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修心神不寧,一路胡思亂想,既怕看到張鳴,纏着他又要收他爲徒,把他拐到邪教裡去,又想早點看到他,乾脆就拜他爲師,加入太平道,去看看那個張角究竟是何方神聖,如果真是一個牛人,有可能改變歷史,索性就跟他做了從龍之臣也不錯。
可是轉念一想,萬一這廝對同樣是穿越者的自己不放心,暗中下黑手,把自己給收拾了怎麼辦?現在的他比張鳴都差一大截,更不可能是張角的對手了。
要不就逃得遠遠的?劉修絞盡腦汁,想來想去,好象只有南方沒有黃巾。可是再一想,既然這廝是個穿越者,又帶了這麼牛叉的外掛,誰能保證他最後就不會一統天下?自己難道要躲到羅馬去?萬一他再打到羅馬怎麼辦?
劉修越想越頭大,難以決定。
好在其他人也比他好不到哪兒去,大多數人都沉浸在對神仙的恐懼和嚮往之中,而盧敏雖然已經恢復了平靜,卻是心事重重,一路沉默不語,臉上很難露出一點笑容。
一行人蔘觀了涿鹿古戰場,祭拜了蚩尤墳。雖說蚩尤的名聲不怎麼好,但因爲他的悍勇,蚩尤已經成了兵主,大將出兵之前都會祭祠他,隨行年輕人的夢想大多是想以後從軍馳騁疆場的,既然到了這裡,當然不會不拜一下這位兵主大神。
盧敏雖然不信這個,不過這是大家的習俗,他也沒有阻攔,只是表情上有些不屑,好在大家對他這種儒生的清高已經習慣了,倒也沒太當回事。
離開涿鹿之後,溯漯水而上,一路前行,在廣寧稍做停留,便到了護烏桓校尉的治所寧城。到了這裡便基本上出了燕山的範圍,山勢變得緩了起來,按劉修的印象,這應該是內蒙古草原了。護烏桓校尉把治所放在這裡,當然是爲了就近看護烏桓人。
寧城並不大,也就是一里見方的樣子,但是與其他城有四門不同,寧城沒有北門,只有東西南三門,因爲旁邊沒有大的水源,所以也沒有護城河,只是挖了一道深溝。從城牆上密密麻麻的馬面和城堞可以看得出來,這座城是個軍事要塞。
“向北去便是長城,向東也是長城,寧城正當兩道長城的交匯處。”鮮于銀指着遠處綿延起伏的小山說道:“鮮卑人要想從此進入上谷,必須經過寧城。”
“那鮮卑人年年入侵,護烏桓校尉就不管不問?”劉修不解的問道:“莫非是怯戰?”
“怯戰?”鮮于銀連連搖頭:“你可知道這位護烏桓校尉是誰?”
劉修當然知道護烏桓校尉是誰,這些他早聽閻柔說過。“知道,姓夏名育,和古代一個勇士同名。”
“那你知道他的從軍履歷,知道他是什麼人的舊部嗎?”鮮于銀這些天已經和劉修混得熟了,見劉修一直心事很重的樣子,故意和他玩笑道。
劉修聳了聳肩,這個還真是不知道。
“他就是你最推崇的段太尉的舊部。”鮮于銀輕輕的搖着馬鞭,修長的身子隨着戰馬起伏,“段太尉還是護羌校尉的時候,他就是假司馬,和另一位田司馬是段太尉手下的兩員猛將,戰功無數,平了東羌以後,段太尉入朝爲官,田司馬繼任護羌校尉,這位夏司馬便因功做了北地太守,這些年鮮卑人多次入侵,在別的地方都很少有失手的時候,唯獨在北地沒佔到便宜。熹平三年,他再次大破鮮卑人,斬首過千,朝庭下詔遷爲護烏桓校尉。”
“這麼猛?”劉修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那鮮卑人怎麼還年年入侵上谷?”
