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心瀝血籌謀數百年的計劃,難道你以爲我們真的會這麼簡單就被束縛住手腳,毫無反抗能力嗎?”
單穆沒有再飲酒,而是神情漠然地走到了燕天策的身旁,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拍了拍後者的肩頭,輕聲說道。
“活了這麼多年,都已經成爲了輪迴道道尊的你怎麼還像當年那般天真,愚蠢呢?”
燕天策神色冰寒,他的確沒有想到自己熟識的單穆竟會如此思慮周全,更沒料到自己滿懷自信的破局最後居然變成了限制他們行動的枷鎖。
正如單穆所說,在他插手靈獸山古地之時,便是已經將輪迴道馭獸宗綁在了一根繩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數百年來,爲了今日,我們不知試驗了多少次比現在還要糟糕的境況,能夠安然無恙,順順利利獨吞古地固然可喜,但就算被其他宗門察覺,我馭獸宗同樣有着後手。”
望着臉皮抽動,久久沒有言語的燕天策,單穆頓時輕蔑地一笑,又坐回了之前的位置之上,斟酒自飲,繼續說道。
“所有的可能,任何的紕漏,一切的意外早就牢牢地掌握在了我們手中,被你發現古地隱秘不過其中一種罷了,甚至你此刻做的決定仍舊在我們的計劃當中,沒錯,你是拖住了我們,可反之,輪迴道還有餘力前往古地解圍嗎?人性的貪婪正是拉你墜入深淵,落進我馭獸宗圈套,成爲幫兇同犯的魔爪。”
“如果放在百年之前,嶽宿或許的確不是方忌的對手,可現在誰輸誰……”
“我說過,別天真了!”
燕天策陰沉着臉,話還沒說完便是被單穆的低吼生生打斷。
“砰!”
“傾全宗之力,賭上所有門人弟子性命,謀劃數百年之久的大計,這最後最關鍵的一步,你以爲我們會只讓方忌去完成嗎!?”
單穆重重地將酒杯砸落在木桌之上,神色冰寒地冷聲低吼着,而隨即卻是兩眼微眯,緩緩偏過頭,望着燕天策的背影,似在自語輕喃,又像是在與後者交談,一字一頓地念出了一個名字。
一個足以讓燕天策動容的名字。
“單……妖……”
“單妖!?”
在聽到單妖二字的剎那,燕天策便是猛地轉過身,兩眼大睜,雙拳緊握,憤恨地死死瞪着單穆,陣陣骨骼擠壓的脆響在這安靜的閣樓之中徐徐傳開。
彷彿早就知曉燕天策會有此強烈反應的單穆並沒有再繼續搭話,而是似笑非笑地凝望着前者,嘴角不着痕跡地微微一翹。
“呵呵……”
注意到自己失態的燕天策頓時再次回過身,避開了單穆的視線,不緊不慢地理了理衣衫,冷笑一聲。
“你的意思是說你有本事找回單妖?”
縱然時過境遷,數百年沒有消息,但任何一個與燕天策,單穆等人同時代的修士想必都不會忘記當初吃人不吐骨頭,嗜血狂獸單妖的名號。
馭獸宗乃單氏一族歷經千難萬險親手建立起來的龐大基業,而單妖則是那個時期的單氏一族中天資最爲卓越的嫡系族人,從幼年開始,其光輝甚至都蓋過了如今的馭獸宗宗主單穆,其實如果沒有當年的意外,恐怕連宗主之位也都會是他的。
青年的單妖,不僅修爲強悍,自身實力超羣,對於控獸之術的熟練更是放眼整個馭獸宗歷史都是無人可比的,即便是當時五宗之首的輪迴道也都不敢有絲毫小覷前者之心。
而燕天策與單妖的恩怨便是發生在五大宗門角逐之上,修爲高達涌泉境大圓滿的單妖憑藉掌控的七隻六階靈獸,輕易地碾壓戰敗了其餘四大宗派的所有弟子,其中便包括來自輪迴道的燕天策,那也是前者唯一一次感受到絕望的時刻。
只不過,眼看馭獸宗的崛起似乎就要無法阻擋之際,不知是四大宗派的祈禱應了驗,還是真的如衆人所說,過慧易夭。
正處鼎盛時期的單妖不知爲何突發狂性,失去理智,三日之內不僅生生屠殺了整整一個村莊,數以萬計的普通百姓,更是還將前去勸阻,自己的親弟弟,現在的馭獸宗主單穆給打成了重傷。
於是,得到消息的其餘四大宗派自然不會放過如此千載難逢的良機,頃刻間便是組建起了成百上千只負責圍捕獵殺單妖的修士隊伍,可令人毛骨悚然,心生寒意的是,前去追擊單妖的數萬修士,經過長達數年的廝殺,最後竟是隻有區區十人活着歸來,而當他們回宗之際,發瘋的便足有九人之多,剩下的一人赫然是被活生生地給嚇死了。
“前途,多麼無趣的東西,唯有那沖天噴涌而起,揮灑飄零四落的鮮血才能讓我感到愉悅,而你們,不就是侍奉我愉悅的血肉皮囊嗎?”
