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不投降?”
“……”
岡村寧次好不容易纔控制着身體沒有哆嗦……投不投降?這傢伙上一回問了三遍,他沒有回答,結果就捱了三槍。這一回怎麼辦?
“你……不會殺我!”
看着秦衛的手似乎又在觸摸腰間的配槍,猶豫了半天的岡村寧次終於咬着牙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哦?”秦衛神情一頓,“你這麼肯定?”
“要是殺我,就不會救我。何況,當時你距離我那麼近,沒有理由只會打中我的腹部……爲什麼不打我的頭,或者心臟?真要是想殺我,這些地方纔是要害!”岡村寧次忍着痛,慢慢地說道。
“非常的聰明。”秦衛的手從腰間的槍袋上退了回來,嘆了口氣:“日本軍隊裡像你這樣喜歡用腦子的着實不多。幸好這回把你給抓了起來,不然的話,還真是麻煩。”
“我應該感謝你的褒獎嗎?”岡村寧次鬆了口氣。雖然他已經斷定了秦衛不會那麼輕鬆地讓自己死。可一個享受相當待遇的高級軍官,跟一個能隨時被人拿來打靶的戰俘,這中間的差距依舊很大。他剛纔也依舊很害怕秦衛會把槍給拿出來……這傢伙能朝他開一次槍,自然也能開兩次。何況,這可是在拿他自己的生命在做賭,就算嬴面有九成,剩下那一成也足以讓他提心吊膽。
“感謝倒是不用。”秦衛笑了笑:“我只是想告訴你,其實你還是猜錯了。”
“我猜錯了?”
岡村寧次的心再次抽了起來。
“其實依我的本意,殺了你就好。沒有必要搞這麼多的麻煩事,可惜上面始終都想要一個投降的日本將軍來做門臉……我也只好抽冷子朝你打兩槍出出氣了。”秦衛道。
“你打了我三槍。”岡村寧次咬着牙,突然覺得胸口也開始疼了起來。他可是岡村寧次,堂堂的11軍司令。居然被這小子比作什麼?門臉?還什麼打兩槍出出氣?這傢伙把他當什麼了?
“你記得這麼清楚?”秦衛坐到了牀沿上,“想報仇啊?”
“……”好漢不吃眼前虧!這傢伙十有**是來找茬兒了,還是先別招惹爲妙。岡村寧次暗噓一口氣,再次閉上了眼睛。
“可憐娃娃!看這血流的……居然還一直忍着。”秦衛掀開岡村寧次身上的被單,看着已經被血浸染得差不多的紗布,搖了搖頭,“英勇!不愧是武士家庭出身,夠硬氣……你要不要自裁?我可以幫你準備一把刀——就是你那把指揮刀,我看着挺鋒利的。就是青澀了點兒,估計沒沾過多少血腥。要不,就用你自己的血給它開個鋒?”
“……”
輕輕把被子抓回來,岡村寧次依舊沒有任何表示。
“不說話我當你默認了。”秦衛又道。
“不!用!”
岡村寧次努力從牙縫裡崩出了兩個字,只覺得承受了莫大的屈辱……可問題是。面對眼前這個傢伙,他就算再委屈,也不敢做出太過份的表現。萬一這傢伙再打他兩槍怎麼辦?打死了不好,可打不死那也是活受罪啊。
“不用?呵呵,看來你還是不想死。”秦衛又笑了起來,“是個識時務的人。怎麼樣,投不投降?”
“……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岡村寧次眯着雙眼。儘可能地保持着平靜的心態。
“也就是說,你的意志其實是在投降與不投降這兩者之間在進行着搖擺?”秦衛又笑問道。
“看你的軍銜,也是中將一級,跟我差不多。”岡村寧次睜開了眼。鄭重地看着秦衛:“你應該有一名高級軍官應有的自重。爲什麼要搞這樣無趣的文字遊戲?”
“你說我無趣?”秦衛一笑:“可我覺得逗着你這種級別的軍隊指揮官玩兒還是蠻有意思的,至少比你們在中國屠殺老百姓有趣的多……鬆井石根以爲在他老家爲陣亡雙方的將士修建什麼興亞觀音院就可以贖罪,這種掩耳盜鈴的表示,總比我的行爲好笑吧?”
“這件事我不想置評。你要想談,可以去找鬆井石根。”岡村寧次淡淡地說道。
“不急。總會有那個時候的。而且不光是鬆井石根,直接下達屠城令的朝香宮鳩彥,還有那些執行者,諸如谷壽夫、柳川平助、中島今朝吾、佐佐木到一等人,當然也包括拿我們中國人進行‘殺人比賽’的向朝敏明和野田毅,他們都跑不了,我們不僅會殺了他們,還會殺了他們全家……”
“戰爭的事情,不應該禍及家人。”雖然秦衛說話的語氣很平淡,可岡村寧次還是感覺到了一種寒意,這種寒意甚至直沁進了骨頭裡面……他有一種感覺,這傢伙說的是真的。
“說這種話的時候,不要眨眼。”秦衛嘲諷地笑道:“而且就像你自己說的,像我們這種級別的軍官,應該有一種起碼的自重。說這種話,再聯想一下你們的軍隊在中國做下的那些事情,你不覺得自己很虛僞,很掉份兒嗎?”
