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拿這隻碩鼠當給皇爺爺的壽禮!
兩人剛剛用論語打了個機鋒,其原話出自《論語·季氏》,其本意指的是監守自盜。
朱允熥和張清來默契地一笑,邊上滿臉菸灰的孫元雖然聽不懂,但也跟着嘿嘿傻笑。
這是他的爲官秘籍,不管什麼時候,都要保持跟領導的高度一致。
朱允熥看着煙熏火燎的庫大使,溫和地說道。
“庫大使辛苦了!”
孫元見皇太孫竟然當面稱讚自己,開心得當場跪地上磕頭。
“不辛苦!”
“這本就是下官職責所在!”
“皇太孫沒有治下官監管不力的罪,下官已經感激不盡了。”
朱允熥聞言詫異地道。
“老張,你給孤透個實底,你這些年到底摟了多少銀子?”
“微臣還是跪着吧,跪着心裡舒坦!”
“老張啊,過來陪孤吃點?”
這樣一來,即使放在吏部考評,對他的影響也不大,只要再幹一兩樣出彩的事情,就能把自己的罪名洗清。
朱允熥趕忙招手道。
“不過,也不是所有官都有這些好處,得是正印官,或者是前三……”
“你這麼能撈,只是當了三年知府,就撈了十萬兩銀子?”
難怪皇爺爺殺得那麼狠,想當官的人還是如過江之鯽。
“咦!”
“孤在京城有兩個作坊,你全買成那兩個作坊的股份吧,光是吃息就夠你過上優渥的生活了。”
“回稟殿下,審問出來了,是庫大使收了別人的銀子,故意讓人混進去幾袋子摻了白磷的生絲,將倉庫給點燃了。”
“殿下,下官冤枉呀!”
“孤有預感,這廝身上肯定有事!”
“所謂份子錢,就是蘇州城一些大酒樓、商鋪的乾股,這個乾股對官不對人,誰在蘇州知府的位置上就把孝敬給誰。”
自己這些年雖沒有貪贓枉法,但也絕對算不上清廉。該吃的火耗一樣沒少,該拿的孝敬也一樣沒落。
“來,喝杯酒壓壓驚!”
隨着朱允熥的一聲令下,幾百個錦衣衛衝上前來,將剛剛參與救火的所有倉庫人員給團團圍住。
“下官早就給知府上書,說下官老邁,已經不足以勝任庫大使一職!”
“卑職拿的錢都是乾淨的,從來沒有貪贓枉法。每年上繳給朝廷的稅銀,卑職更是一文錢都沒拿過!”
“回稟皇太孫殿下,卑職只是遵循舊例,吃了點火耗和前任留下的份子錢而已。”
“你當了三年知府,才攢了一萬兩銀子,倒也不算太過分。”
然而,他剛挨着屁股坐下去就意識到不對勁了。
“比如說蘇州城吧,知府、通判、同知三人才有分潤,知府拿大頭。”
朱允熥聽了直呼好傢伙,敢情在大明當官這麼爽,有這麼多隱形福利?
朱允熥頭疼地看着張清來,心想自己都沒想搭理他那點爛事,他咋還跟自己過不去了呢?
“卑職謝皇太孫維護之情!”
朱允熥端着酒杯,饒有興致地看向張清來。
“徐千戶讓卑職問一下殿下,還要不要繼續審,審庫大使孫元的貪污細節?”
只是活的不那麼體面,過的不那麼優渥而已。
張清來自己說的都有點不好意思了,趕忙給自己找補幾句。
“徐六子!”
兩人正聊着的時候,一個錦衣衛小旗顛顛地跑過來。
他以前聽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還以爲是瞎編呢。
張清來聞言大喜,趕忙殷勤地給朱允熥倒上一杯果酒。
張清來說到這兒,撲通一聲就給朱允熥跪下了。
因此,與其藏着掖着,不如坦蕩點當個直臣。
錦衣衛辦案非常高效,幾乎是剛滅完火就在倉庫周圍找了幾間空房子,臨時審問起管理倉庫的幾十號人。
“殿下,卑職……”
“比如說官府宴請,用誰家的酒樓都是用,但有了這份乾股,那意義就不一樣了。”
“你的情況孤都知道,你身上沒啥大事。”
“你怎麼知道有人做手腳了?”
朱允熥知道京官過得苦,尤其是各個衙門的小官,職權不大,想貪都沒地方貪。
“責罰麼……”
“而且最近下官家中老孃生病,下官日夜侍奉,偶有不察也是情有可原。”
“孤知道火耗,這東西也算是朝廷默許的錢吧,你拿着不算違規。但份子錢是啥,這個孤還真沒聽說過。”
“請皇太孫責罰!”
朱允熥驚訝的是竟然還有這樣一個“小官鉅貪”,這都趕上某自來水廠的科長了,真是貪得令人髮指啊。
“你如果想要錢,孤給你指一條路。”
孫元看到這景象整個人都懵了,這皇太孫咋還說翻臉就翻臉?