在最後的那名弟子還未被驚嚇死去之前說過的最後一句話據傳便是單妖的原話,也是他濫殺無辜,背義叛宗的理由,而單妖嗜血狂獸的名號便是自此傳遍整個大陸。
最終,在沸沸揚揚的民怨民怒之下,五大宗門連同衍國皇室在內共同派出了數十名修爲高達丘墟境的絕世強者前往圍剿單妖。
足足五月之後,數十名丘墟境強者仍舊沒有如衆望所歸般帶回單妖的死訊,僅僅只是傳出後者被重傷逃逸的消息。
從此以後,單妖之名便是更加讓所有人談及變色,畢竟,憑藉太沖境修爲能夠從數十名丘墟境大能的圍殺中逃脫,可見其恐怕之處,再加上他那嗜血殺人的本性,一時間弄得竟是人心惶惶,終日不得安寧。
當年單妖的天資就比他們好,數百年過去,他的實力恐怕也是今非昔比,燕天策很難想象誰還制止得了他。
而如今,要是單穆真能找來單妖出面,屆時不僅趙羽,或許就連張遼嶽宿都是危在旦夕,畢竟燕天策感受得到,張遼的修爲並沒有當年那般強橫。
“找?爲什麼需要找?單大哥的蹤跡一直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單穆挑了挑眉,反問道。
“砰!”
“單穆!”
燕天策驀然轉身,一步踏至單穆身前,兩手狠狠地拍完了木桌之上,而奇怪的是,看似普通的木桌卻是穩穩地承受住了前者的一掌。
“你要知道你在做什麼,單妖是什麼人,你比我們都清楚!”
燕天策指的自然是當初單穆曾被單妖打得半死的事,而只不過,後者好像根本不在意,淡然自若地仰頭望着燕天策。
“燕兄怎麼就不長記性呢,我不是說過……”
單穆搖了搖頭,冷笑一聲,緩緩起身,站到了燕天策的身旁,沉聲說道。
“我們可是籌謀了數百年之久,有着充分準備的。”
“你……”
頓時,單穆話音未落,燕天策便是驀然擡起頭,眉頭緊皺,不敢相信地斜視着前者。
“當年單妖的事也是你們的陰謀?”
單穆此刻陳述的事情實在怎麼看都像是駭人聽聞,但燕天策卻從他臉上看不出絲毫玩笑的意思,也就是說,單妖真的還活着。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如此幼稚的問題燕兄既然心知肚明又何必再問,如果你想將它公之於衆,單某是不會阻攔的。”
單穆神色無常,舉止動作顯露出來的卻是大勢在握的感覺。
“單妖……已經……”
“沒錯,我們‘敘舊’之餘,單大哥差不多已經到靈獸山了吧。”
燕天策問題還未出口,單穆便是輕聲打斷了他,淡淡地說道。
“既然這樣……”
得到肯定的答案,燕天策的神情當中竟是一改之前的茫然慌亂,只見其輕拍了拍袖口處的塵埃,平靜地望着眉頭微皺的單穆,
“我的戲便也算是演完了,終於可以走了。”
話完,燕天策赫然真的是頭也沒回,徑直朝着閣樓大門而去。
“你什麼意思?”
單穆略顯急切的追問自燕天策身後驟然傳來,看得出,冷靜如他也是實在不解後者的突然舉動。
聽到單穆的聲音燕天策並沒有停下腳步,而是直到他踏至門口之時才徹底站定,沒有回頭,輕聲說道。
“我承認,我確實沒想到你們的計劃會如此周密,但只不過可惜的是仍舊還有漏掉的地方,並且,不止一處。”
話完,燕天策沒有推門而出,而是身形一動,陡然消失在閣樓之上,彷彿他之前的邁步就是在等着單穆發問一般。
而此時此刻,正當燕天策驚愕不知所措之際,靈獸山古地之內,馬良已是被張遼拉了回來。
“他讓我們暫時不要輕舉妄動,只要九階靈獸古籍還在,大事可期。”
馬良口中的他自然便是指的燕天策。
“嶽宿,這些年來你的確成長了許多,老夫自認爲是耗不過你的,東西在那,請自便。”
還未等趙羽詢問馬良詳細經過,方忌卻是突然收回了氣息,帶着馭獸宗的其餘兩人遠遠退開,將方形囚牢給讓了出來。
“耍什麼花樣?”
嶽宿兩眼微眯,雖然絕不相信方忌會如此好心將寶物拱手相讓,但卻還是警惕地走到了方形囚牢前,而就在他探出右手準備取走囚牢裡的至寶之時,一道陰森沙啞的低沉話語赫然竟是毫無徵兆地從他身側傳來。
“膽子挺大,你的血,想來會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