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靈說話的聲音不小,又是大白天那種無所謂的口氣說着吸獨的事情,咖啡廳裡坐着的人都震驚地看着我們。鑑於眼前嚴峻的形勢,我決定速戰速決,以免一會兒就跟童靈一起被帶到局子裡去,樑以陌給我辦理的貴賓卡還沒有開通呢!再說了,他現在腿腳又不好,還不能隨時隨地刷他那張臉去撈我!
“童靈,我今天來這裡就是想告訴你,你和林軒以後不要有事沒事都來找我聊天。我聊夠了,夠夠的那種夠,你明白嗎?”
“陳佳蕊,我昨晚一個人躺在牀上的時候,突然就理解了你當時爲什麼提出要林軒一顆精子的離婚理由了。真的,我突然就理解了!折騰了這麼多年,總要留下點什麼愛過或者至少被記得過的證據,這個......這個就是證據.....”
童靈壓根就不接應我的話,而是順着她自己的思路一邊說話,一邊用力地拍打着自己的腹部。她擡手的時候,我看到她的胳膊內側都是瘀青,不用想估計也知道是誰做的好事了。說實話,本來想要說出口的話我又說不出來了,看着她一邊流淚一邊訴說的樣子,我覺得她比我更加地可悲。
也許老天真的是有眼的,這真的算是一種報應,一種同時身爲女人和母親的一種抉擇的報應,箇中滋味我自己也曾體驗過!
我甚至是能理解童靈企圖通過迅速有個孩子來鞏固她和林軒那段本就不夠堅固的婚姻。如果不是知道這個孩子來的多麼不是時候,我想她要是懷孕了的話,應該還會給我打電話,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來約見我。
我長久地凝視着對面這個跟我有着幾分相似的女人,冷靜地問道,“童靈,你不會還真的打算要這個孩子吧?”
童靈望着我又哭又笑的,半響,又擦了擦眼淚,似乎是下了某種決心,“要,爲什麼不要?醫生不也說這種致畸形的概率不好斷定的嗎?再不要,我可能就要像你一樣一輩子都沒有孩子了!”
我覺得那句老話說的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一點都沒有錯。就算落魄到這種程度了,童靈在挖苦自己的同時,還不忘順帶打擊一下我。不過,我卻不生氣,因爲至少我現在覺得自己是比她幸福的。
我看着童靈,也弄不清楚自己是同爲女人的勸解成分多一些,還是身爲情敵的諷刺成分多一些。
“童靈,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就立刻拿掉這個孩子,離開林軒。雖然說這種致畸的概率醫生不好給你下決斷,那只是他們醫生官方的一種說法罷了。畢竟,他們不能左右你到底是要還是不要這個孩子。但是,我想有一定常識的人都應該知道大部分吸獨的男人的精子質量都會受到一定程度的影響。你就不怕生個腦癱出來,害了他也害了你自己?”
“當然了,也許你還會抱着一種僥倖的心理。想不是也有那麼些個例外嗎?也許我的孩子就恰好沒有受到影響呢,當然了,我並不否認這種特例的存在。不過,童靈,像你和林軒這種人品的人,你覺得老天會把這樣微乎其微的幸運概率恩賜給你們嗎?反正我是不敢相信的!”
童靈擡起頭來看着我,似乎是被我這句話給刺激到了,放在桌子上的兩隻手緊緊地攥成了拳頭,一會兒收一會兒緊的,像是在剋制着她全身的怒意。
我往身後靠了靠,補了句,“別激動,孕婦不適宜情緒波動太大,而我說的都是實話!我想不管是誰,都會勸你不要這個孩子的,你這是在拿自己的未來冒險!”
童靈依舊握着拳頭,突然惡狠狠地問我,“陳佳蕊,要是你是我,你會甘心嗎?你離婚的時候不是也不甘心嗎?所以才拖了那麼長時間?所以才荒唐地提出想要林軒的一顆精子那樣的條件嗎?那你覺得我會甘心嗎?我會甘心就這樣結束一切嗎?不會的,我不會的......我不會讓林軒就這麼一直消沉下去的......他是愛我的,沒錯,他是愛我的......”
我淡淡地瞥了一眼童靈身上的傷,心裡嗤笑着,“愛你,那個男人就是用這樣獨特的方式愛你的?”
我覺得被所謂的愛情施了咒的女人都是可怕而失去理智的,我覺得我跟童靈似乎也沒有什麼可說的了,便想起身離開回家找我的樑桑低頭認錯去。卻沒有想到她直接砸了一張卡過來,擦乾了臉上的淚水,恢復了做小三時候的鬥志昂揚的姿態,“陳佳蕊,這裡有七十萬,我問我爸媽要的,也就這麼多了,你把林軒挪用公款的證據都給我吧!”
