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連接到消息,立刻放下了手裡的事,千里迢迢的趕到光祿城,劉修熱情的接待了他,並允許他隨行帶來的商人在胡市進行交易。
和連發了福,原本有些清瘦的臉現在變成了白白胖胖的圓臉,更見儒雅之氣,爲了來見劉修,他還特地照着漢人的髮式戴了一幅頭巾。如今大漢的名士們講究閒適,大多不戴冠,只是戴幅頭巾。不過,和連是髡髮,他的頭巾下面是光禿禿的頭皮,看起來未免有些不倫不類。
但是和連的學問見漲,一開口便展現出了他的文雅之氣,經典中的句子張口就來,搞得劉修有些不好意思,說起來他是大儒盧植的弟子,可是他的學問顯然有玷污師門的傾向,在和連這麼一個胡人面前都有些侷促。
“你是特地來消遣我的?”劉修最後對和連笑道。
和連謙虛的說道:“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無也。
劉修很乾脆的回了他一個字:“幹!”
和連大笑。
兩人隨即談了一些時政,和連提出要增加胡市交易的配額,特別是想多買一些糧食和武器,他還特地對劉修說,我跟你是老朋友了,有些話就不瞞你了。袁紹已經多次派人到彈汗山,要用糧食和武器換我的戰馬。我知道他是你的敵人,所以拒絕了。不過我現在的確需要糧食,也需要武器,所以還麻煩你幫我解決一下。
劉修沉思了半晌,糧食我沒有。我實話告訴你,我和袁紹不能比,他佔領的冀州幾乎是我佔的幷州的十倍大,糧食產量更不是我能望其項背的,武器我有,可是說實在的,我這是儲備給自己用的。袁紹反意已萌,他在等待一個攻擊我的藉口,我不能不準備。要送你一點。也不是不可以,但數量肯定有限,更不可能長期交易。
和連很爲難。
劉修最後說。要不你就和他交易吧,我很感激你,但是我也知道你的困難,總不能擋了你的財路。這樣行不行,我介紹幾個人給你認識,他們對中原的情況熟悉,保證不會蒙你,這樣我也能從中間抽點頭。
和連古怪的看了他好半天,忍不住笑了起來,點頭道:“看你這窮瘋了的架勢。我不答應你也不好意思了。”
劉修笑着摟摟和連的肩膀,用力的拍了拍:“這纔是好朋友嘛。有財一起發,我們一起把袁紹的錢袋子掏空。”
和連走了,劉修立刻做出了安排,他命令使匈奴中郎將田晏。北中郎將趙雲、呂布和高闕都尉高順,雲中都尉張楊一起帶着大軍巡視,來到代郡寧城,見到了護烏桓校尉夏育,並派人約左將軍公孫瓚、上谷太守盧敏和上谷烏桓大人難樓、右北平烏桓大人烏延、遼西烏桓大人丘力居等大小部落頭領來會。
面對這些烏桓人,劉修在例行的嘉獎之後沉下了臉。你們有人和袁紹有來往,我已經知道了,對此非常不高興。如果你們覺得和袁紹做朋友更有前途,我也不反對,你們有選擇的自由嘛,不過,袁紹是我的敵人,你們和他做朋友,就是要和我做敵人,要和我做敵人,就要有和我做敵人的準備。我給你們三天時間,把派人支持袁紹的人給我交出來,三天之後見不到這些人的首級,我自己去取。
這一通話說得殺氣騰騰,讓很多烏桓人都很不高興,就是一向對劉修非常敬佩的樓麓都有些接受不了。五六年不見,當年跟着劉修打仗的樓麓已經長成了一個英俊健壯的年輕人,他私下裡找到劉修,委婉的提醒他,眼下局勢複雜,將軍應該客氣一點,婉轉一點,把烏桓人逼急了,對大人沒有好處,畢竟大多數烏桓人還是將軍的朋友。
劉修感激了樓麓的好意,笑道,我既然敢到這兒來,又敢說出這樣的話,就是相信大多數烏桓人還是我的朋友。可是如果我不用雷霆手段將那些敢於背叛我的烏桓人殺掉,他們就會喪失對我的信心。草原上的漢子講信義,但首先更看重的是實力,我有幾年沒到草原上來了,估計有些人已經忘記了我的刀,我這麼做,就是提醒提醒他們。我的刀雖然藏在刀鞘裡,可是並沒有生鏽。
正如劉修所說,那些人以爲劉修的刀已經生鏽了,沒把劉修的話當回事。第四天清晨,呂布、趙雲、田晏和夏育同時出擊,用三天的時間奔襲千里,將那些和袁紹有交往的部落全部斬殺。這些部落分散在幽州沿邊十郡,有的地方還很隱蔽,但是他們一個也沒有逃脫劉修的懲罰,他們好像是擺在神箭手面前的箭的,一個接一個的被射中,連彎路都沒有走。
十幾顆血淋淋的人頭扔在這些烏桓大人的面前,劉修很淡定,那些烏桓人卻嚇得肝膽俱裂,這等雷霆手段有如神助,已經超出了他們的接受範圍,除了跪地磕頭之外,他們沒有其他的想法。
不僅烏桓人覺得不可思議,就連剛剛趕來的公孫瓚都有些駭然。公孫瓚本來是趕來興師問罪的,他問劉修,在幽州,我是軍職最高的左將軍,你雖然是衛將軍,可要有什麼行動,你也該給我打個招呼吧,你這麼幹,我以後還有什麼面子?
