,而我卻躺在牀上完全沒有睡意。
都說上帝在冥冥之中早就把一切緣分都算計好了,我以前不信,現在想想,果真如此。
可如果當時的我發現了御書的表白,當時的我再勇敢一點的去面對最初的懵懂和悸動,我的未來還會有這麼多的故事嗎?我和韓野之間大概只剩下一句二哥了吧。
煙花雖美。卻容易消逝。
御書在我的生命裡,就猶如某一個週六晚在橘子洲看到的煙火,那麼的絢爛和壯烈,轉瞬間就消散如煙。
要是住在市區的房子裡,拉開窗簾就能看見橘子洲的夜景,這一刻我多想對着江景說一聲,御書,做個漫長的美夢吧,清醒時要承受的一切,我都幫你扛着。
入睡的時候我還在想,今夜會不會夢見御書。
而我的願望成真了,我果真夢見了御書,還是在那片小樹林,還是舊時光景,唯一不同的是,御書合起書本朝我走來,站在我面前輕輕的說了一句:
好久不見。
那笑容如此明朗,我伸手去觸碰他,手被人緊緊的抓住。
我一睜眼就看見韓野坐在牀頭,着實把我嚇了一跳。
正因爲我下意識的反應,韓野極其的不高興,冷着臉問我:“你這做什麼美夢呢,一直咧着嘴在笑?”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有嗎?你會不會看花眼了?既然回來了怎麼不睡覺?快上牀睡一覺,下午的判決,夠你休息半天。”
韓野都已經換好了睡衣,身上有一股沐浴露的香味,應該是洗過澡了。
但他卻盤腿坐在牀邊,盯着我問:“你還沒回答我呢?做什麼美夢了笑的口水都流出來了,還有,你在夢裡跟誰說好久不見呢?”
我伸手去拉他:
“你躺下,你躺下我就告訴你,還有,我腿好像麻了,你這兒子太沉,我每天睡覺就這一個姿勢,累死了。”
韓野翻身幫我做着按摩,卻還是念念不忘的問:
“回答我,你夢到誰了?”
我無可奈何的丟給他一句:“我還能夢到誰啊,我都多久沒吃麻辣燙了,我在夢裡夢見我和路路去了鹹嘉新村的那家麻辣燙店,一聞到那個味兒,我口水都要流出來了,然後跟人家老闆打了個招呼,怎麼滴,你今天回來是跟我鬧架的啊。你是不是想跟小措好了,所以連我做個夢你都要挑剔,你不愛我了你就明說,別把髒水往我身上潑啊。”
見我越說越氣憤,韓野跪在牀上親吻着我的腳背:
“媳婦兒,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大錯特錯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亂吃飛醋,都怪我媳婦兒這麼美這麼迷人,哦不不不,怪我,怪我,怪我過分着迷。”
這些調皮話說再多都聽不膩,我得意的點點頭:
“行了。小韓子,快過來陪睡吧。”
關於御書的事情,我始終都沒有告訴韓野,並非我對他有所隱瞞,而是我想有一個自己的小秘密,但從那天之後,我就再沒有夢見過御書,彷彿他從沒出現過一樣。
而關於餘妃的判決,我們早早的就去了法院門口。
小措和沈冰作爲兩個很重要的證人,她們兩個比任何人都緊張,很遺憾的是張路一直都沒有來。
我提前三天給張路發的信息,早上也給張路發了信息,希望她務必要出席。
塵埃落定的時候要是少了她,將是最大的缺憾。
可對於我們而言,還有一個遺憾,就是餘妃的案件涉及到了湘澤實業的企業機密,以及韓野一干人等的隱私,所以案件採取的是不公開審理,我想,餘妃在裡面聽着證人的證詞和所有罪行的證據公之於法,她的內心應該也是煎熬的。
對我們而言也一樣,等待判決的過程無比的漫長和煎熬。
證人傳喚的時候,沈冰倒是顯得很淡定,出來的時候臉上也沒有太多的變化,倒是小措有些緊張,她前腳剛進去,後腳我就收到了一條信息,張路回來了。
我看了一眼在等待中的傅少川,我給張路發了一條信息,說傅少川和我在一起。
但張路沒有再回我,五分鐘之後她出現在我面前,她剪了個乾脆利落的短髮,曬黑了不少,身後沒有廖凱的跟隨,一身迷彩裝襯的她和張爸特別的相像。
見到我們也開心的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啊,親愛的們們們。”
秦笙開心的朝她奔過去,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我們十指緊握,相顧無言,只要她來了就好。
而傅少川站在張路身後想說什麼,卻一直沒開口,張路狡黠一笑:“黎黎,我來的不晚吧?結果出來了嗎?爲什麼不公開審理啊,我還想看看餘妃聽到判決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呢?太遺憾了,錯過了一次又一次,可惜。”
秦笙耐心的解釋:“因爲這個案子不光涉及到四哥和佳然姐,還有陳志這三條人命,也涉及到了湘澤實業的一些機密以及個人隱私,不公開審理也是對大家的一種保護,不管怎樣,壞人終將會受到懲罰,不過我在想,她會被判多少年?”
