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桐死後神魂覺得鞏固不少, 爲了自己的將來,她剛到空間便選擇了一個離得最近的球體, 顏色橙黃。薇薇感覺一下嘈雜便失去知覺,等醒來時周圍一片嘈雜夾帶着哭聲。
雨桐睜開眼睛,周圍破壁斷檐, 很多地方燃燒後冒着青煙。不遠處傳來痛哭哀嚎聲。雨桐感覺到陽光的刺眼, 又把眼睛合上, 耳邊傳來微弱的嬰兒哭聲,貓兒般,很弱。
她做了幾次深呼吸, 原主的信息傳來:原主諸葛雨桐,今年十九歲, 是範莊範季禮家的四兒子媳婦。前年剛成婚, 開春生了一個女孩取名招弟, 現在剛五個月大。說起原主的命不是很好,孃家親孃早在她六歲的時候生孩子難產就沒了。
爹娶了外村的一個帶着一個閨女的寡婦, 寡婦也有兒子, 但是寡婦另嫁,婆家怎麼也不可能把孫子讓她帶走。倒是那個丫頭一是小,二是婆家也不想留,就跟着寡婦到了雨桐家。
後來寡婦又生了兩個兒子,這也是他爹唯二的兩個兒子, 自然對寡婦言聽計從。寡婦說不上怎麼苛待雨桐, 家家生活不易, 誰家能吃幾頓飽飯?雨桐捱餓是正常。
在家一直下地幹活幹到十七歲,才嫁到了範莊。據說範家出了五塊大洋的彩禮,但是雨桐卻沒一點嫁妝,也不能說一點沒有,還是有一身成親穿的衣服的。
範家能出五塊大洋也是因爲範家老四腿腳有些殘疾,這也是成婚後雨桐才知道的。範家人口多,一個大家庭擁擠在一個大院子裡,日子跟普通莊戶人家一樣。
百姓生活一成不變,辛苦勞作,節衣縮食,忍受着饑荒、戰亂。當官的卻如流水換了一茬又一茬,先是軍閥割據,後是日本入侵。據雨桐從記憶裡判斷,現在應該已經到了日本侵華時期。民國三十二年,也就是一九四三年。
因爲他們住的地方距離西安較近,日本人一直沒打過來。只是偶爾的空襲,就像今天。這次空襲一顆炸彈落到了範家附近,房屋倒塌並燃起大火。她當時揹着孩子正在幹活,巨大的爆炸聲將她和孩子震暈也許震死了!
雨桐再次睜開眼睛,手動了動,想掙扎着起來,一旁應該是她的孩子,不知道怎麼樣了?
“老四家的,醒了就快起來!帶着孩子給老四磕幾個頭”聲音是婆婆餘氏的,帶着怒氣和悲涼。磕頭?死了嗎?雨桐手拄着地先坐起來,空氣中帶着煙味。身邊一塊破布裡包裹着一個小小的嬰兒。
一股母性的力量讓她起開抱過身邊的孩子,招弟的眼睛閉着,僵瘦的小臉只有巴掌大,嘴裡發出弱弱的哭聲。
“老四家的,還磨蹭啥?你男人馬上就去埋了!”餘氏的聲音再次傳來。“我這就來”雨桐答應着抱着孩子去院門方向,那邊圍攏着十來個人。
人們見她過來讓開一個口,地上躺着五個大小不一的人。她認識,一個是她男人,一個是大嫂和她家的小兒。再有老三家的小丫頭,老二家的一個六七歲的小丫頭。五人身上都有傷。範老四臉色青白,嘴角帶着血,估計是外傷加內傷,後來才聽說距離爆炸點太近遭了殃。家家都死了人,女人和孩子哭泣,男人悽哀。
這時候不能不哭,雨桐跪在範老四旁邊嗚咽着哭道:“孩子爹!孩子爹!你走了我們娘倆可怎麼活?”開始本來是應付事,後來一想自己剛來就遇到這事,空間沒有,世道這麼亂可怎麼活?悲從心起,哭得那個叫悽慘。
一旁的餘氏看到地上的兒子和孫子都沒了又跟着哭起來,孫女都是賠錢貨自動忽略。範老大勸道“娘,弟妹們,都別哭了!人趕快埋了,不然引起霍亂來更麻煩”他也傷心,媳婦兒子都沒了,這回就剩下他和一兒一女,看到兒子閨女伏在媳婦身上哭,眼圈不由再次泛紅,範家老二、老三也跟着去安慰。
“算了,人死了一了百了!你們都過來給你弟弟、嫂子磕個頭吧”餘氏抹把眼淚道。範老頭蹲在一邊兩聲嘆氣。雨桐跟着衆人給丈夫磕了三個,給大嫂磕了三個,看着五人被草蓆捲了放推車上推走。這年頭死人太平常,百姓更沒條件買棺材,到亂墳崗子隨便挖坑埋了就是。
雨桐還沉浸在剛纔的悲痛中,餘氏喊道:“老四家的,還不緊着收拾!愣着幹啥?不然今晚連個地兒睡覺都沒有!”喊完又哭起來:“這日子可咋過喲!”
