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到我大漢快十年了吧?”劉修擺弄着手裡的拂塵,雖然盤腿坐在蒲團上,可沒有一點參禪的意思,坐在他對面的支婁迦讖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卻不好開口趕他走,神色間已經有些不快。)正常這個時候他已經開始譯經了,可是劉修今天住在寺裡,晚飯後便過來和他說禪說道,他原本覺得劉修雖然年輕,可是官居衛將軍,又是大儒的弟子,向他宣揚佛法可以幫助打開局面,沒曾想劉修胡攪蠻纏,言語間對佛祖、佛經沒有任何敬義也就罷了,居然還說佛教是亡國之教,是瘟疫,傳到哪兒,哪兒倒黴。
要不是對劉修的身份還有些忌憚,而且他帶來的那些侍衛也面相不善,支婁迦讖真的想發火了。
“十有三年。”支婁迦讖無聲的嘆了一口氣,真是無妄之災,白白浪費了一個晚上,要不然還能多譯幾頁經,今天晚上加把勁,也許那部《道行般若經》就可以完成了。
“那大師修習佛法有多少年了?”
“自七歲爲沙彌,至今四十五年矣。”支婁迦讖想起自己初受戒的情景,眼中閃過一絲懷念,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四十五年了。”他想說些什麼,可是一看到劉修那副惹人厭的表情,又閉上了嘴巴。
“大師,你好象有些討厭我。”劉修皺起了眉頭,手指輕輕一顫,從拂塵上扯下兩根毛。支婁迦讖的眉毛不由自主的顫了一下,好象劉修揪的是他的眉毛一樣。
“不,我怎麼會討厭大人呢。”
“大師啊,出家人不講誑語,你這算不算犯了戒啊。”
“大人多慮了,我真的沒有討厭大人。”
“哦,那就好,我就擔心你討厭我,嫌我煩,如果你嫌我煩。我就回去休息了。既然不討厭,不嫌我煩,那我們再扯一會兒吧。大師,你說佛祖在菩提樹下七日,究竟悟出了什麼東西?”
支婁加讖要瘋了。這個問題已經提了四次了,翻來覆去的說,有意思嗎?唉,剛纔謙虛什麼啊,直接說他很煩就完了,我真的是很煩他啊。
劉修看着支婁加讖那張扭曲得已經看不出一點得道高僧模樣的臉,無辜的眨了眨眼睛,這時,身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曹操響亮的聲音傳堂下傳來:“哈哈,你這待的什麼罪啊,我看不是你待罪,是讓支大師受罪了吧。
劉修笑了,回過頭:“你怎麼來了?”
“我來救支大師於苦海之中。”曹操雙手合什,和支婁迦讖打了個招呼,朗聲笑道:“大師,你不要介意他。他就是嘴不肯饒人,其實道行很深的,常有出人意料之語。”
支婁加讖連忙笑道:“曹將軍所言甚是,我也這麼覺得。”
劉修起身剛走了兩步,一聽到這句話,轉身就道:“既然如此,那就請大師煮點香茶,我待會兒來和大師秉燭夜談。我真的想搞明白,佛祖在菩提樹下究竟悟出了什麼。”
支婁迦讖臉色一變。沒敢答腔。
曹操拉着劉修出了禪堂,忍不住笑道:“你還真有閒情雅志,居然還有時間來拿這胡僧開心,可看不出一點待罪的意思啊。”
劉修停住了腳步,一本正經的看着曹操,用剛纔對支婁迦讖說話的語氣說道:“大師,我真的想搞明白,我有什麼罪。”
曹操愣了一下,哈哈大笑,一邊笑。一邊用手指着劉修:“你啊你,真是沒個正經的時候。”
劉修眨眨眼睛:“大師,那你說,我有什麼罪?”
“你啊……”曹操很無語的搖搖頭:“沒罪你待什麼罪?”
“嘿嘿,這不是不知道什麼罪,這纔到這兒來反思嘛。要是知道什麼罪,我就直接認罪了。”劉修四處張了一下:“嘿,我剛纔看到一個婦人,長得真是不錯……”
“哪兒呢?”曹操本能的扭頭去看,卻見四下空空,這纔想起來這裡是白馬寺,又是夜裡,怎麼可能有什麼婦人,劉修根本就是拿他開心,不由得捶了他一拳:“好啊,你又取笑我。”
“得了得了,說說看,這次徵黃巾,可得到什麼標緻的?我可聽說了,黃巾裡面有不少漂亮的女弟子。”
“你別瞎扯了。”曹操有些不好意思,拉着劉修進了他的房間,收起了笑容:“德然,這裡沒外人,你跟我說句實話,張角是不是你派人殺的。”
劉修瞪了他一眼:“你也這麼認爲?”
曹操皺了皺眉,目光在劉修臉上掃過,見他一臉不忿,眼神有些兇狠,卻沒有退縮,似乎並未說謊,一時倒有些拿不定主意。他沉吟了片刻:“你也知道,張角不是那麼好殺的,更何況還在他的地盤上。我想來想去,除了你,也找不出第二個能殺他的人。”
“狗屁!”劉修又好氣又好笑,他有些惱火的轉了兩圈,又停在曹操面前,低下頭,盯着他的眼睛,壓低了聲音說道:“我有那麼大膽子,敢壞陛下的事?”
