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可能！”
卡爾爵士在聽到外交部長王寵惠告知的消息之後，在第一時間就表示了深刻的懷疑。
“德國去年吞併了奧地利，今年又吞併了捷克斯洛伐克，貌似他們的戰線距離蘇聯已經不遠，再加上他們在北方對列寧格勒的威脅……所有人都以爲德國人會把目標對誰蘇聯。可他們忘了，在德國的這兩道伸出去的胳膊中間，還有一大片的空地。這就是波蘭！……德國人不可能總是讓自己的部隊通過那兩個狹小的通道去進攻蘇聯。所以，他們肯定會進攻波蘭。而事實上,他們這段時間一直都在向波蘭索要土地.”
“雖然德國人確實是在向波蘭索要領土,但這並不代表會發生戰爭.部長先生，你這只是猜測。猜測是不能做爲結果的。”卡爾防備地看着王寵惠，“而且我不明白，德國進不進攻波蘭跟中國有什麼關係。貴國政府對這個很關心嗎？”
“波蘭是英法的盟國。”王寵惠微笑道：“所以，一旦德國真個兒向波蘭發起進攻，那麼，英法就只有向德國宣戰，是不是這樣？”
“那是當然。但我並不認爲德國會做出這樣不明智的決定。”卡爾道。
“是的。我們也認爲這種做法不明智。但問題是，我們不是德國人。”王寵惠很滿意卡爾的表現，這貨雖然鎮定，但他依舊可以感受到對方心中的震動……就像他當初從蔣介石手裡接到這個任務的時候一樣：“就像我剛剛跟大使先生說的，德國近幾年的擴張速度很快，而且正呈現出越來越快的態勢。……但我們還是覺得有必要告訴貴國一聲：德國的目標其實並不是波蘭，或者說，波蘭只是他們整體戰略的一個小小的前奏。而這個前奏不過是用來欺騙英法，乃至蘇聯的而己。”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卡爾不禁動容。欺騙英法和蘇聯。那德國的目標是什麼？又能是什麼？
“希特勒的目標是英法，而首要目標，正是法國。”果然，王寵惠拋出了意料之中的答案。
“這不可能。”卡爾放鬆了下來，對王寵惠不屑地一笑，“德國如果進攻了波蘭，那不論是我們大英帝國，還是法國，都會向他們宣戰。到時候。法國人的大軍會雲集馬奇諾防線。那樣一來,就算德國人再如何狡猾，再如何遮掩，也不可能取得任何效果。”
“其實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是……德國人既然敢這麼做，就肯定想到了辦法。或者。他們的間諜已經成爲馬奇諾防線上的某個指揮官了也不一定。”王寵惠笑道。
“您的這個玩笑很好笑。”卡爾微微變色，強笑道。
“或許吧。”王寵惠聳了聳肩。
“貴國對歐洲的局勢這麼關心，不知道有什麼目的？”卡爾又開始問道。
“東方世界最大，也是最強的三個國家已經打成一片，而這場戰爭貌似還會再繼續進行下去，可能還需要好幾年。我們中國是三者中最弱的一方，需要來自西方的援助……可如果西方也打起來的話。那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我們對此非常擔憂。”王寵惠道。
“歐洲或許會爆發一兩場局部戰爭，但這絕不可能影響到我們大英帝國。所以，部長先生您的擔憂是完全沒有必要的。”卡爾覺得自己已經明白了對方的想法。中國人應該是擔心英國的那批援助……原本，英美政府在“七七事變”後。只是從道義上譴責了日本的侵略行徑，但未向中國進行援助，同時也未停止向日本出售戰略物資。可後來由於日本不再承認“門戶開放”政策，英美的在華利益受到了很大損害。於是，出於自身利益的考慮。英美政府對日態度漸呈嚴厲。同時，英美政府也認識到，只有支持國民黨政府繼續抗日，才能使日本無暇他顧，保證自身不受到攻擊。因此，兩國增強了對國民黨政府的援助。就像去年年底，通過中國駐美大使胡適等人的努力，美國政府給予了國民政府信用貸款兩千五百萬美元，而一個月之後，英國也提供了四十五萬英鎊的信用貸款。緊接着，不到兩個星期，英國政府再次提供第二批信用貸款五十萬英鎊。而到了今年年初，英國政府又一次給予中國所屬的平衡基金借款一千萬英鎊，不久，這筆借款又增加到了兩千五百萬之多……不過，這些錢雖然已經承諾，但還有一部分沒有到位。尤其是國民政府借錢似乎是借上了癮，不久前再次向英美兩國發出了借款請求……兩國政府念在國民政府似乎在某些方面頗有一些底氣，尤其是念到中國人在印尼還有一個大油田，並且在對日戰場上表現頗佳，戰果極其出人意料，展現出了驅逐日本侵略者的“還錢”能力，所以，在經過一番談判後，再次同意了這個要求。美國人同意再給中國三千七百萬美元的貸款，而英國政府也同意再拿出一千五百萬英鎊。只是這些錢目前還都趴在協議上，還沒有撥付。中國政府也一直都在催促兩國政府趕緊付賬。
