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老夫的話已經不好使了嗎?”
岐州刺史府正廳,突然好像變了一個人的王裕,令所有人都震驚不已,先前那幾個聽命於同安公主、想要進來捉拿冷雨瑤的幾個家僕,紛紛愣在了原地,一時間前進也不是,後退也不是,可謂是進退兩難,見狀,王裕忍不住臉色一沉,冷聲說道。
他平時在小事上讓着同安公主,可謙讓不代表着懼內,有時候謙讓也是一種尊重,但無論如何,他都是太原王家當代的家主,只要他還在家主之位上一天,他說的話王家之人就得絕對服從!
“……是!家主!”
一衆王家家奴見王裕一臉威嚴、有發怒的跡象,他們連忙回過神來,躬身領命。
安福隨即又躬身道:“老奴這就帶人置辦聘禮,帶着媒人去李家下聘!”
王裕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嗯!去吧!”
眼看自己這麼些天的“努力”全部白費,同安公主的雙眸中怒火涌動,大有爆發跡象,不過方纔王裕那句霸氣的“老夫纔是王家的家主”卻讓同安公主有些心悸,同牀共枕這麼多年,她深知王裕此刻是動真格了,這個時候若是與他對着來,絕對討不了好!即便她是大唐的公主、李二的親姑姑都不行!
因爲這是王家的家事,即便李二是這個一國之君,這個時候也沒辦法給同安公主撐腰!
是以,同安公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王裕安排人去向李靜初家提親。
王裕這時走至王仁表跟前,笑呵呵地說道:“表兒,你與李姑娘的婚事你不用再操心了,爲父會幫你操辦,你現在養好身體要緊,可莫要等到成親之日還臥病在牀!”
前一刻自己的婚姻明明還遭到了全家族人的反對,可這時王裕這個王家家主竟然鼎力支持,這變化來得太快,快到王仁表有些反應不過來了,雖然他有猜測到李澤軒會在信上爲自己和李靜初求情,但王仁表卻沒有料到李澤軒的信居然會這麼“管用”,直接就讓王裕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帶着無限的驚喜和疑惑,王仁表朝王裕道:“多謝父親,孩兒近日一定好生調養身體!”
“唉!你有一個好兄弟啊!”
王裕饒有深意地感慨了一句,他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然後看向旁邊的冷雨瑤,道:“雨瑤,你快扶表兒去後院歇息,然後將縣裡最好的醫者請來爲表兒診治!”
之前王仁表臥病在牀的時候,王裕和同安公主也有給他請過一些大夫,畢竟無論怎麼說,王仁表都是他們的兒子,恨歸恨,但還遠沒到不顧死活的地步,可那個時候王仁表一心掛念着李靜初的安危,並不怎麼配合治療,再加上他這是心病,那些大夫治療了幾天,效果幾乎沒有,所以只留下了幾副固本培元的方子,便離開了!
如今王仁表最大的心病已經沒了,配合着大夫們的治療,康復速度肯定要更快!
“是!家主!”
冷雨瑤嘴角輕揚,朝王裕躬身抱拳一禮,然後扶着王仁表離開了。
“哼!”
站在上首的同安公主此時終於忍不住,怒哼一聲,然後拂袖而去。
“誒……唉!”
王裕伸手想要拉住,但最終還是沒有拉住,只能任由同安公主從他身邊快步走開,想了想,王裕還是快步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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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夫人!爲夫讓人採買了一些上好的神仙茶,新鮮着呢,夫人快嚐嚐,可香了!”
刺史府西院,王裕讓丫鬟端來一壺茶,然後親自給同安公主倒了一杯,隨即他走上前,一臉討好道。
這一刻,那個威風霸道的王家家主,又變成了一個“怕老婆”的絕世好男,要是讓其他人瞧見了,保準驚爆眼球!
“哼!你少假惺惺的!”
同安公主錯開身子,一臉惱火地起身道:“表兒的婚事我們之前已經達成共識,決不能讓他娶那個商人之女,要不然他在王家就徹底完了!先前你不也贊同嗎?怎麼到最後你成了那個唱紅臉的好人,我反倒成了一個惡毒狠心的惡婦?”
王裕連連賠笑道:“呵呵!夫人這說的是哪裡話?誰不知道夫人你是心地善良,雍容大方?”
同安公主聞言頓時沒好氣道:“哼!只怕現在整個府裡都在傳本宮對待自己的兒子是如何如何狠心,而你王裕對待自己的兒子是如何如何寵愛的吧~?”
這話自然是氣話,其實看到王仁表受苦、並且重病臥牀,無論是王裕還是同安公主,他們的心裡都不好受,畢竟這血脈親情是怎麼都割不斷的,之所以堅持拆散王仁表跟李靜初,其實也是爲了王仁表的前程考慮,在同安公主看來,她跟王裕若是“堅持一下”,說不定王仁表最終就會“妥協”了!
