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跟顧長鈞的“鬥爭”中小勝一局,秦衛的心情由此舒坦了不少,不過這並不代表着他的日子就舒服了……開發養殖業。這個問題貌似不大,可經過與會者的傳播之後,在短時間內就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而讓秦衛意料不到的是,首先找到他的,居然又是鄭介民。
當看到那張文質彬彬的笑臉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秦衛好不容易擠出來的一點兒好心情立即就跑得無影無蹤:“你讓我說你們是陰魂不散好呢,還是說你們吃飽了沒事兒幹好呢?你可是堂堂的軍統秘書長,僅次於戴笠戴大老闆的人物,整天找我這個小人物,你無聊不無聊?”
“呵呵,秦‘教授’看來是不歡迎我啊。”鄭介民很憋屈。他從來沒有在門房裡做客的經歷,更別說是在宗教建築的門房裡了……不過這還只是其次。秦衛爲了招待他,把門房裡僅有的一個板凳拿了出來,自己卻坐到牀沿上……現在這傢伙高高地俯視着他,他呢,又必須仰着頭……他堅信,如果不是秦衛現在的“後臺”太多,看上去也都比較硬,他一定會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這傢伙拉到軍統的刑訊室裡“教導”一下,讓這小子知道知道軍統秘書長到底是什麼人物。
“您客氣。我哪敢不歡迎您啊?萬一再惹您發了火,派幾個手下過來,我可難說還有上一次那樣的好運嘍。”秦衛冷笑道。
“我說上一次的事情跟我無關,你信嗎?”鄭介民苦笑道。
“那你覺得我應不應該相信?”秦衛反問。
“這個我可拿不準,畢竟我又不是你。”鄭介民深吸一口氣,對自己的處境倍感無奈……秦衛的話擺明了是不相信他。可他又能如何?換了他自己處在秦衛這個位置,他也不會相信的。誰叫他們軍統的名聲不好?他現在都快恨死趙理君了。你說你有事沒事兒的亂招惹人幹嘛?人家秦衛又沒把你怎麼着。再者說了,他鄭介民真要出氣的話,會傻得那麼大張旗鼓?這個趙理君,還說什麼是毛人鳳轉述了他的意思。這簡直就是胡說八道。毛人鳳是什麼樣的人他還不瞭解?那樣一個溫和的人會因爲一點兒小事兒就把他這個上司陷入這麼被動的境地?在他看來,倒十有八九是趙理君想趁機給他上眼藥。
“說吧,您老人家此次冒昧前來,又有什麼事?”秦衛又道。
“冒昧?”冒昧這個詞也是身爲主人家的能說的?鄭介民詫異地看了秦衛一眼,確定對方真是這麼說的,並非無意識的說錯之後,心裡再次陷入了犯賤式的苦悶。
“我還有事兒呢,鄭秘書長您老人家的時間想必也寶貴的很,如果沒事兒的話……”看鄭介民像是吞了蒼蠅一樣的表情,秦衛心情大好,不過卻依舊板着一張臉。他就是想氣一氣鄭介民。憑什麼這幫傢伙想對他笑就對他笑,想收拾他就收拾他?軍統很了不起嗎?他還偏偏就要給這幫傢伙一點兒顏色瞧瞧。至於可能有什麼樣的後果,他還真不害怕。一,他並非漢奸賣國賊,也不是什麼第三方的諜報人員,他就是他自己,基本不在軍統這個軍方調查機構的職權範圍內;二,他給國民政府的貢獻已經不小了,尤其是即將展開的養殖業推廣,他還要投入大筆資金,他相信,光是爲了這個,軍統的人就不敢動他,甚至連老蔣也不敢輕易動他;三,他自己的";背景";也極其“深厚”,必要的時候隨便透露一點兒東西,就足以讓軍統,包括老蔣在內的許多人投鼠忌器;第四,他現在背靠文化界,有許多人頂着,雖然這些人沒有什麼實際的力量,跟他目前的交情也不怎麼深,可這些人都是很容易激動的,爲一點兒事情都可以挑動巨大的輿論風潮,以他對中國文化做出的那麼大的貢獻,如果出了事,這些人肯定會有動作。而可以肯定的是,這些沒有實際力量的人,卻擁有巨大的能量,能給許多人造成巨大的麻煩。
“我這次來呢,是想問一下有關法國那邊兒的事情。”
鄭介民的心裡再次爲自己的遭遇感到了大大的不平……從秦衛出現在重慶開始,他就跟眼前這傢伙有了接觸。他可以保證,他從來沒有給這傢伙使過一點兒臉色,甚至可以說態度好得不得了。可爲什麼自己態度那麼好卻那麼倒黴呢?
“法國的事情?什麼法國的事情?我可沒去過法國。”秦衛道。
“這樣藏着掖着挺其實沒意思的。”鄭介民收起了笑臉,他是軍統的秘書長,雖然是文人出身,但並沒有把臉拿給別人打的習慣,“秦先生,你在那次漢語拼音推廣會上說過的話,我這兒都有詳細的記錄。你向當時與會的那些人提出要求,要找一些在法國的,又絕對能夠信得過的人,還聲稱這件事事關近千萬美元……我沒說錯吧?”
“沒錯。”秦衛點頭,“這跟你有關係嗎?”
