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雲無比詫異,這一夜他並沒有看到任何人走進這書院,這些人攜手而來恐怕是要失望了。
不過眼見人越來越多也跟在衆人的身後,或許這陽明先生馬上就能趕回來。畢竟傳聞這陽明先生講學從來就沒有缺席過。
沒過多久書院的空地上已經是人挨人人擠人了,大家都席地而坐無不興高采烈,易雲則在外圍找了一根樹樁做了下來。
讓易雲奇怪的是進入書院中的人雜而不亂,雖然沒有固定的作爲但卻沒有一人大聲喧譁也沒有爲了爭奪前排的位置而產生爭吵的。
看到這種場景易雲更加期待見到這個人們口中的教書先生,能夠受到人們如此的推崇也是世間少有,只是這樣一個異人卻從來沒有聽說過。
這龍場本就是地處偏遠人煙稀少,而此時的這裡居然匯聚了足足有一萬人之多,恐怕是涵蓋了整個龍場地界十之八九的人口。
“吱呀”一聲輕響正中央的一間茅草屋突然打開,在萬人的矚目之下一個身穿儒服的老者從屋內走了出來。
這是一個峨冠博帶的老人,留着五縷長鬚,面容古雅樸實,身穿寬厚錦袍,顯得他本比常人高挺的躲開更是偉岸如山。
易雲可以肯定的是眼前的老者乃是一個沒有絲毫修爲之人,在他的身上感受不到絲毫的真元波動。
如果僅僅只憑感受不到真元這一點易雲自然不敢下如此定論,畢竟當初遇到無名的時候他同樣感受不到無名身上有絲毫的真元波動,然而無名卻是擁有即將羽化登仙的高手。
之所以看到眼前的老者他心中敢如此肯定,則是因爲眼前的老者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者,歲月在他的臉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
雖然歲月在這老者的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但從老者的面相上看可以斷定眼前的老者年輕時定是一個美男子,讓人不得不感嘆歲月無情。
這是老者給他的第一感覺,只不過易雲心中卻是有個疑問。如果說對方是一個修爲高深之人,來無形去無蹤也就罷了,爲什麼一個普通老者自己去卻沒有發現什麼時候進入草堂的。
隨着老者的出現所有人都恭敬的向老者行了一禮,老者向着衆人揮了揮手,十分隨意的往藤椅上一坐,沒有絲毫的客套話便開始了自己的講學。
“我這次遊學遇到一個人,曾經問我一個問題,是什麼問題呢?他問我說“先生總是在說天下無心外之物,這棵花樹在這山中自開自落,與我的心又有什麼關係呢?””
先生說完衆多學生都開始思索起來,先生也不急着詢問,而是給衆人一個思考的時間。半晌過後一人開口道“先生,這山間之花自生自滅,即便沒有我們的存在,或許他也會存在於哪裡,從這方面來看的確與我們的內心沒有任何關係”
此話一出衆人深以爲然,不由得都暗自點頭,就連易雲也覺得回答之人所言有理。正所謂萬事萬物都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即便我們沒有見過也不能否認其存在。
然而先生卻搖了搖頭,有人不解開口問道“不知先生如何回答?”
“我對他說,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心同歸於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此話着實令人費解,在場衆人都在思考着這其中的意思,就連易雲也是如此!
先生接着講道“其實這就是我常常給你們講的心外無物,所謂心外無物便是……”
當易雲還在思考的時候陽明先生已經開始了自己的講學,只見他講學並沒與引經據典,說的一些都是身邊常常發生的事情,然而越聽卻越引人入勝。
其中諸多觀點、諸多事物都是自己身邊經常發生的,然而先生卻從另外一種別人根本想不到的角度去剖析問題,闡明事理。
易雲越聽越是癡迷,此刻就像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小學生無比的可就知識。往往一件極爲平常的事情在先生口中將來卻令人有豁然開朗之感。
而且現身講學絲毫不拘泥於成法,所有的東西都是信手拈來想到哪裡便講到哪裡,而臺下每個人都聽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覺將依然過了午後,沒有一個人起身。
易雲這才明白爲什麼很多人都是託着包袱帶着乾糧而來,因爲這喜人壓根就沒有打算中途離開,果然先生的課直接降到日落西山。
再課講完後很多人似乎還意猶未盡希望先生多講幾句,在現身的堅持下衆人治好戀戀不捨而去,只有等到半個月後才能前來聽取先生的教誨。
當所有人都離開了,只有易雲一人恭敬的站在的院子中沒有離去。現身似乎並沒有看到易雲,頭也不擡的說道“你也離開吧”
“晚輩無名,心中有些疑惑想要現身爲我解惑”易雲恭敬的行禮道!