現在,劉修把那些部落與袁紹勾結的證據往他面前一放,這纔對他說,“這些人和袁紹勾結了快半年了,你覺察了沒有?你知不知道這些人險些要了我的命?如果說你不知道,那你現在指責我不給你面子有理由嗎?如果你知道……”
劉修說到這裡,停住了,可是話裡的意思已經很明顯。公孫瓚羞愧難當,恨不得找個地方鑽下去,連連搖手道:“我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哪能讓他們這麼囂張。我們是同門,難道我不幫你,反去幫袁紹?”
劉修笑笑:“我也相信你不會出這種下作的手段。我之所以不通知你,也是爲你着想。這一通殺固然解氣,可是難免會有牴觸心理。我反正幾年纔來一趟,做個惡人威懾他們沒什麼問題,可是你天天和他們相處,這關係要是鬧僵了,以後可就沒法做事了。”
公孫瓚有些不以然,他還是覺得劉修應該讓他親自去殺,不過他自問如果讓他動手,大概沒有劉修做得這麼幹淨,這麼精準。
兩人把這事放在一邊,放下公務,等盧敏趕到之後,師兄弟暢談了一番。盧敏任上谷太守兩任了,本來已經要調任他處,可是上谷烏桓大人難樓上書堅留,說他是個好官,上谷烏桓人希望他留下來。於是天子便允了。如今盧敏三十而立,已是三個孩子的父親,多年的歷練讓他氣度沉穩,即有儒雅之氣,又有殺伐之氣,不管是烏桓人還是漢人,連夏育那個不太服人的悍將都對他非常敬重。
“先生還好嗎?”劉修問道。
公孫瓚擠眉弄眼的說道:“好,你還不知道吧,年前師母又給先生添了一個兒子。”
劉修愕然,盧植已經四十五歲了,居然又生一個兒子,這可比盧敏的孩子還小了。
“子行,老漢受少兒,你以後可就失寵了。”
“沒事,我早就失寵了。”盧敏強忍着笑答道。
三人相視大笑。劉修當即決定,威懾烏桓人的目的已經達到,他應該去見見盧植了,三人輕車簡從,由公孫瓚的一百白馬義從、劉修的一百虎士護衛,趕往涿縣。
在路上,公孫瓚最後還是沒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他悄悄的問劉修,你怎麼能把那些行蹤不定的烏桓人行蹤摸得那麼清楚,三天之內追殺千里,居然一個不錯。
劉修笑笑,你以爲我派人和他們做生意僅僅是爲了做生意?
公孫瓚恍然大悟。
“沒有詳細的偵察工作,哪能有決勝千里之外這種事,那些不過是書生們做夢,自說自話罷了。”劉修一邊按轡和公孫瓚並肩而行,一邊說道:“袁紹這個人,家底很厚,威望很高,可是他這種世家子弟有眼高手低的毛病,如果不是他計緩,我大概已經死在他手上兩次了。”劉修轉過頭看看公孫瓚,微微一知:“伯珪,鮮卑人已經完了,你這個左將軍如果還想再升一步,大概功勞就要落在袁紹的頭上。”
公孫瓚笑而不語。過了片刻,他突然說道:“我聽說玄德去了袁術手下?”
劉修有些黯然,不管他們是用什麼理由來給自己辯解,劉備不看好他,寧願在袁術手下做一個校尉,這卻是事實。而劉備的離開,給他也帶來了不少負面影響。既然你一直待如兄弟的人都不看好你,那些不熟悉的人又如何能相信你會成功?甚至有人說,他們是兄弟不和,這些話從哪兒來的,很難查清楚,也許只是誤解,也許是袁家故意放出的謠言。
“是我無德。”
“不,玄德上次回來,到我這裡來過一趟。”公孫瓚猶豫了一下:“他問起他祖父在東郡範縣的那件事,可能有些芥蒂,另外,我發現他對你射斷他眉毛的事,非常在意,雖然嘴上不說,可是一提到這件事,就有些不自然。”
“原來是這樣啊。”劉修嘆了一口氣:“這也是運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