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河南、河東、山南三道,四十二州一百三十多個縣,旱情雖然已經得到控制,但依舊有很多百姓無家可歸,幾支大的流民隊伍,其數量都是超過十萬之衆,微臣請求陛下立即下令戶部,準備充足的錢糧,救濟百姓,以免發生民變。”
御史翟洪亮第一個站了出來,大聲說道。
自承平九年三月下旬,到天和元年二月下旬,將近一年的時間,旱災波及河南、河東、山南大部分地區,受災地區四十多個州,一百多個縣,爲了躲避賦役與天災,數以百萬計的百姓流離失所,無家可歸,趙智雖然下了許多安撫政策,但是朝廷財政空虛,許多政策與政令最後都是有心無力,根本實施不下去,而且那時候,隴右戰爭正是最爲激烈的時刻,朝廷也是勒緊褲腰帶,把所有的錢糧都是支援到隴右,根本就拿不出錢去進行賑災。
最後還是戶部尚書賀中楷提出一個可行建議,讓百官捐款,還有就是找那些富商借錢,朝廷以高利息爲代價,最後倒也借到了許多銀子,雖然還是不夠,但總算能夠勉強維持下去,一直到七月,翼王趙赫與李勳兩人,各自進獻了一大筆糧食,朝廷以此開始大規模賑災,總算穩定住了災情。
災情雖然是穩住了,但並不代表一切就已經結束,後續的重建工作,以及還有相當數量流民依然無家可歸,這對地方,對朝廷都是一個巨大的負擔,還有就是自承平五年,江南戰爭之後,地方軍隊數量有一定的增長,但不多,而直屬朝廷的軍隊數量,卻是有了極大的增長,從最開始的不足三十萬,增加到近五十萬,軍隊的增加,其錢糧消耗,自然也就有了極大增加,加上隨後的兩次隴右戰爭,雖然取得了很大的勝利,但朝廷財政卻是快速惡化,到了承平九年初,幾乎到了無以爲續的地步,地方官員倒還好一些,可以就地取材,而京城各級官員,除了出身士族之外,絕大多數官員,已經將近一年沒有拿到俸祿,這對朝政的穩定,是一個很大的威脅。
畢竟,吃都吃不飽,還能指望誰忠於政事,忠於朝廷?
戶部尚書賀中楷出聲說道:“這件事情還在謀劃之中,在計劃沒有完整之前,不宜拿到朝堂之上討論。”
翟洪亮怒聲道:“謀劃來謀劃去,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在這樣下去,不知多少流民要餓死,賀相國如此話語,是否太隨意了一些?”
被一個從七品的小小御史,當着這麼多大臣面,大聲質問,賀中楷臉色頓時難看無比,心中更是煩惱異常。
“翟御史,請注意你的言辭,你只是一個小小的御史,沒有資格對我質問。”
被人說官小,翟洪亮更加生氣:“朝堂議事,再者皆可言,與品級大小有何關係?你身爲相國,如此欺我,實不是相國該有之言。”
“翟洪亮,我何時以官員壓你,你不要亂言污我。”
賀中楷也是氣得不輕,聲音都是高了許多。
“你剛剛明明就說過。”
“你這是胡攪蠻纏。”
兩人越說越有氣,在那裡竟是吵了起來。
場面有些不像話,許多大臣都是連連朝着御史中丞劉衝季使眼色,這是你的屬下,你應該出來阻止,對於這些眼色,劉衝季裝作沒看見,他不是不想出來制止,而是不敢,翟洪亮這個人就是死腦筋,一根筋,現在情緒明顯被激發出來,自己要是貿然出來,沒有任何效果不說,指不定把自己也給弄進去,搞得與賀中楷一樣下不了臺。
翟洪亮的官職雖小,但他是御史,太祖建國之初就定下規矩,御史有自由言政之權,就算是皇上也不能隨意讓其閉嘴。
御史臺有兩個名人,一個是翟洪亮,另外就是周青,兩人都是承平七年的進士,性格、稟性、脾氣非常相像,都是那種一根筋,相同的人,自然很容易走到一起,翟洪亮與周青的私交極好,周青的性子,包括李勳在內的許多人,都已經領教過了,而翟洪亮比之周青,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像這樣的人,要麼恨的要死,要麼喜歡的不得了,比如御史臺主官劉衝季,對翟洪亮就是極爲的賞識,兩個月前剛剛把他從御史文書提拔到御史少監,品級雖然一樣,卻有了上朝聽政的資格。
翟洪亮與周青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但有些東西,卻比周青差的太遠,周青是狀元及第,少年得志,長相俊美,氣宇軒昂,又是這樣的性格,很快得到趙智的注意,把他安排給李勳,並很開得到重用,讓自己的才華可以得到施展,仕途起步非常快。
而翟洪亮則是沒有周青那麼幸運,一樣的出身,才華同樣出色,但是可惜,科舉不順,年近四十,這才考上進士,且身材矮小,面貌不佳,說的難聽點,就是長得很醜,又是這樣的臭脾氣,絕大多數人都是討厭而遠之的,不過好在,劉衝季頗爲欣賞翟洪亮,不然這輩子最多也就年老之時,外放一任縣令,也就到頭了。
翟洪亮在那越說越來勁,大有一副你是相國又如何,我不怕的樣子,賀中楷氣的渾身發抖,臉色漲紅,最後只能閉口不言,他是政事堂相國,今日與一個小小的御史在大堂之上爭吵,不管輸贏,已經是一件極爲丟臉的事情。
趙智身子靠着椅子,臉色平靜的看着兩人在那裡爭吵,沒有任何言語,還是劉叢喜有些看不下去,高聲說道:“翟御史,請注意你的情緒,不要咆哮朝堂,亂了禮儀。”
翟洪亮這才恨恨看了賀中楷一眼,對着趙智躬身請罪,趙智只是淡淡說了一句‘退下’,沒有任何情緒。
翟洪亮對賀中楷早就不滿了,自承平九年三月,各地旱災越發嚴重之後,朝廷財政入不敷出,賀中楷身爲戶部尚書,主管財政大權,不思地方災情,反而爲了討好趙智,趁着趙智壽辰之際,上言,衡山王趙克,以及剛剛封王的皇五子冀王趙恆,說兩位皇子的住宅已經老舊,建議鑄造新宅,以示皇上父子之情,心情不錯的趙智也就答應了,爲此,本來就捉襟見肘的戶部財政,爲此花費了一大筆錢,爲後來災情全面爆發之後,朝廷無錢可用,埋下了巨大的隱患,在翟洪亮看來,這完全就是賀中楷的過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