本以爲對方是一個令人尊敬的長者,肯定不會拒絕的,可是陽明先生卻擺了擺手道“你連真名都不敢說,我爲何又要爲你解惑呢?”說罷一手提着藤椅走進屋中不再理會易雲。
易雲心神一頓暗道自己失禮,急忙開口道“弟子只因想要忘記過往種種,所以纔不願意提及姓名,對現身絕無不敬之意,還請先生原諒”
可是任由他如何說陽明先生卻始終不發一言,他自知理虧心中沒有絲毫怨懟,只得乖乖的站在門前等候先生消氣。
然而屋漏又逢連陰雨與,當晚便下起了瓢潑大雨,易雲直直的立在當場一動不動。而且爲了表示自己的誠意,他並沒有運功抵抗,任由雨水打在自己的身上。
這場大雨伴着寒風,如若不是易雲身體經過天地元氣的淬鍊遠比常人硬朗,這一場大雨便能讓他大病一場,好在他堅持了下來。
本以爲第二天一早對方肯定會出來的,可惜的是他從夜晚等到清晨,從清晨等到正午,又從正午等待傍晚,屋內卻沒有傳來絲毫的動靜。
易雲也沒想到這樣一個慈眉善目的老何居然會如此鐵石心腸,但他從小讀書也知道什麼事文人風骨,讀書人的脾氣那可是有名的硬。
不過錯在自己他也沒什麼好說的,與自己內心的疑惑相比,自己肉體受一點折磨簡直不值一提。
果然不久之後殘月西斜,夜空中掛着幾顆星星。知道此刻他已經在這裡站了整整一天一夜,此時正在閉目沉思,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現身昨日講學的內容。
“心外無物”
他隱約感覺到這心外無物蘊含着某種深刻的含義,或許這描述的便是某一種特殊的境界,而且和修行有關。
“心外無物、心外無事,心外無理”他口中一遍一遍默唸着白天陽明先生講課的內容,身體內似乎有某種意識避障正在遭到衝擊,他甚至覺得枝丫衝開這道壁障自己將會見到另外一個全新的天地。
不知不覺間易雲只感覺腳下的大地正在不住的旋轉,天空中的殘月形成也正在高速的轉動,原本再熟悉不過的事物,在告訴旋轉的過程中形成了另一種全新的景象。
起初只是極力的想要看清周圍不斷變化的事物,看到最後心中便只有外在的一切,進而忘記了自己本身的存在。
當自己的意識重新回到自己的本體,這外在的一切似乎有全都消失不見,似乎從來就沒有存在過,出現過。
“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心同歸於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山中之花雖然存在,但是在沒有看到它時自己的意識之中根本就毫無花的影響,對於自己來說根本就從來麼有出現過。
然而當逆提出針對於這朵花的看法之時,這朵花便已經存在於你的心中。否則你既不知道有此話存在,又怎麼會以此花來發問呢?
心念及此易雲猛然睜開雙眼,原本存在於自己體內的那股無形的壁障似乎在一瞬間被打破,一個全新的世界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空山無人,水流花開!
萬古長空,一朝風月!
天地間萬事萬物的存在都只是因爲被自己的意識說攝取,銘記於自己的心中。無論是過往之事,還是草木竹石,都僅僅只是因爲自己的首先存在纔會被自己感覺到存在,否則沒有了自己這天地間萬事萬物又於自己何干!
虧自己還是修行多年的修真之人,卻沒有一個普通老者看事物看的清晰明澈。這一刻易雲對陽明先生的崇敬之情更是油然而生。
起初自己還感覺對方所說之花都是無稽之談,現在看來都是自己的愚昧無知,實在可笑至極。
人往往都是如此在不理解對方所講之含義,往往會因爲自己的主觀意識對其加以評價而且還信誓旦旦要將對方搏倒,然而當自己經過一些事情明白之時,纔會發現當時自己的嘴臉是多麼的可笑。
“晚輩易雲,多謝先生指點迷津,請受我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