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倒完垃圾回來的時候,樑以陌正靠在牀頭看着窗外,沒有注意到我進來。我把腳步放的輕了些,走到他身邊,歪了歪脖子看看他到底在看什麼,他卻突然一個回頭嚇我一跳。我一邊拍着胸口,一邊瞪他,“你終於把樑叔叔晾乾了走了?”
樑以陌拉着我的手,讓我坐到牀上,我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他的喉結那裡一動一動的,覺得很是性感,伸手去碰了碰。樑以陌把我的手拿下來放在嘴邊不停地吹着氣,告訴我,“陳佳蕊,剛纔說明天帶你去見我媽,我是......認真的!”
其實,樑以陌要是不這麼跟我說,我還真的以爲他只是爲了刺激樑叔叔剛纔才那樣故意對我說的。
我朝他懷裡又挪了挪,“嗯,我知道了,離這遠嗎?你腿方便嗎?要是不方便,等你傷勢好點也可以的,我也沒有那麼着急!”
樑以陌笑着擡起我的下巴,“怎麼?這會兒又慫了?”
我還是盯着他的喉結看,嘟囔了一句,“誰慫了?”
樑以陌這一次倒是沒有揪着我的小辮子不放,而是拍了拍我的後背,“不慫就好,那接下來,我們做點有意義的事情吧!”
我猛地一擡頭,一下子撞在他的下巴上,我忙舉着手撇清關係,“真的不是我故意的,實在是你的話嚇着我了,就你現在這半身不遂的樣子還能做什麼有意義的事情?”
說着我就要閃人,人樑以陌可不幹了,一把拽住我,“剛追完尾,你就想閃人?天下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情?我半身不遂?那不是還有你嗎?興許你今晚把我伺候樂了,我一個激動明天就不帶你去見我媽了!”
我驚恐地看着樑以陌,“你......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你不清楚啊?”樑以陌話音剛落,就一把把我抱到他的身上,我很尷尬地看着我們曾經談話的姿勢。看看前面,又看看後面,商量的口吻來了句,“那個......樑以陌,這畢竟是在醫院,吵着別人就不好了,說不定還能傳到你外公的耳朵裡。這種午夜交流的事情,我看還是......還是留到你傷好了你來示範給我看吧!”
我說着就想從那個聳起的小山坡上滾下來,可是,那個半身不遂地卻開始不停地抖我,撓我,啃我.....
好吧,一切就是這樣不知不覺地發生了,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如何完成的我人生中第一場馬拉松長跑的。樑以陌卻像是沒有吃飽的狼崽子一樣盯着我,我氣喘吁吁地擺擺手,“姐玩不動了,誰愛玩你找誰去吧!”
樑以陌看我那要死不活的節奏也就沒有繼續堅持了,不過,他還是霸道地把我圈在懷裡,“陳佳蕊,睡吧,累點好睡覺,醒來也許就是不一樣的天了!”
我迷迷糊糊地應着,是真的累了,一會兒就進入了夢想。夢裡,我好像看到樑以陌起牀了,把我抱到病牀的中間,他坐在王藝送他的敞篷跑車上。就那樣坐在牀腳盯着我看,我感覺我被那雙眼睛定焦太久了,睡的有些不安穩,猛地一睜開眼睛,發現樑以陌還就真的坐在敞篷跑車上。
不同的是,盯着我看的人倒不是他,而是正在給他打點滴的護士。小護士那責備的眼神,好像在說,“真沒見過你這樣陪護的家屬,陪着陪着還把自己給陪到牀上去了,把病人給陪下牀了!”
我猛然間想起來昨晚的戰況,此刻這病牀和我自己一定都集體地慘不忍睹,倒是那位罪魁禍首人模狗樣地端坐在那裡,弄得跟那個慾求不滿非要在病人的特殊時期還要做特殊運動的人是我似的。我趕緊一拉被子把自己給從頭蓋到腳,眼不見爲淨,反正那鄙視的目光又不能透過被子落在我身上!
後來,還是樑以陌咳嗽了一聲,提醒那小護士他手上的點滴貌似沒有插好,鼓起來了。小護士連忙道歉,又給小心弄了一遍,臨走我感覺她又用那審判的小眼神瞪了我一眼。等病房裡只剩下一個人的呼吸聲的時候,我才慢慢地把被子給掀開,正好對上樑以陌那雙看不出來情緒的眼睛。
“醒了,就趕緊起來吧,我們一會兒就出發,今天......是週六!”
本來想要說出口的話卻因爲樑以陌的先出聲給堵住了,我默默地從牀上爬了下來,很快收拾好自己,安靜地在那裡等着樑以陌打好點滴,他也不說話,偶爾看看上面的藥水,偶爾淡淡地看着我。等到藥水全部都打完的時候,我突然就開始緊張了,他拉過我的手,“走吧!”
