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佛海難得有點兒心向重慶,你就這樣逼他,就不怕把他逼反了?”
白公館。
戴笠心不在蔫地把手裡的卒子往前推了一步,滿心都是擔憂。秦衛向蔣介石說要策反周佛海這個汪精衛政府的第三號人物的時候,他還以爲這傢伙是在開玩笑。可沒想到不過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居然就在陳立夫的幫助下說通了丁默村,再由丁默村說服了周佛海,使得對方答應跟自己這邊的人見面……這簡直就是奇蹟!周佛海跟汪精衛叛逃可才僅僅一年啊,現在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居然就有了反正的跡象?
可沒想到秦衛這個人居然一點兒也不知道見好就收。周佛海這種人能用逼的嗎?應該慢慢來!一步一步地把他扯回重慶政府的懷抱。最好是還能讓那傢伙繼續呆在汪精衛身邊,不停地幫他們打探日本人和汪僞政府的機密。可秦衛根本就不聽他的勸,死活要讓周佛海馬上反正,居然連老蔣都說服了。這萬一要是把周佛海逼急了,不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嗎?
“別人都有可能反,周佛海不敢。”相對於戴笠的敷衍,秦衛的棋下得很認真。他的兩門炮現在已經都堵到了戴笠的家門口,一匹馬也即將別住對方的老帥,還有車……足足四五道殺招在那兒等着。可他就是不願意喊“將軍”……下象棋,他除了有次回老家的時候嬴過鄰居家初學此道的小學生兩回,這輩子就再沒嬴過十歲以上的同胞,這回好不容易逮着個成年的,而且還是大名鼎鼎的戴笠,不殺他個人仰馬翻,一輩子不能翻身。豈不是太對不起這次的機會了?剛剛他就安排周恬去找相機了,誓要留住這歷史性的一刻。
“爲什麼不敢?”戴笠依舊只是動了動小卒子,“他可是汪精衛的親信,南京那邊兒的大權基本都握在他的手上……現在咱們對上日本人又不佔什麼優勢。他憑什麼害怕咱們?”
“像周佛海這種人,最愛的就是高官厚祿,優渥的生活。”秦衛微微皺了皺眉,戴笠那個小卒子雖然不影響全局,卻正好別住了他的馬腿:“他現在回來,老蔣爲了宣傳,肯定會原諒他的一切過失。高官厚祿也定然不缺……”
“那也比不上他在南京啊。”戴笠道:“他在那邊兒的實際權力可是相當於何應欽加孔祥熙!怎麼會輕易捨得?”
“我不給他選擇的權力,也不給他時間,他就必須捨得。”秦衛無奈地把馬跳到了別處,“像他這種聰明人,知道怎麼做纔是最保險的投機方式。跟着汪精衛混。他沒出路的。”
“你就這麼相信咱們能嬴?我都沒這個信心。”戴笠道。
“所以說你比不上週佛海。”秦衛“嘿嘿”笑道:“剛纔你也說了,他在南京那邊相當於何應欽加孔祥熙……雖然有點兒誇張。但相差不太多。而人站得越高。看到的東西也就越多,也就越能分清楚形勢。周佛海當初之所以選擇叛逃,一是因爲當時日軍攻勢洶猛,而國民政府形勢不利;二就是當他當初地位太低,感覺受到了冷落,急於想要獲得巨大的權柄;而第三麼,就是日本人沒給他們太多時間……可現在不一樣了。南京的僞政府成立還不到一年。日本人就連敗三場……咱們損失很大,他們損失也不小。最重要的是,日本還跟蘇聯開戰了!或許,這場戰爭對日本來說是一種證明。實力強大的證明,但對周佛海等人來說就是一場災難。……他們需要日本人做的是趕緊佔領全中國,把他們捧上去,而不是節外生枝的搞什麼蘇聯。何況周佛海現在考慮問題已經不再僅僅只是看誰更強大,或者政治方面的問題了。他現在有了權力,地位也高了,眼界也寬了,考慮的已經是實際的力量對比……日本人有什麼實力?光是對上中國就已經有很大的可能會被拖垮,何況還對上了蘇聯?再者,日本爲了獨佔在華利益,還得罪了英美法……我相信只要周佛海想到這些,肯定就會心裡發毛。你信不信?”
“話雖如此,可咱們中國人都要面子。”戴笠輕哼一聲,把手裡的卒子再次往前一挪,“周佛海又是南京那邊兒的三號人物,實權在握,你這麼逼他……狗急了都會跳牆,何況是他?”