“嘿嘿,這裡面嘛,當然有些問題。”鮮于銀打了個哈哈,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說夏校尉初來乍到,對這裡的情況還不怎麼熟悉,需要點時間之類。
劉修聽了,雖然疑惑,也不好再問,但是對這位夏育卻產生了不少好感。這可是真正對外族作戰的軍人啊,換了在後世,怎麼的也可以劃爲民族英雄一類的。不過此君在三國時好象一點名聲也沒有,不知是因爲死得早還是什麼原因。
寧城的胡市並不在城裡,而在城的東北方向,靠近寧城之後便可以看到一頂頂的帳篷點綴在山谷之間,人也多了起來,有穿着短袍長衫的漢人,也有穿着短打的僕役,而髡頭披髮,穿着皮襖或乾脆光着膀子的胡人也多了起來,不時看到一兩個胡人騎着駿馬呼嘯而過,甚至還有一個衝着毛嬙吹了聲口哨,大聲說笑了幾句胡語,然後便奔得不見影了。
毛嬙也不生氣,似乎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場面,相反倒有些得意,只是一看到盧敏皺起的眉頭,臉上剛浮出的笑容便又收起來。
進了城,來到位於城東南的護烏桓校尉治廨,鮮于銀先進去通報,讓劉修等人先在外面等着。他特地關照了一句,寧城裡居民雖然不多,可是士卒多,胡人也不少,而且大多是有些身份的,他們的習慣與漢人有很大區別,這裡的人反正已經習慣了,不會因此與他們發生糾紛,諸位剛從涿縣來,可能有些不太適應。
盧敏謝了,一行人安安靜靜的在門前等着,對旁邊指指點點的行人也不去理會。護烏桓校尉府與寧城縣寺共處一城,佔據了整個城的西北角一片很大的地方,正門是非常威風的雙闕,站着幾個全副武裝、橫眉冷目的甲士,相比之下,位於城東南角的寧城縣寺顯得非常寒酸。縣寺北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四方院落,四面有門,門上寫着“寧市中”三個字,大門緊閉。劉修有些意外,原來城裡還有一個胡市,只不是知道爲什麼關着門,沒有起用。
時間不長,出來一個身材粗壯的中年漢子,四下一看,就向盧敏迎了過來,老遠的就拱手施禮,滿臉堆笑:“盧先生,在下是幕府從事張武,奉大人命,請先生入內一敘。”
盧敏連忙還禮,然後和劉和、鮮于銀一起向前走去。張武又看了一下,問道:“哪位是劉修劉德然君?”
正待舉步的盧敏一聽,有些詫異的回過頭,劉修也愣了,這樣的場合什麼時候輪到他一個隨行的小書生參與了?按照通常的規矩,他應該和劉備他們一起在堂下等候纔對。鮮于銀見狀笑了,解釋道:“夏大人聞說德然對段大人的看法與衆不同,所以想和德然見一面。”
劉修恍然大悟,感激的看了鮮于銀一眼,知道肯定是鮮于銀替他說了好話,給那位夏育夏大人留下了一個好印象,這才特地點名讓他一起進去。這軍人就是軍人,做事情爽快多了。
“德然,一起來吧。”盧敏也非常高興,有了這個好印象,後面的事情也會好辦一些。
劉修連忙跟了上去,在劉備等人羨慕的目光中跟着盧敏進了治廨。治廨雖然威武,卻並不奢華,裝飾得非常簡潔,只是站在廊下的那一排持戟衛士卻與衆不同,一個個面無表情,身子挺得和手中的戟柄一樣筆直,左跨刀,右掛箭,殺氣騰騰,一看就是百戰雄兵,隨時都可以進入戰鬥狀態,讓人一見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夏育身材高大,黝黑的臉膛有如刀削,修剪得很整齊的短鬚如鋼針一般,雙眼微合,雙手扶在大腿上,腰桿挺得筆直,靜靜的坐在堂上,看着走進來的盧敏等人,也沒有起身寒喧的意思,神色中自有幾分冷漠和威嚴。
盧敏小步急趨,趕上堂去,伏地行禮:“布衣涿郡盧敏,拜見大人。”
夏育的臉上閃過一抹淡淡的笑容,隨即又恢復了平靜,他伸出一隻手,虛虛一扶,淡淡的說道:“盧先生多禮了,寧城荒蠻之地,能有先生這樣的儒者光臨,真是生色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