“……”這是一個對帝國有着切齒痛恨之心的傢伙!岡村寧次暗中做出了判斷,也對自己的前途感到了一絲悲哀……蔣介石居然讓這麼一個人接觸自己。看來,自己果然如推理的一樣,其實已經遠沒有之前想象的那麼重要了。
“對了,有些東西給你看!”
雖然岡村寧次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但秦衛還是感覺到了對方情緒的低落。他很滿意這種效果,決定進行下一步……拍了兩下巴掌。
“長官!”
徐遠舉挎着公文包推門走了進來,朝秦衛敬了個禮。
“把東西給他看一下。”秦衛朝岡村寧次努了努嘴,吩咐道。
“是。”
徐遠舉應了一聲,從公文包裡拿出了一個鼓鼓囊囊的文件袋,遞到了岡村寧次的面前:
“岡村將軍,請看吧。”
“這是什麼?”岡村寧次並伸手。而是先向秦衛問了一句。
“你看看就知道了。”秦衛道。
“……這是岡村將軍你所率領的,在南昌城下覆滅的三個日本師團手裡繳獲的一些東西,尤其是第六師團……你們日本人不是一直否認‘南京大屠殺’和其他許多屠殺事件的存在嗎?這些東西肯定會給你們一個清醒的回憶。”徐遠舉又把文件袋往前一遞,冷言嘲諷道。
“……”
罪證!
一個詞從岡村寧次的腦子裡冒了出來。“南京大屠殺”他是非常清楚的,他麾下的第六師團就是曾在南京大量屠殺中國平民百姓的罪魁之一。他本以爲這件事就算最後被翻出來也應該是幾十年以後了,可沒想到今天就會被人逼着看這些東西……對方這是要清算了嗎?
“這才只是一小點兒。”見岡村寧次死活不接文件袋,秦衛也沒有勉強,他讓徐遠舉把東西收回,又沉聲道:“我得承認。你們日本軍隊確實是這個世界最變態的集團之一。別的不說,區區一個第六師團,我們就收繳了不下千張各種殘殺中國人的照片,以及各種日記之類的記錄……殺了人,還要把這些變態的記錄當成寶貝藏起來。對此,我非常感謝。因爲你們的作爲讓我們有了更加充分的理由去進行報復……”
“一些士兵的個人行爲,不能代表整支軍隊。”岡村寧次嘴硬道。
“是嗎?”秦衛面無表情地一笑:“那你知不知道你的日記也被我們拿到了?”
“哪泥?”
“給他念念那一段兒。”秦衛又朝徐遠舉吩咐道。
“是!”徐遠舉看了岡村寧次一眼,再次從公文包裡拿出了一份文件,打開念道:“1938年7月13日……到達中支那戰場後,在聽取了先遣官宮崎參謀、中支那派遣軍特務部長原田少將、杭州機關長荻原中佐等人的報告才知道,派遣軍前線部隊一直以給養困難爲藉口。大批處死俘虜,已成惡習。南京戰役時,大屠殺的人數多達四五萬之多,對市民進行掠奪、強姦的也大有其人……”
“熟悉吧?”很短的一段。可岡村寧次卻因爲這幾句話而臉色大變……這讓秦衛更加地得意:“你自己的日記,自己的感想……想不到有一天居然會落到我們的手裡。……這是有關‘南京大屠殺’的,日本軍方迄今爲止最高級別的記錄。岡村寧次,你說我們是不是得謝謝你?”
“你們想怎麼樣?”岡村寧次臉色黯然。他知道自己已經完全處於下風。中國人握有這樣一個東西。只要公佈出去,大本營和派遣軍司令部一定會對他極爲惱火。自己想要回歸的夢想也將更加渺茫。
“我想怎麼樣你還不知道嗎?”秦衛咧嘴一笑,“不過你放心,我不會逼你,更不會再拿槍打你……不過你最好能想清楚,這些東西公佈出去之後,東京方面會對你產生什麼樣的觀感。你的家人又會在日本國內那樣的環境裡遭受到些什麼……”
“我的家人不會遭受到什麼。你們不用拿這個來威脅我。”岡村寧次輕哼道。
“是啊,你在日本軍方其實還是很有地位的。昭和軍閥的締造者之一,‘三羽烏’中排名第二……就算你這次被俘了,也肯定會有不少曾經的同僚會庇護你的家人。可是姓岡的,你真以爲事情到了這個時候就算告一段落了?你什麼時候這麼天真了?”秦衛冷笑着,又朝徐遠舉一招手:“把咱們壓箱底兒的東西拿出來,讓岡村將軍開開眼,免得他還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回日本繼續過他的小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