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我打死也不幫你。”
一夥人也不知道是怎麼走出曾家岸官邸的。反正孔祥熙出門兒的時候已經是冷汗直流,滿臉青紫,外加兩眼無神……在竺可楨那個“災難報告大使”的描述下,老蔣再也找不到理由拒絕救濟了。不僅要救濟曾經讓他深惡痛絕的陝北,還要救濟河南,甚至如果不是他收嘴的快,連其他幾個遭災的地方也要救濟。沒辦法,中國就是這樣一個災害頻發的國家,哪年哪月都少不了受苦受難的老百姓。而身爲中央政府,你不出面誰出面?可老蔣只是軍委會的委員長,救濟災民屬於行政範疇,加之老蔣正好對孔祥熙有些不爽,所以,很自然地就把這個“重任”交到了孔祥熙的頭上。但是他沒有給孔祥熙任何救災用的籌碼。別說正屯在陝西的大批軍糧,在竺可楨先一步離開之後,他還嚴厲地警告了孔祥熙,不許短了各部的軍費
。
這個情景讓戴笠在一旁看得面如土色。
“你說,你是不是一直就準備好了要算計我?”軍統大老闆一上車就差點兒掐住秦衛的脖子,“就是個救災的事兒,一幫人湊點兒錢,湊點兒糧食不就過去了嗎?怎麼就惹得委員長大發雷霆?”
“什麼大發雷霆?”秦衛不在意地打掉了抓住自己前襟的那雙手,“委員長跟竺可楨說話的時候多親切,多和靄,多麼的憂國憂民……哪裡有半點兒大發雷霆的意思了?”
“你就裝吧。”戴笠放下胳膊,又悲痛地捂住了臉,“我還不瞭解委員長的性格?你沒見他剛纔的樣子,再聽聽他說的話……我敢保證,要是孔祥熙敢把政府經費挪出去一丁點兒,他就會扒了那傢伙的一身豬皮!那可是他的連襟啊……我替你把竺可楨接過來,我他m的造了什麼孽居然遇到你這個王八蛋?”
“喂喂喂,說話注意啊。講點兒文明行不行?”秦衛不滿地拍了拍他的胳膊,“誰是王八蛋?你敢不敢跟我上街找人問問去?”
“你以爲他們會幫你說話?”戴笠擡起頭,對着秦衛咬牙切齒,“你信不信我一報名字,從你十八輩兒祖宗開始。你們家就不會有一個人類?”
“那你信不信我一報名字。你從今往後就做不成人了?”秦衛不屑道。
“笑話!”戴笠冷哼:“你以爲你空軍司令的名頭就能讓那些老百姓捨生赴死,不顧生死的替你解決掉軍統局長?”
“不是。”秦衛搖搖頭,“我從不干涉老百姓的私生活。我說的是我自己……我可是文化人。我們這些人別的本事沒有。就是有一副好筆頭。你說我找幾個小說家,把你的寫成尖嘴猴腮,卻又肥碩如豬,好色如命,偏又已經永垂不朽……的那種人,然後把你的經歷瞎編亂造一番,寫成一個系列幾十部小說,你說……老百姓願意看嗎?”
“他們願意看也沒用。因爲他們不敢看,而且也沒人敢賣這本書!”戴笠淡淡說道。
“我又不賣書。”秦衛笑道:“我撒傳單!”
“……”
“行了。發什麼愣?你又不是沒見過這招。”秦衛皺着眉看着死瞪着自己的戴笠,“還看?難道你覺得我像共產黨,想把我抓起來?”
“我現在倒真的很想把你抓起來,然後把你送進刑房好好的拷問拷問。”戴笠咬着牙,“我就不信問不出你的來歷。”
“明明做不到的事情,你卻非想試試。溫柔鄉里呆得太久。昏了頭了?”秦衛看着他連連搖頭。如果說以前他還害怕老蔣這幫人把他抓起來嚴刑拷問的話,那他現在已經根本就沒有那種擔憂了,一丁點兒也不會有。老蔣現在就算再對他不滿,哪怕他最後真的要把他抓起來,也頂多就是把他軟禁。就像把衛立煌軟禁在峨嵋山一樣,絕不會對他下那樣的狠手。因爲他現在是高層,而且還是國民革命軍的高層。雖然他不是國民黨黨員,但到了他們這個層次,打打殺殺的事情已經很難再直接沾上身了,哪怕他到時候出面反對老蔣……就像毛澤東、朱德、周恩來這些共產黨巨頭,雖然老蔣恨不得將他們全都殺掉,但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走運,把這三個人,或者其中一個抓了起來,也肯定最多將之囚禁,而不是殺掉
。因爲到了這個層次,再激烈的鬥爭也基本不會沾血,這已經是不成文的規矩。當然,某些特殊時期是不能算的。
“我沒昏頭,你是昏了頭了。”戴笠嘆了口氣,“明知道委員長不高興,你還上趕着給他老人家找不舒坦……我說你別總是把自己當成救世主行不行?這個世界上的事兒多了,你管不完的。”
“遇上了,我又能怎麼辦?”秦衛也是一副無奈的模樣,“我本來也不知道河南這兩年會有大饑荒的,可那個姓馮的炒得滿天下都曉得了,我想裝成不知道也不成啊。”
“姓馮的?哪個姓馮的?”戴笠問道,“河南的官員?”