樑以陌似乎是提前安排好了,等我們到醫院門口的時候,就有兩個人走過來接我們。其中有一個我認識,就是那個面無表情男,他們幫樑以陌擡上車之後,就朝着郊外的方向出發了。一路上,車子裡安靜的嚇人,隨着離市中心的位置越來越遠,道路兩旁的建築物也越來越少。
空曠的馬路和稀疏的樹木似乎更加渲染了那種沉重的氣氛,我默默地嘆了口氣給自己加加油。我告訴自己經歷過林軒的事情之後,已經沒有什麼事情可以打垮我了,不用那麼在意。
剛這樣想着,就聽到樑以陌的說話聲,“覺得緊張?”
我擡起頭來,發現他雖然是對着我說話的,眼神卻沒有看着我,而是看向了窗外,我想伸手去夠他的手,卻發現這車空間大,他坐的離我太過遙遠。我的手就那樣懸在半空中,像是得不到救贖的自己一樣。我訕訕地收了回來,迴應道,“嗯,是有點緊張!”
我以爲樑以陌會安慰我幾句的,他卻沒有吭聲,而是說了句,“嗯,那種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的確誰都不想去,去一次就感覺快要瘋一次!”
我聽着這略帶傷感的聲音,看着發出這個聲音的樑以陌,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去安慰他。後來,兩個人就一直這樣保持着沉默直到到達了目的地。我是最後一個從車子上下來的,看着眼前這乳白色的建築物,有種不敢靠近的感覺。
樑以陌回頭看了看我,笑着說,“陳佳蕊,還有最後一步,你考慮好了是去還是不去!”
我看着樑以陌,他雖然還是笑着的,我卻感覺不到一點溫暖;雖然是讓我在做選擇,但在我聽來似乎是在鼓勵我進去,而且告訴我這是我自己做出的選擇。我猛地大吸一口氣,先朝着前面走去,我走了很久才發現樑以陌還在原地看我,我沒有等他繼續往前走。
可是,當我聽到那一陣陣的哭泣聲、嘶吼聲,大笑聲的時候,我還是害怕了,正好前方還有個女的抱着個板凳一下子就撞在我的身上,跟壓根兒就沒有看見我站在那裡一樣。肩膀被撞的硬生生地疼,卻什麼也不敢說,看着她毫無知覺地抱着小板凳又消失的身影,心裡複雜極了,不敢想象待會兒要是見到了樑以陌的媽媽會是個什麼樣子。
“其實,有時候我坐在走廊上,看着他們瘋瘋癲癲的行爲,又覺得他們其實比外面世界的那些人都要快樂。他們用大哭、大笑或者是動手來表達自己的喜怒哀樂,來的快去的也快,也許在我們的眼中,他們像神經病;可是,在他們的眼中,我們的行徑也跟傻子沒有區別!”
樑以陌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我的身後,跟隨着我的目光看向那個抱着板凳走遠了女人。我一邊揉着肩膀,一邊回頭看他,他收回視線走到我的前面,我拾步跟着他走了進去。到了門口的時候,樑以陌沒有立刻伸手去推門,而是停在那裡對我說,“陳佳蕊,這是最後一道門了,如果你現在後悔的話,還來得及,我們當沒有來過這裡!”
我看着樑以陌笑了笑,自顧自地敲了敲門,裡面沒有反應。樑以陌嘲諷地看着我,“你大概不知道來這種地方是不需要敲門的,你難道還期望着一個瘋子對你說請進嗎?”
說着,樑以陌就推開了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背對着我的身影,乾淨的淡藍色襯衫,墨般的長髮,盤腿坐在牀上,看着外面的鳥語花香。我想即使不轉過頭來,我也能從這背影中看出她是一個美麗的女人,可惜了!
“媽,我來看你了!”樑以陌柔柔地開口,這是我聽到的他發出的所有聲音中最溫和,最有感情的一次,對面的那個背影還是沒有反應,他朝着她慢慢地滑去,我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樑以陌又說了句,“媽,我來看你了,今天,還給你帶來了一位朋友!”
沒錯,樑以陌說的是“朋友”,而不是“女朋友”,雖然只差一個字,但是,箇中的含義卻相差很多。這會兒,那個背影終於有了反應,只見她慢慢地轉過頭來,露出和樑以陌相似的五官,她似乎對他比較熟悉,安靜地笑了笑。如果不是在這種地方見到的戴欣,我覺得我根本就沒有辦法把眼前這個女人跟精神病人掛上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