這個數字讓人沉痛,張路唏噓一聲:
“她做的孽判多少年都不夠。”
秦笙小聲的啊了一聲:“所以她會被判死刑嗎?”
我們都沒有再出聲,小措出來的時候臉色很難看,雙腿顫抖幾乎站不穩,秦笙湊過去問:“判了嗎?要坐多少年牢?”
小措說不出半句話來,似乎是把所積攢的勇氣都在出庭作證的那一刻用盡了。
秦笙再追問的時候,小措搖搖晃晃的朝着身後倒去。
因爲小措的身體狀況,我們都沒等到判決出來,在醫院裡。我們都在耐心的等待着小措從搶救室裡推出來,然而醫生最後給出的話讓我們震驚。
“誰是患者的家屬?”
一聽到穿白大褂的問出這句話,我心都涼了一道。
韓野指着我們大家說:“我們都是患者的家屬,醫生,你有什麼話就明說吧。”
醫生看了我們一眼,最後問站在我身後的姚遠:“姚醫生,這...”
姚遠稍稍站出來一些:“王主任,你就直說吧,患者到底怎麼了?”
醫生將小措的病例遞給姚遠:“患者是宮頸癌晚期,我想問你們是經濟上困難嗎?患者應該是在半年前就查出了宮頸癌,那時候是早期,可是患者沒有積極配合治療,短短半年時間癌細胞就已經擴散了,恕我直言,宮頸癌的死亡率非常高。這位患者的病情十分嚴重,你們趕緊決定吧,是保守治療還是化療,早做決定纔好。”
這無疑是比餘妃的判決更大的一顆炸彈丟在我們身邊。
在病房門口,韓野遲遲邁不開腿進去。
這一天之中最重要的三件事,一是張路回來了,二是小措基本是被醫生判了死緩。
第三件事是關於餘妃的判決,死刑。
原審人民法院接到死刑判決後,七日內執行,在此之前,餘妃可以申請見家屬,但她的最後一個訴求,是想再見韓野一面。
韓野拒絕見她!
我和張路瞞着韓野去見了餘妃最後一面,她見到我和張路,先是狂笑了幾聲。而後痛哭出聲,跪在地上求我們放她一馬。
這和我想象中的場景相差太多,我印象中的餘妃是一個非常驕傲的姑娘,她不會向任何人低頭,在她跪在我們的面前,跪着說她還想活下去的時候,我再也沒有忍住,瞪着她問:
“在你將御書帶去情人路看楓葉的那一天,你可曾想過,他若活着,他的一生會是何等的輝煌?在你對徐佳然痛下殺手的那一刻,她在絕望之中爲你寫下一封血書,她說如果有一天真相揭開,她不怪你,也希望法律不要判處你任何罪行,單純如她,一定不曾想到在她之前,你的手上已經沾滿了鮮血,餘妃,你踐踏人命的時候,手可曾顫抖過?”
餘妃癡癡的笑着:“沒有,我一刻都未曾猶豫過,我對御書下手,是因爲徐佳然寸步不離的跟在韓野身邊,我沒想殺死御書,我只想讓他出一場車禍而已,只有這樣,徐佳然纔會爲了肚子裡的孩子來到御書的身邊,我想讓韓野知道,他的好兄弟和他的女朋友鬼混。還有了一個孩子,並且他們之間伉儷情深,但我沒想到,他在腿被壓斷的情況下還辱罵我是個不要臉的女人,他詛咒我一輩子都得不到韓野的愛,所以他該死。”
殺人的動機竟然就是這麼簡單,我的手一直緊緊握着,御書那麼儒雅的男人,卻要說出骯髒的字眼來辱罵一個女人,可見他當時的心裡,有多恨餘妃。
“他死的很慘,那條腿我反反覆覆的碾壓了好多次,他是失血過多死的,我永遠記得他死之前的那一刻,右手撿起一片楓葉。對着天空說,我心愛的姑娘,來生再見,何等的淒涼啊,曾黎,你知道他最後喊的是誰的名字嗎?”