“北京人!一個臉長得不像臉,長相和智慧最成反比的男人!牙齙,脾氣也暴!”秦衛看了他一眼,“照這個特點去找,你肯定找得到。”
“臉長得不像臉?”戴笠仔細琢磨了一下,終究還是無法想象這張臉到底得是個什麼模樣:“說到底,你就是不打算告訴我。”
“告訴你又怎麼樣?這事兒還能改得過來嗎?你沒見孔祥熙離開時候那臉色……”秦衛又嘆了口氣,“又何必再拉人來受苦。”
“孔祥熙的臉色?”戴笠卻是不屑地冷哼了一聲,“倒黴的應該是宋子文吧?他孔祥熙能有什麼麻煩?”
“宋子文管的只是財政!”秦衛強調道,“救災這種事兒,還是孔祥熙的活計。何況,老蔣已經把這事兒安到他腦袋上了,他想跑也跑不掉。”
“無非就是錢而己。”戴笠不屑地抽了抽嘴角,“剛纔你也聽孔祥熙說了,想用宋子文從美國貸回來的那筆款子……委員長雖然不同意。可孔祥熙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找宋子文的麻煩,你以爲他那個小舅子還跑得掉?這宋子文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自以爲找到了一個合適的藉口。可以逃脫責任,可沒想到正好就碰上河南鬧饑荒,偏委員長爲了躲麻煩,又把他的那個理由當着竺可楨的面兒提了出來……竺可楨可是大學校長,他知道了宋子文的錢來了。那就等於整個文化界都知道了。政府裡面要是沒人找麻煩還好。如果有人找麻煩,而且這個人身份足夠,宋子文就跑不掉。可這麼好的機會。孔祥熙如果不趁這個機會打掉他的氣焰,又怎麼好意思繼續擔任行政院長?”
“這是好事兒啊。”秦衛笑了笑,“只要孔祥熙肯實心實意地救災,我管他這錢是從哪兒弄來的?”
“可你得罪了宋子文,得罪了委員長,還得罪了宋家那兩位!”戴笠滿臉都是苦色,“我最近已經離你很遠了,結果以爲這回就是個小事兒,算不了什麼。就順手幫了你一把,可沒想到又他m的被你給坑了。你上輩子跟我有仇是不是?”
“文明!文明!”秦衛提醒道,“你現在可有個大明星的紅顏知己,別老是說粗口。會影響人家對你的觀感的。”
“可我看到你就文明不起來
。”戴笠沒好氣兒地看着他。
“那你就轉過頭去,別看呀。”秦衛靠在車座靠背上,笑道。
“是嗎?那你知不知道陳納德有問題。”
“嗯?”
“你說美國人一定會報復。可現在預料中的報復到現在都沒來。你打算讓我們等多久?是不是可以向南洋各國發起進攻了?”
東京。中國幾乎遍地的災情壓根兒就影響不到這裡。這裡的人現在最關心的也不是屢屢讓他們吃了大虧的中國人,而是那個剛剛被他們猛k了一頓的美國。石原莞爾這個留守國內的第二總軍的參謀長根本就沒去過自己的部隊,整天就只是留在東京自己的院子裡喝酒、下棋。同時接着來自陸軍部的各種消息。也正是他,還有土肥原賢二等人,一起阻止了心急出兵。打算用勝利來洗刷舊日恥辱的寺內壽一,還有急欲拿下東南亞的東條英機等人。可現在這些人已經快憋不住了。
“美國人的報復肯定會來。”石原莞爾正在跟土肥原賢二下棋,“羅斯福在珍珠港遇襲的當天,就用自己的雙腿走上了國會的演講席……他的報復心無比堅定。在戰爭正式開始之前,他肯定會用一個鮮明而深刻的打擊來表明他們跟我們作戰的決心。”
“可你憑什麼確定他們會來襲擊我們的本土?”東條英機跪座在一邊,沉聲問道。
“因爲中國人和蘇聯人都曾轟炸過我們的本土,所以美國人也不能落後。”石原莞爾笑道,“何況,我們也襲擊了美國本土。如果不能在日本本土投下炸彈,那除非他們也學習中國人擊沉或者俘虜我們的航母、戰列艦,否則根本就不能稱之爲‘報復’!”
“我也很希望能夠給予這些美國人一個迎頭痛擊,徹底打掉他們的士氣。但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再等下去,他們的報復行動即便成功,也將無法起到太大的振奮人心的作用。”東條英機道:“而同樣的,我們如果再這麼等下去,也只是空耗軍費物資!”
“要進攻南洋,不論對我們還是蘇聯的士兵,都是冬季最好。”石原莞爾笑道,“而且我們的盟友不也是表示過,不希望我們過早地發起進攻嗎?如果讓斯大林知道我們在西伯利亞調走了六十萬人,在烏拉爾山一帶防守的蘇軍立刻就會被調去西線。德國人的行動會受到很大的影響的。”
“我真不明白,德國人爲什麼偏要選在臨近冬季的時候向蘇聯發起進攻。他們就這麼自信嗎?”土肥原賢二突然問道,“冬天的蘇聯,那是所有入侵蘇聯的人的噩夢。”
“我認爲,德國人跟我們打的應該都是同樣的主意。”
石原莞爾伸手從旁邊的罐子裡拈出一顆棋子,而就在這時,天上突然傳來陣陣“嗡嗡”的聲音,再緊接着,刺耳的防空警報就響了起來……頓時,棋子從石原莞爾的指間掉落:
“美國人的報復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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