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修也想到了這一點,不過他不敢確定,因爲他沒有收到劉備的回信,甚至不知道他有沒有說動袁術。不過從東面來的軍隊應該就是袁術的人,劉表那個坐讀客大概不會想到要討伐劉焉。其實說起來,他應該最着急纔對,因爲劉焉佔領了益州之後,一旦有意逐鹿天下,荊州就是首當其衝。
事實上劉修並不清楚,劉表雖然是個坐讀客,但是他這點見識也是有的。歷史上他也和劉焉爭過益州,可惜失敗了,後來袁術在北方搗亂,劉表一直沒能脫開身。好容易袁術死了,孫策、孫權兄弟又以報父仇爲由接連攻打江夏,緊接着打贏了官渡之戰,初步平定了河北的曹操又開始不斷的試探進軍荊州,他再也沒能騰出手來搶奪益州。
看着一艘接一艘的戰船順流而下,漸漸的消失在山影中,劉修這才重新站了起來。不管是什麼原因,劉範調大軍東下,東面肯定出了事,這時候正是他迅速越過大巴山的好機會。他沒有任何遲疑,加快行軍速度,花了五天的時間翻越了大巴山,出現在巴郡。
巴郡有十四城,三十萬戶,人口過百萬,是益州僅次於蜀郡的第二大郡。不過和巴郡的面積足有蜀郡的三倍大,又有一大半區域在山區,十四縣又主要集中幾條主要河流的兩側,和地位成都平原腹地的蜀郡一比,巴郡的大部分山區就有些地廣人稀的味道了。劉修在巴郡走了幾天,居然沒碰到幾個人。更談不上什麼危險。
到了宕渠縣城外,駱曜請劉修在城外稍作休息,自己趕到城中去見幾個人,劉修允了,便在城外的山嶺上找了一個地方停了下來。駱曜帶着鮑出下了山,晃晃悠悠的向縣城走去。他換了一身普通士子的衣服,腰間掛着一口長劍。看起來風度翩翩,就是一個到處遊歷的士子。鮑出長得粗壯一些,身上揹着行囊。腰裡插了一口環刀,像是跟在後面的隨從。
大漢人帶刀帶劍的很正常,看城門的士卒倒也沒有太在意。甚至駱曜手中持的是洛陽開出來的路傳,也沒有引起多大的反應。雖說劉焉有意與朝廷絕裂,漢中已經防備森嚴,可是他畢竟不敢太招搖,益州內部諸郡還不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而劉焉也沒有想到劉修居然敢深入到益州內部,因此也沒有下令對持關中或者洛陽一帶路傳的人小心提防。劉修特地讓人制了洛陽的路傳已經算是謹慎過度了。
駱曜進了宕渠城,佯作隨意的在城裡晃了兩圈,發現城裡雖然防備不嚴,可是與天師道關係比較密切的幾個人家卻都有士卒把門。顯然也收到了刺史府的命令,對天師道的人要嚴加提防。不過天師道沒有在這裡設治,只有一些信仰天師道的大戶,因此看守也遠遠提不上嚴密,警告的意思更重要於實際看守的作用。
這麼幾個人當然攔不住駱曜。駱曜輕鬆的找到了要找的人,並且把他們帶出了城,領到了劉修面前。
“將軍,他們便是賨人頭領,也是我天師道的信衆。這位姓樸,叫樸胡。這位姓杜,叫杜濩。”駱曜向劉修介紹了那兩個年輕人,然後衝着劉修使了個眼色,笑道:“他們非常仰慕將軍的道術,想開開眼界。”
駱曜進城的時候,王稚已經粗略對劉修說了這裡的情況。天師道的信衆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各種蠻夷,這些蠻夷大部分住在山裡或緊靠山的縣城,保持着他們祖先的生活傳統,對於巫術的崇信比普通漢人更要虔誠幾倍,天師道的道術在他們那裡最吃香,再加上天師道除了道術之外,多少還懂一些醫術,爲他們治病療傷什麼的也方便,再帶一些山裡不怎麼容易得到的東西,那就更受歡迎了。而天師道的各種法術裡,有很大一部分就是來自於這些蠻夷傳統的巫術。
巴郡的蠻夷打仗時喜歡拿塊厚木板當盾牌,所以又稱板楯蠻,他們作戰勇猛,又常年在山中生活打獵,簡直是天生的山地戰精兵。郭嘉敢於提出讓劉修深入巴郡,就是着眼於板楯蠻的戰鬥力和對天師道的虔誠。大漢能多次平定益州的蠻夷叛亂,板楯蠻功勳顯著,包括上次曹操平定部分板楯蠻的叛亂,其實也是得力於此,否則以曹操人生地不熟的,哪能成功。
如果能得到板楯蠻的幫助,劉修就已經立於不敗之地。
板楯蠻有七姓:羅、樸、杜、鄂、度、夕、龔,眼前這個杜濩和樸胡就是其中杜家和樸家的年青人,而且他們能代表家主出來見劉修,很可能就是下一代的家主,不管是從眼前利益還是從長遠利益,劉修都有必要好好的鎮服這兩個年輕人。