……這些事情，再結合王寵惠的表現，卡爾可以斷定，中國人是擔心貸款會受到歐洲戰事的影響。畢竟，戰爭往往是最耗錢的，哪怕不打，光是派軍隊出去走一遭都不便宜。而德國人一旦進攻了波蘭，那英國至少也要派出一部分兵力進入歐洲大陸，到時候，說不定就會影響到中國人的錢袋子。在中國呆了這幾年，他對中國的情況也算是瞭解。蔣介石雖然賣了幾個油田，但總體上還是窮得叮噹響，尤其是最近又被日本人狠耍了一回，雖然勉強打退了敵人，但其所控制的所謂“國統區”的面積卻再一次縮減，日後的政府收入必然會大幅減少，對各國貸款的依賴自然更強，也自然更加會擔心歐洲的局勢。
不過卡爾還是有一點不太明白……中國人是怎麼敢確定德國會進攻波蘭的？以中國政府一向的表現。他們應該對這種事敬而遠之纔對。何況，他們又有什麼本事知道這些？
“大使先生您是不是對我們這一次突然提到歐洲局勢感到奇怪？”或許是察覺到了卡爾的疑問，王寵惠再次向他問道。
“是有一些疑惑。”卡爾點頭，“中國目前最大的敵人是日本。如果你們關心日本人跟蘇聯人在西伯利亞的戰爭，我還可以理解，但你們卻把目光投向了亞歐大陸的另一頭……這實在是讓人感到有些驚訝。”
“不是驚訝，是不舒服吧？”王寵惠暗暗想着，面上卻絲毫不變，“其實這不難理解……第一次世界大戰改變了整個世界的政治和軍事格局。而一旦德國跟貴國。還有法國交戰，那麼，這就代表着第二次世界大戰完全爆發。中國身爲東亞最大的國家，自然希望能夠明辨整個世界的局勢，從而避免不必要的損傷。”
“是嗎？”就憑你們？卡爾面帶微笑。“貴國政府能夠有這樣的想法，顯然已經擁有了一個大國應有的自信和素質。這是我們所願意看到的，也讓我們感到非常欣慰。”
“謝謝大使先生的謬讚。”另祝你早登天堂！死洋鬼子，以爲老子看不出來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王寵惠微微點頭，同樣遞回去了一個迷人的笑容。
“大英帝國跟中國的友誼地久天長，這是應該的。”暗地裡罵我呢吧？當我看不出來？不過罵就罵吧。誰叫你們不行呢？如果你們有德國，不。哪怕是日本人的本事，也不用總是看我們的臉色行事了……還“召見”？真是一羣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傢伙。卡爾暗暗發恨，蔣介石“召見”了他，等他來了卻又不出面……早晚。他要讓那個光頭知道知道他的厲害。不過很可惜，他現在最需要做的卻只能是趕緊回到大使館，然後把剛得到的消息向倫敦進行彙報。真不明白中國人是怎麼弄到這些消息的：
“那麼……部長先生還有別的事嗎？”
“當然有。”
“呃？”卡爾剛剛離開沙發的身體頓時僵在了那兒，“那您還有什麼事兒？”
“我們希望能夠跟貴國實現情報共享！”王寵惠似乎是沒有看到對方的模樣。只是認真的說道。
“情報共享？”卡爾尷尬地重新坐下，臉稍稍有點兒泛紅：“哪方面的情報共享？”
“當然是軍事。”王寵惠道。
“軍事？”卡爾一怔。“貴國對歐洲的軍事情況就這麼感興趣？”
“歐洲的戰爭，就是世界的戰爭！那兒的每一場戰爭都有可能會影響到未來世界的格局，我們當然感興趣。”王寵惠道。
“其實大英帝國對亞洲的軍事變動也同樣感興趣，不過，我們並不是那麼地迫切。”卡爾微笑着答道，算是婉拒了王寵惠的提議。
“這一點我們能夠理解。”王寵惠道：“但我希望大使先生您能將我們的這種願望告知貴國政府……畢竟，日本和蘇聯正在秘密地談判，誰也不知道他們會幹些什麼，您說是不是？”
“我不相信。在把日本人趕出蘇聯之前，斯大林肯定不會跟他們談判的。”卡爾搖頭說道。
“那是以前。可現在德國人已經要發動了！他們可比日本人更有威脅性。”王寵惠道。
“可這依然不能成爲兩國情報共享的理由。”卡爾依舊堅持。
“您是這麼認爲的？”那你這貨是怎麼當上外交官的？王寵惠有一種想翻白眼兒的衝動……中國現在都能知道德國的軍事動向了，這個英國佬兒居然還以爲他們打算拿亞洲的情報跟歐洲情報進行交換……交換你個頭啊?
“您還是先向倫敦彙報一下再說吧。”
但願等到德國開始發動的時候，倫敦的那幫人沒把你給撤了……說真的，你這樣蠢的外交官對我們是件好事兒，雖然有時候要讓人多費不少力氣。王寵惠暗暗想道。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