聞言,王裕連忙乾咳道:“咳咳!表兒的婚事呢,其實李靜初的確不是表兒的良配,身份低了些,但永安侯的信夫人你也看到了,這李靜初她可不僅僅是一個商人之女,她還是永安侯的義妹!”
“義妹怎麼了?義妹又不是胞妹!沒有血緣關係,她李靜初的身份相比於我們太原王家來說,終究是差了些!”
同安公主有些不以爲然道。
這話的確是事實,以五姓七望在民間的聲望,即便是宰相之家要想與五姓嫡系子弟聯姻都不容易,更遑論李靜初還只是李澤軒的一個義妹了!
王裕正色道:“夫人,照永安侯信中所說,他對李靜初這個義妹可是非常看重啊!咱們若是做的太過,永安侯難免會對咱們……”
“哼!你堂堂太原王家家主,怎麼會懼怕一個小小的國侯?真是可笑!”
同安公主睨了王裕一眼,嗤笑一聲道。
王裕搖了搖頭,輕聲嘆道:“夫人,以往的太原王家,自然不懼區區一個國侯,但現在形勢不一樣了,當今聖上雄才大略,文治武功更是不輸以往任何一代帝王,其削弱世家、提拔寒門官員的用意世人皆知!
幾個月前,清河崔家、博陵崔家、滎陽鄭家更是被聖上說滅就滅,如今的世家正值風雨飄搖之際,早已不復往日榮光了啊!而且,永安侯可不是一般的國侯~!”
說到這裡,王裕將茶盞放在桌上,負手看向窗外,繼續道:“永安侯入朝不過一年有餘,當初的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毛頭小子,短短一年之內便登上國侯之位,而且他如今的聖眷之隆,當今朝堂上除了長孫無忌那些老臣之外,恐怕無人能及!
細數他這一年來所立下的功勞,創報紙、編字典、辦書院、建商會、興工學,出奇策南下換糧、一人之力覆滅七修派、定奇謀平叛管城、北上擊狼騎、京師破天龍,這其中既有文治,也有武功。
此人無論是智謀還是武力,都是驚才絕豔、天人之姿,這種人如果沒有萬全把握除之,就切不可與其爲敵!如今的王家就更不可與之爲敵!夫人可莫要忘了,幾個月前清河崔家、博陵崔家、滎陽鄭家被滅,其中可有永安侯的不少“功勞”,夫人現在還覺得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國侯嗎?而且夫人你見過領一州之封地、兼任一州之刺史的國侯嗎?”
聽王裕這麼一分析,同安公主忍不住心潮涌動,她不笨,相反還很聰明,先前只不過是被一時憤怒矇蔽了雙眼,這時經王裕一“點撥”,她頓時也知曉了這其中的利害。
“此子的確是詭異,我還從未見過聖上對哪個年輕人會如此看重呢!”
沉吟片刻,同安公主輕聲開口道。
即便高貴如她,也不得不承認李澤軒的升遷速度的確太過恐怖!
王裕點了點頭,道:“去年仁義在京師三番兩次爲難與永安侯,差點讓此子與太原王家徹底翻臉,幸好老夫與仁表及時救場,這才挽回關係,使得兩家的關係不至於鬧得太僵!
此次永安侯來信插手錶兒的婚事,這說明他跟表兒的關係,的確十分要好!夫人,從這點來說,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啊!”
“好事?表兒若真與那李靜初成親,族老們那邊該如何交代?”
同安公主冷聲道。
“呵呵!交代?這封書信便是最好的交代!”
王裕從懷中取出方纔那封書信,在手上輕輕拍了拍,然後道:
“這書信末尾,雖然措辭嚴厲,但完全能看出永安侯插手此事的決心之堅決,也能看出表兒以及那李靜初在他心中的地位之重要,是拆散這門婚事、與一個間接滅了清河崔氏、博陵崔氏、滎陽鄭氏的人徹底爲敵,還是促成這門婚事、賣永安侯一個面子,相信族老們心中自有答案!”
世家重利,這句話的確不假,之前王家族老們纔會極力反對王仁表與李靜初的婚事,因爲門不當戶不對,這門聯姻不能給王家帶來利益!
但如今李澤軒明顯有意插手此事,並且還放了狠話,這個時候,王家族老若是選擇繼續拆散這兩人,便會跟李澤軒徹底反目,這會給王家的利益帶來極大的損失!
而促成這門聯姻,雖然不能帶來十分明顯的好處,但這個時候,沒有壞處,其實便是最好的好處了!
權衡利弊之後,相信只要是個智力正常的人,都知道該怎麼選擇!
同安公主也明白這點,她沉默片刻,頷首道:“如此,那我便安心了!”
如今,這也算是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了,既能解開她兒子的心結,讓她兒子活命,又能保存她兒子在家族中的嫡長子地位,對於她來說,何樂而不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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