朱允熥聽到這話,臉上登時出現笑吟吟的表情。
“卑職多謝皇太孫提攜!”
朱允熥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張清來,帶着幾分戲謔的道。
張清來尷尬地伸出一根手指,朱允熥心裡暗暗鬆了口氣。
朱允熥和張清來聽到這話齊齊懵逼,兩人都露出同樣驚訝的表情。
他一直以爲皇太孫是仁義心腸,謙和懂禮的好孩子,哪承想一轉眼的工夫,就變成了閻羅殿裡的閻王!
朱允熥有吃夜宵的習慣,哪怕眼下四野裡哭聲不斷,也不耽誤他吃吃喝喝。
張清來聽到這話,老臉不由一紅。可轉念一想,就算自己不說,錦衣衛的無孔不入,也能將自己的家底打探出來。
“還行!”
“孤收回剛剛的話,跟這個庫大使一比,你這個知府就是個笑話!”
“據倉庫的兵丁們說,庫大使孫元這些年貪污了少說有百萬家財。”
“殿下息怒!”
“再者說,看守倉庫的都是錦衣衛的人,下官就算想做手腳也不可能呀!”
“誰說不治你得罪了?”
“卑職……卑職……”
“孤知道!”
“老張,你還是直接說總數吧,讓孤震驚一下!”
“卑職吃不下……”
張清來聽到這話當場愣住,在明白朱允熥的意思後,砰砰砰給朱允熥磕了三個響頭。
張清來則是羞愧!
自己堂堂正五品的蘇州知府,竟然沒一個九品庫大使貪得多,這讓他情何以堪啊!
張清來之所以如此感激,主要是朱允熥給他定的罪名很輕,只給他定了個瀆職之罪。
“還有公幹的補助,各地孝敬的茶錢之類。”
現在一看,竟然是真的!
“擦!”
朱允熥聽到這話不解地問道。
“坐坐……”
張清來聽到皇太孫這樣說,心裡更是七上八下起來。
“張知府平身!”
張清來聽到這話當場紅了臉,又伸出一根手指,擺成了一個“十”字。
“倉庫失火,罰你半年俸祿吧。”
然後自家那皇爺爺還挺不靠譜的,就跟仇官似的,恨不得一文錢的俸祿都不給。
“來人!”
“將所有負責管理倉庫的人給孤鎖了!”
張清來看着精緻小巧的炭火鍋,無精打采地搖搖頭道。
因此,京官的日子確實有點苦,但也距離上街要飯差得遠呢。
張清來聽着深夜中傳來的陣陣鬼哭狼嚎,嚇得腿肚子都轉筋。
“卑職年少家貧,全靠寡母爲人漿洗供我讀書。因此,卑職把銀錢看得略重了些,總想多掙點錢,讓母親過上好日子,也讓當年瞧不起我的人高看我一眼,還想補償自己……”
“孤再給你個內部價!”
朱允熥見狀親自將其給扶起來,並且柔聲安慰道。
“不過總的來說,地方官比京官富裕。京官最苦,沒有人給他們孝敬不說,平時連薪俸都時常拖欠……”
“你在孤面前不用這般拘謹!”
“你的情況,孤早就命錦衣衛暗中打探清楚了,你要是真有大問題,也不會坐在這兒跟孤吃宵夜了。”
朱允熥的一聲老張,成功讓張清來還魂。當聽到皇太孫親口說自己沒啥大事的時候,張清來更是大石頭落地一般,心態霎時就穩了。
“卑職有罪!”
這段時間他陪着皇太孫遊遍了蘇州城,陪皇太孫吃飯的次數,一隻手都數不過來了。
“老張!”
朱允熥見狀當場驚訝地張大嘴巴,滿臉的不敢置信。
“殿下饒命,卑職自打擔任蘇州知府以來,可從未乾過貪贓枉法之事!”
“這個人你給咱重點查!”
“微臣不敢!”
皇太孫說的是他沒啥大事,那就證明還是有事嘍?
“皇太孫,微臣就是收了點商賈的孝敬,但從沒給他們辦過什麼事……”
張清來趕忙解釋道。
如果按照老皇帝的律法,扒皮填草夠不上,但發配流放是跑不了的。
張清來在經過一番自我反思後,還是決定接受皇太孫的處置,免得將來被皇太孫秋後算賬。
“到了縣一級,縣令、縣尉、典吏纔有資格分潤,其他人也沒有。”
“還有車船店腳牙之類的,本就屬於朝廷重點監管的行業,他們也會拿出半成乾股給知府,再拿半成分給知府衙門的其他人,每個人都有分潤……”
徐六子聞言,當即從人羣中走出來,朝着朱允熥抱拳一禮後,當場拉着孫元去審問了。
朱允熥說完這話,激動得拍案而起。
“查!”
“一筆筆都給孤查清楚!”
“正好皇爺爺的春秋又到了,孤就拿這隻碩鼠當給皇爺爺的壽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