張路一直摟着我,我一直都在顫抖。
她說起反反覆覆四個字的時候,眼睛裡竟然帶着嘲笑和不屑,在她的眼裡,活生生的一條人命猶如草芥一般被她肆意踐踏。
“哈哈哈哈,你應該知道,他臨終之前喊的是你的名字,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你是誰,可我沒想到啊,冤家路窄。你不光和御書有一腿,你還有本事爬上韓野的牀,所以我要讓你生活在煉獄中,我要讓你永遠不得安寧。”
我太陽穴都緊繃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斷裂了一般,張路一直在撫順着我的手臂,我只覺得這一刻很冷。
“餘妃,事實上呢,誰笑到了最後?你很不想死吧,說實話,我也很不想你死,你就這麼死了,真的是太便宜你,還好,你有一個七天倒計時,你的生命還剩下最後一百六十八個小時,一萬零八十分鐘,六十萬四千八百秒,我送你一份禮物,這是我專程爲你設計的一款手錶,它的倒計時在我們踏進來之前就已經開始了,我會讓人幫你的忙,就掛在你的牢房門口,在你夠不着的地方提醒你,嘀嗒嘀嗒,每嘀嗒一下,你的生命就消逝一秒鐘,怎麼樣,你喜歡這個禮物嗎?”
張路拿出那個小小的發明的時候,餘妃整張臉都變得猙獰了起來。
“張路,你這隻破鞋,你都已經被人輪jian過了,你以爲傅少川還會要你嗎?輪jian的滋味怎麼樣,很好受吧,就算我死了,你走夜路的時候也小心點,不要又被人拖入了某個小巷子裡。”
張路很淡然的一笑:“餘妃,你應該感謝我,時間在靜默中溜走,會更容易,現在你聽到這個聲音,多美妙,對了,我忘了告訴你,我在這裡面錄了一段話,每過一個小時,就會溫馨提醒一次,餘妃你好,我是黑白無常,距離你的生命倒計時還有一百六十七個小時。你聽聽,多好。”
這一下一下的,響的我的心都咯噔咯噔着。
張路最後起了身,笑着問: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或者,你還有什麼話要我幫忙轉告給你這輩子唯一愛過的那個男人?或者是你親愛的大哥?親愛的三哥?還是你的那個患難與共的好朋友陳曉毓。”
餘妃冷笑:“我最後悔的事情,就是聽了韓野的話,毀了那一段十分美妙的錄像,如果讓我再一次選擇,我肯定會帶着你一起下地獄。”
張路哈哈大笑:“很遺憾,你沒有這個機會了,好了,我們不耽誤你生命中最後的時光了。不知道你相不相信夢幻魔音,我很偶然的從你的一個老朋友那兒聽說,你很喜歡夢幻魔音,夢幻裡的聲音總是會告訴你,你愛的人愛着你,你很幸福,按照你喜歡的方式,這個裡面也有夢幻魔音,你一定會聽到來自地獄的聲音,這七天,你恐怕再也不敢閉上眼睛。”
我們走的時候,餘妃恨不得將我們撕個粉碎。
回去的路上,我問張路:“什麼是夢幻魔音?”
張路笑着說:“我是聽和她一起共事的小姐妹說的,說她小時候每次想媽媽了,餘暉裡都會找一個女人的聲音溫柔的哄着她睡覺。所以她一直都相信,只要她心裡想念一個人,她就能在聲音裡和那個人相遇,這只是心魔,像餘妃這麼偏執的人,有點心魔很正常,你不必詫異。”
原來就是編織的一個童話。
我沒有問張路這些天去了哪兒,她也沒跟我提起過半個字。
到了公交站臺,張路笑着問我:“還願意跟我一起擠公交嗎?”
我雖然大着肚子,但我沒有拒絕,我一上公交,就有一箇中學生給我讓座,張路不由的感慨:
“以前做過的善事,終於會得到好報的。”
我本想問問張路爲何一定要去見餘妃,但我也沒問出口,我想關於那一段羞辱的記憶,她應該不想再從任何人的嘴裡聽到了,尤其是在我面前,她需要的只是心心相印,不是同情。
我們轉了兩趟公交車,一路上她都在交代我接下來必須安心靜養,預產期快到了,不能再出任何岔子,我想埋怨兩句的時候,她突然給了我一個擁抱:
“黎黎,如果我答應你的事情食言了,你會怪我嗎?”
我緊抓着她的手:“會,但我會給你彌補的機會。”
到站,她扶着我下車,卻又在公交車開動的那一刻突然轉身上去,我還沒恍過神來,她就已經消失在我面前。
韓野和傅少川在公交站臺等我們,但張路轉身太快,我們都來不及反應,傅少川都懵掉了,等他回神過來,我收到了張路給我發的信息:
“有他接手,我很放心,等着我,我會回來的,療好傷就回來,我永遠愛你。”
我的淚水不由自主的滑落,傅少川早已邁開長腿,追着公交車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