“狗急了跳牆,是因爲那是獸,缺乏必備的理智;可週佛海不是野獸,他是人,還是個聰明的、有才能的、利己主義的、怕死的人。他會分析出哪個選擇對他最有利,也最保險。”秦衛道。
“那要是他真的反了呢?”戴笠問道。
“反就反了,殺了就是。”秦衛答道。
“他就那麼容易殺?”戴笠微惱:“而且你就真的連一次機會也不給?這麼一個關鍵的人物,要是願意跟咱們合作,對咱們可是大大有利。”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機會我已經給他了,他自己抓不住,那隻能怨他自己沒眼光。至於別的……沒有他周佛海,咱們還不打日本人了?”秦衛反問道。
“可你的方式太急進!”戴笠道。
“我也不想急進,可你遇上週佛海這種人,越是給他們機會,他們就越會跟你順杆兒往上爬!”秦衛道:“而且你以爲我這麼逼他就純粹只是爲了向老蔣邀功?我是不得己。”
“什麼不得己?誰逼你了不成?”戴笠問道。
“國際形勢逼的我。”秦衛白了這傢伙一眼,“德國人磨刀霍霍,等暫時消化了波蘭,就會向西歐展開進攻……按照之前的預計,英法擋不住他們那復仇的鋼鐵雄師。而一旦英法陷入不利狀態,你覺得周佛海還會像現在這麼替日本人擔心麼?”
“什麼意思?”戴笠皺眉道。
“沒有外援,我們很難抗衡日本。可我們的外援就是英法美蘇!蘇聯且不說,已經出兵波蘭,擺明了寧可放任日本咬着自己的屁股,也要先把東歐給佔下一部分;美國又太遠……所以。對中國局勢影響最大的就只剩下了英法。而一旦英法在歐洲陷入被動,周佛海對日本人的信心必然會有所提高。那時候,他可就真的有底氣跟咱們磨洋工了……”秦衛使勁兒地擰着眉毛。他剛剛將了戴笠一軍,可惜這這傢伙的老帥往上一躥就輕輕跑了出去。而他原本留着埋伏的“車”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對方的“相”給攔住了……而他如果殺“相”,他的“車”必然就會被戴笠的另一個“相”給吃掉。
“你是怕那傢伙先答應跟咱們合作,到時候又反悔?”戴笠總算明白了秦衛的意思,卻絲毫沒有高興的感覺。
“不然你以爲呢?我最討厭兩面派了,尤其是這種隨時都有可能翻臉的兩面派……這種人太危險,隨時都有可能危及到我們同志的生命,所以一定要消滅在萌芽狀態。”秦衛動了動“馬”。希望能繼續將戴笠的老帥鎮殺,可惜因爲剛纔被別了一步,差了點兒。
“一個周佛海,足抵一千個特工。”戴笠沉聲道。
“那是你的價值觀。在我看來,他連個屁都不值!”秦衛道。
“對。秦局長最是愛護手下。不捨得傷了一個半個的。”戴笠沒好氣兒地說着:“可如果這一次的勸降不成功,你怎麼向委員長交待?”
“不需要交待。只需要找你就行了。”秦衛道。
“找我?”戴笠不解。
“廢話。敢跟老子玩兒花活兒。我不趕緊讓你派人去宰了他,難不成還留他活到抗戰勝利以後?”秦衛冷哼道。
“那如果我不聽你的,執意想要讓他留在南京當臥底呢?”戴笠針鋒相對。
“好說。”秦衛拿起“馬”往前一放:“將軍!”
“讓你一步。”戴笠輕輕把自己的老帥移了一格。
“我再將……”
“還差兩步呢,你將什麼將?”戴笠瞪了秦衛一眼,指指棋盤,又把自己已經殺到老將面前的卒子往前一推:“將軍!”
“我讓……”
“讓不了。”戴笠一指自己的老帥。又順着棋格一直劃到了秦衛的老將身邊:“它倆不能面對面。”
“誰規定的?”秦衛頓時愕然,他竟然沒有注意到自家的老將已經被對方的老帥逼得沒有退路了.
“我怎麼知道是誰規定的?”戴笠得意一笑,卒子再往前一推,直接把秦衛的老將擠下了棋盤:“殺——”
……
“相機來了!”周恬捧着相機笑盈盈地走了過來。“你們誰嬴了?”
“當然是我嬴。”秦衛挺胸擡頭,一臉自豪,又一指戴笠:“直搗黃龍,搗得他哭爹喊娘。”
“你胡說什麼?”戴笠氣着了。這傢伙的棋藝臭得沒底兒,他根本就沒上心都輕輕鬆鬆地嬴了,甚至連“車”、“馬”、“炮”都沒怎麼用,可這傢伙居然還有臉說自己嬴了?
“你嬴?胡說什麼?誰的將被吃了?”秦衛陰沉着臉問道。
“你的!”戴笠仰了仰下巴,毫不示弱。
“那你還說你嬴?”秦衛叫道。
“廢話!我吃了你的將,當然是我嬴!”戴笠叫道。
“笑話。你知不知道規矩?明明是誰的將先被吃掉,誰就是嬴家!”
“胡說八道。哪有這種規矩?”
“白公館就有。”
“你耍賴!”
“耍賴又怎麼樣?我的地盤兒我做主……你敢挑釁,我立碼爆了你的車胎,讓你跑着回去!”
“你……行,行,你嬴!你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