說實話,童靈能這樣做,我是真的有些吃驚的,我忽然想起來那一次在醫院裡,林軒跟他媽說她從來都不是圖我的錢,這話還真是說對了。我覺得我也曾經深深地愛過林軒的,但我至少還保持着一絲理智。可是,很明顯,眼前的這個女人愛林軒比我愛的要癡,我拿起那張卡,問童靈,“你覺得爲林軒這麼個男人,你值嗎?”
童靈嘲諷地看了我一眼,“陳佳蕊,現在你是不是覺得你並沒有我愛林軒愛的深了?因爲當你去考量你自己到底值不值得的時候,就說明其實你已經開始懷疑自己的愛了。可是,我沒有想過,我只知道我要這樣做,我要和林軒過下去,不能就這樣草草收場......”
我把卡推到童靈的面前,“這卡你還是自己收着吧,報應來的時候,興許你還能排的上用場。我和林軒之間的事情,我們自己會解決。而且,實話告訴你,其實我手上根本就沒有證據了,就樑以陌那一份,我也沒有拷貝。只是,即使我說的是事實,恐怕你們家林軒現在那個走火入魔的腦袋估計也不肯相信了!”
童靈看了看那張卡,又看了看我,似乎是在掂量着我說的話的真實性。半響,她又把卡重新推到我的面前,“那你也收下這個錢吧,反正也是你應得的,就當是我從你這裡買走了那個證據。從此以後,我希望你從林軒的世界裡消失,也希望你能說服樑以陌不要再追究下去了,我可能會帶他一起離開s城。”
我看着眼前這個女人,我覺得她傻的有些可悲,收起那張卡,我告訴童靈,“好,反正你和林軒是夫妻,他欠我的你這個做妻子的來還也是一樣的。不過,我還是要最後提醒你一句,林軒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不是我逼的,也不是你逼的,更加怪罪不到樑以陌的頭上。而是他林軒心裡本就種着一顆魔杖的種子,遲早會生根發芽。如果他意志力更堅定,他會把它扼殺在萌芽之中,這樣就不會有你的第二次出現,也不會有後來的這一切。所以,歸根結底一句話,自作孽,不可活!”
童靈呆呆地坐在那裡,似乎根本就沒有聽見我的話,我轉身離開的時候,她在我身後問了句,“陳佳蕊,愛過林軒這樣的男人,你後悔過嗎?”
我想這個問題本身並沒有參考答案,既然是愛過了,那又何談後悔呢?有些人,有些事,是註定在從你的心房上踏過的,讓你心動過、快樂過、疼痛過,流淚過,甚至是流血過.....
可是,那又怎麼樣呢?等這一切的悸動都被冠上“過去”的限定之後,就像我徐爸爸說的,那就成了你人生中的一段經歷。老來靠在搖椅上,看着縈繞在你身邊的孫子輩的孩子們,也許你會不經意地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你曾深愛過那樣一個混蛋。
下一秒,看到你家的老頭子蹣跚地向你走來的時候,你就會笑笑,感嘆一句,“年輕真是容易衝動的季節。”
我從那家咖啡廳出來之後,先前那個面無表情男又迎了上來,掏出一張粉紅的毛老頭遞給我。我看着他手上的錢和他那張像是被冷凍起來的臉,沒有立刻接過來。不過,那位仁兄耐力是真好,就那麼舉着也不看我。後來,我覺得來往經過的人都在看着我們這略顯怪異的姿勢,就接了過來,又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能不能多給一張?”
面無表情男大概是沒有想到我會突然這樣問,猛地擡頭看着我,搖了搖頭。我在心裡嘀咕着,可真夠小氣的,“你再給我一百,回頭我讓樑以陌還你兩百,一眨眼的功夫,你就翻了一番呢!比人放高利貸的還賺錢,還不違法,多划算!”
我都把算盤給人算的好好的了,人愣是不領情,像是看蛇精病一樣看着我,然後,迅速地撤離了。我攔了車準備回醫院,路過一家粥店的時候給樑以陌買了點粥和清淡的點心。出店門的時候,發現馬路邊有個拉二胡賣藝的殘疾人,我看了看手中剩下的錢,走了過去,一個子不剩地全都扔了進去。然後,一邊攔車,一邊愉快地掏出手機給樑以陌發了條短信,“sos,請開着你的敞蓬跑車帶錢來醫院門口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