“沒關係。但是我們希望有關係。”鄭介民沉吟了一下,“你也知道,現在前線戰事緊張,國民政府財政近乎枯竭……”
“這跟你們有什麼關係?”秦衛奇怪地看着他,“你們是軍統,不是政府部門,雖然隸屬軍事委員會管轄,但也跟後勤財政什麼的沒有瓜葛纔對。”
“我是受人所託。誰叫我跟你比較熟呢。”鄭介民苦笑道。他又不是受虐狂,明知道秦衛正對自己憋着火呢還要跑過來當這個出氣筒,實在是無可奈何啊。
“受誰所託?”秦衛問道。
“這個,我暫時還不能說。”鄭介民道。
“某個政府大佬,或者軍中巨頭?爲什麼他們自己不出面?難道是想秘密地從我這兒把錢弄走,然後就私吞了,全當沒有這回事兒?”秦衛嗤笑道。
“這怎麼可能?值此國家危亡的關頭……”
“國家危亡的關頭,這個詞你沒有用錯。可惜啊,我還真信不過某些所謂的大人物的素質。錢交給他們?”秦衛突然冷笑起來:“老鄭,咱們也不是剛認識,你覺得我有那麼傻嗎?”
“可如果需要這筆錢的不是某個人,而是政府呢?”鄭介民鄭重道。
“那就讓他們光明正大的來,不過我依舊可以告訴你,再光明正大,我也信不過他們。”
“難道你就忍心看着前線將士因爲缺少槍枝彈藥,缺少藥品,缺少糧食……”
“我忍心!”秦衛的話裡有一種說不出的冰冷,“仗打到今天,凡是軍人,都有罪……包括你在內!”
“你……”
鄭介民呆了。不僅是他,就連他那些站在外面的手下也都愣在當場……他們萬萬沒有料到秦衛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所有軍人,都有罪!?……可秦衛說錯了嗎?似乎是有些不對,可他們又找不到這話錯在了哪裡。軍人,保家衛國是他們的使命和神聖的責任,可是他們這些軍人卻讓日本人打進了國境線,甚至鯨吞了大半個中國。如今,他們甚至被迫龜縮到了重慶這個有着祟出峻嶺爲屏障的山城,國家的精華地區幾乎全部落入日軍之手……他們可以推脫是因爲這樣那樣的原因,可是,他們終究是有負於自己的責任。
“沒錯,仗打到今天,凡我中國軍人,都有罪。我也不想辯駁什麼。可是,那些在前線浴血奮戰的將士們需要支持……難道你想讓他們用血肉之軀去對抗日本人的飛機大炮嗎?”
鄭介民坐在小板凳上沉默了好一會兒。沒有人願意讓自己的國家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可現在說這些是沒有用的,他的任務就是打聽秦衛到底有多少錢,或者說,這傢伙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錢,並且在可能的情況下把這筆錢弄到手……雖然他也知道,如果秦衛真的有錢,並且願意拿出來,也肯定會有相當的一部分被某些人私吞,這裡面甚至還可能包括他自己,可這筆錢如果真的有秦衛自己聲稱的那麼多的話,至少也能爲前線緩一口氣兒。
“鄭秘書長,你是軍統的人。我雖然只是一個普通人,可我也能猜得到,以你的身份,根本就沒有資格來跟我談這些。”秦衛道:“說吧,到底是誰派你來的。或者說,讓他另派一個有資格跟我談這件事的人來。”
“軍統秘書長的職務確實不好涉及到這件事裡面,可如果是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軍令部第二廳副廳長呢?”鄭介民反問道。
“軍令部?這是什麼部門?”秦衛問道。
“這個你不用管,我只問你,我的這個身份總該可以了吧?”鄭介民沉聲道:“而且我還可以告訴你,我馬上就會離開軍統,雖然還會兼着軍統秘書處主任的職務,但我的主要職責都將落在軍令部第二廳,主管國內外軍事情報,你的事情,涉及到法國,所以也歸我管。”
“這不是軍事方面的事情,不歸你管。”
“現在是戰時機制,我只要想管就管得着,外交部也沒說話的份兒。”
“說到底就是想要錢?”
秦衛嘴角帶着一絲赤裸裸的譏諷看着鄭介民,鄭介民雖然微微有點兒臉紅,卻出乎意料的沒有否認:
“……我剛剛到任,總要有點兒拿得出手的成績纔好見人,而且,你能拿這筆錢去養雞養豬,幹嘛就不能去做些更實用的事情,買些槍枝彈藥來?”
“老鄭,我必須說,你們這些傢伙的目光真的是短淺非常。養雞養豬的前景你知道有多麼廣闊嗎?尤其是在這個時候,我們糧食不足,用一些人不能吃的東西去喂出更多的禽畜,這對前線乃至整個國統區的意義是無比巨大的,你知不知道?”鄭介民的“坦白”讓秦衛微微有點兒意外,但也讓他更加生氣:“而且我就不明白了。你就是個弄情報的,幹嘛不把心用在正路上,非得走這些歪門邪道?要我是你,我就問問有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情報,這不比搞錢更讓人注目嗎?”
“可現在前線最缺的就是槍枝彈藥,換言之,就是錢。”鄭介民的心微微有些激動,他聽出來了,秦衛的語氣已經有些鬆動。
“這年頭的錢可不是那麼好拿的。”
“只要你肯說。”
“我肯說又如何,我就怕你不敢拿。”秦衛冷哼了一聲:“40噸財寶,其中光是黃金就有8噸……老鄭,這些錢,你敢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