好在有指環在手,劉修裝神弄鬼的本事簡直是獨步天下,要讓這兩個沒見過什麼大世面的年輕人心悅誠服不過是舉手之勞。劉修既然早有計劃,當然不會沒有準備,就和上次編了一段羌人祖先的影像收服了天狼一樣,這次劉修用一幅上古的戰爭場面讓這兩個年輕人拜倒在地,心服口服。
據說是這巴人祖先稟君從南郡來到巴郡,和鹽神女由征戰而成親的故事,當然了,這其中少不了那隻神奇的白虎。
劉修發現這指環簡直太好使了,簡直就是一個超級智能電腦,只要有一個想法,設定幾個要求,一段形神俱備的逼真視頻就大功告成,再加上那神奇得讓他都有些不敢想像的聲光效果,估計沒人敢無動於衷。
“據我們打聽到的消息,天師道在閬中的治廬已經被刺史大人派人看住了。”樸胡穩定了心神之後,把巴郡的情況大致說了一下。天師道在巴郡的治廬就在閬中,閬中在宕渠西,位於西漢水中游,靠近葭萌關,離成都也要比宕渠近得多。天師道雖然號稱二十八治,但除了幾個外地的治廬之外,在益州的治廬都是以鵠鳴山爲中心,其實擴展範圍並不大。宕渠這邊以前一直是駱曜的勢力範圍,駱曜也是幾年纔來一趟,不過這樣倒是更增加了他神仙的神秘色彩。這幾年盧夫人接受劉修的勸告,效仿張角大收門徒,宕渠這邊纔來得多了一些,不過也還沒有新設治廬。
“你們手頭能調集多少人?”劉修很直接的問道。
樸胡和杜濩互相看看:“賨人七姓,我們實力最小,最多五百人。”
劉修盤算了一下,五百人打家劫舍是夠了,攻成都城還遠遠不夠,看來還得到閬中走一趟。他已經聽王稚和駱曜說了,板楯蠻的主要根據地是在山區,可是七大姓基本上已經不住在寨子裡了,他們有資產,有實力,可以在縣城裡買房子,不需要在寨子裡過苦日子,只有那些買不起縣城裡房子的普通百姓纔會住在寨子裡。
“那行,我們去一趟閬中。”劉修很快做出了決定,“不過,你們不要和我一起走,你們先分批進入成都,人也不要太多,有百十個人就行。劉焉可能會提防你們,你們安份守已一點,不要輕易與他們發生衝突,有什麼委屈也先忍着,等到時候一起和他算總帳。”
樸胡原本有些不樂意,劉焉既然要防着天師道,就不可能不對他們這些人提高警惕,平時成都人對他們就比較輕視,這時候送上門去還不可勁兒的欺負?不過一聽劉修後面的這句話,他轉憂爲喜,連連點頭答應。他們立刻決定,由樸胡送劉修去閬中,杜濩則帶着人先潛入成都。
送走了樸胡和杜濩,劉修又和王稚等人商量了一下。駱曜說,要去閬中的治廬,就要和那裡的治頭大祭酒打交道,以他和王稚的身份,如果是普通小事,那肯定是沒話說,可是現在要動用大軍,與官府明着作對,形同造反,那些治頭大祭酒肯定會猶豫,這個時候有必要請系師夫人出面,至少也要提供天師的道符。
劉修同意,讓駱曜立刻趕到鵠鳴山去一趟,如果可能,最好到成都城裡看一看。駱曜應了,立刻起程趕往成都。
劉修在宕渠城外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等到了樸胡之後,就一起趕往閬中。要從宕渠到閬中,就要穿過一大片山區,這裡的山屬於大巴山的南側,雖然沒有大巴山主峰那麼險峻,但是走起來也不輕鬆,茂密的森林人跡罕至,連條路都沒有,如果不是樸胡領路,他們根本不知道怎麼走。劉修一邊感慨於這個時代綠化好,一邊走得氣喘吁吁,他身上的衣服已經在一個多月的跋涉中破爛不堪,這時候如果突然出現在長安或者洛陽,大概沒有人會相信他是堂堂的楚王世子,車騎將軍。
在原始森林中走了八天,他們終於看到了渾濁的西漢水。西漢水又稱犀牛江,也就是後來的嘉陵江,發源於涼州漢陽郡上邽縣南的嶓冢山,流經武都、巴郡,最後注入長江,是巴蜀衆多水系中含沙量最大的一條河。
“從這裡再往上走五六十里,便是閬中。”樸胡喘着氣,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西漢水的上游:“我們最好坐船過去,要不然太難走了。”
劉修也有些累,這一個多月在原始叢林中的跋涉可真是考驗人啊,以他這樣的體魄也有些吃不消,更何況其他人了,如果不好好的休息一段時間,萬一發生衝突,他們可不佔勝算,這個時候寧願多花些錢,也要恢復一下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