“陛下?”曹操眼珠一轉,故作茫然的說道:“這和陛下有什麼關係?”
“我幹你老母啊,你跟我裝傻是不是?”劉修惱了,袖子一甩:“你這豎子不夠意思,我不跟你說了。你給我滾,滾得越遠越好。”
“嘿,德然,這就是你不對了,你怎麼能說翻臉就翻臉呢。”
“曹孟德,我問你,張角是誰引薦到朝廷的?”
“你啊。”曹操揉了揉鼻子。
“那我再問你,張角爲什麼在汝南出事?”
曹操眨了眨眼睛,不吭聲。
“他在汝南出事,就是因爲他要剷除豪強,所以遭到了豪強的反擊。我多次向陛下進諫,大漢的根結在豪強,要想大漢中興,就必須遏制豪強。因爲這個原因,我連袁家的聯姻都推了,你要知道,袁徽不論是身份還是學識,抑或是相貌。那都是一等一的,如果不是因爲這個原因,我能不要她?我能娶上她,那是我們家祖墳上冒青煙啊。”
“行啦,你娶了長公主。陛下也沒虧待你。”曹操一見他有發牢騷的傾向,連忙打斷了他的話。劉修點點頭:“不錯,陛下對我的信任,我清楚得很,所以,張角劫了英子,我才耐着性子和他商量,只要他把英子送回來,我寧願把指環給他。你要搞清楚。這指環可不是他張角的,而是英子家的。我是真不想和他翻臉,這才忍氣吞聲,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殺他?”
“如果真不是你殺的,那這事也太蹊巧了。”曹操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摸着下巴:“張角一死,英子也跟着失蹤了。這人分明就是來救英子的。想救英子,還有這樣的能力,我還真想不出第二個人。”
“我也想不出。”劉修無奈的一攤手,苦笑一聲:“我也在想是哪方高人在玩我,這事兒一出,別人肯定懷疑我,我是黃泥抹在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了。”
曹操思索片刻,鄭重的問道:“這麼說。真不是你乾的?”
“孟德,你知道嗎,汝南事件後,我在旋門關遇到張角,張角曾經對我說過一句話。”劉修嘆了一口氣,在席上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了:“他說,我和他的目的其實是一致的,都是想把原本屬於陛下的財富從那些世家豪強的手裡奪過來。不過我的方法比較溫和,而他的更直接。嘿嘿,沒想到他有了機會,卻一點不直接,如果不是陛下運籌帷幄,以輕馭重,只怕他和冀州豪強還好得蜜裡調油呢。”
“對了,你剛纔說是陛下……”曹操湊了過來,壓低了聲音,疑惑的看着劉修:“你說是的真的嗎?什麼時候發現的?”
“我是猜的,開始沒想到,後來才聞到了點味道。”劉修嘿嘿笑了一聲,有些得意:“你想啊,張角當初入朝爲官,給陛下獻過幾個女人,據我所知,宮裡和張角有關係的宦官也有幾個,可是你看張角起事之後,這些人受牽連了嗎?一個也沒有,要說有,那也只有一個封諝,可正是封諝一死,張角就和冀州豪強翻了臉。我如果還看不出來,那豈不是太笨了。”
曹操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連連點頭。
“既然猜到了這一點,我就是和張角有再大的仇,也不至於在這個時候和他過不去啊,那不是拆陛下的臺嗎?”劉修端起水杯,長嘆一戸:“你以爲現在的情況是我願意看到的?我和袁家鬥了幾年,恨不得他們全家死光光,我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給袁紹幫忙。要刺殺,那也是刺殺袁紹,不是刺殺張角啊。”
劉修頓了頓,忽然把目光瞟向了若有所思的曹操,嘴角露出一絲壞笑:“孟德,這次你跟着車騎將軍出征,立了大功,皇甫嵩也是功臣之一,卻被你們擠走了,你也太不地道了吧?”
曹操嚇了一跳,連忙搖手道:“你不要瞎說,皇甫嵩可不是我擠走的。”
“誰信?”劉修笑道:“驃騎將軍、車騎將軍立了功,他們中肯定有一個會升爲大將軍,騰出來那個位置,除了你還有誰?我想陛下不會給袁紹或者袁術吧?孟德,豫兗青徐四州是我大漢最富庶的地方,以後你可肥了,別忘了救濟救濟涼州、幷州啊,不管怎麼說,這次你能立功,幷州、涼州也是有功的。”
曹操的臉色大變,豎起手指示意劉修別說了,劉修卻不依不饒,“君子脫光光,小人藏雞雞,你這麼藏着掖着的,難道有什麼不軌的想法?”
曹操真的急了,起身就要過來捂劉修的嘴,他剛動了一下,一個瘦削的身影從帷幕後繞了出來,強忍着笑,故作冰着臉看着劉修,撇了撇嘴,輕蔑的說道:“你也算是君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