屋頂沒了,牆倒了大半。還真是!這日子咋過?這時正房的鍋已經扒了出來,屋裡的被褥埋在底下沒被燒燬的都捯出涼在外面。範家活着的孫子孫女都被餘氏吆喝着在力所能及幹着事。
隔壁的範二奶奶家一樣悽慘,二奶奶坐在院子裡哭嚎着,身邊有兒子媳婦們在勸慰。這場面出現在各個家裡。
雨桐抱着孩子看院子裡都是女人孩子在忙碌,男人出去埋人了,就找了一個角落先給孩子喂兩口奶。
招弟聞到了娘身上的味道,閉着眼用小腦袋拱着,小嘴巴尋找母乳。等找到一口含在嘴裡用力允吸。雨桐苦笑,她還有什麼奶水?不過是一些清水罷了!,孩子吸了幾口就沒了,又開始嚶嚶哭起來。
另一個一樣是幾口清水,雨桐放下孩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四弟妹,招弟是不是餓了?”正收拾的三嫂王氏問道。
“是啊三嫂,我沒奶水,孩子餓的要命”雨桐想哭的心思都有,這也太慘了點吧!
“現在連點糊糊都沒辦法熬,弟妹你去院子弄口青菜吃,清水也比什麼都沒有強,這裡我來弄”
“那就謝謝三嫂了,我到現在還是暈暈的,可能有些輕微腦震盪”雨桐晃晃自己的頭,真的很難受,不知道招弟的腦袋有沒有事?
拔了院子裡幾根青菜在嘴裡咀嚼着,餘氏抽空看了她一眼,哼了聲:“真是方人的賤人,小時候沒了娘,現在又把男人方死了,就說這樣的不祥人就不應該娶進門!回頭跟老頭子商量一下是不是應該趕走還是送回孃家!
雨桐吃了幾口青菜覺得身上好些了,給招弟餵了一點清水,就跟王氏一起往外扒東西,她和範老四唯一財產怕就是一牀被和一些舊衣服,還有一個木箱子,有總比沒有好。她家和範老三住在東廂房,王氏已經把他們那部分清出來。
那邊二嫂李氏跟孩子們還在找東西。不大功夫,去埋人的人回來加入清理,隔壁範二奶奶家也開始了清理。王氏看雨桐偶爾向隔壁看去,便在她耳邊道:“二爺爺和大哥(大兒子)這次都沒了,聽說死在地裡,人被炸的四分五裂的,二奶奶家可不好過了,家裡就剩下一個兒子和一羣女人孩子。水生(老三)打前年出去到現在還沒回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嗨!”
“村裡這回死了不少人吧!”
“不用問就知道了,看看房子站着的還沒一半!”王氏搖頭,接着嘆氣又抹上了眼淚,“我可憐的秋兒”
雨桐不敢再說了,王氏一定想起剛被埋了的小閨女。到了傍晚,女人們準備着做飯的事。院裡的水缸還算完好,男人們在外面臨時搭建了一個簡易竈臺,鍋可以用上。
雨桐先熬了一鍋南瓜,涼了一碗給招弟,前邊她已經餵了兩次奶,都是清清的水,好在能讓孩子堅持到南瓜湯熟了。
“賠錢貨!吃啥吃?”餘氏路過的時候嘮叨一句,雨桐就當沒聽到,用小木勺一點點餵給招弟。孩子餓得很了,吧嗒吧嗒吃的非常香甜。半碗南瓜湯下去,人已經睡着了。
男人們搭建了兩個窩棚,男人一個,女人孩子一個,好在現在是夏季不冷。孩子們把南瓜湯喝了,女人們用菜加兩把面子做了菜粥,算是一家人的晚飯。雨桐給閨女留了小半碗米湯,等孩子餓了吃。
吃完飯的人們坐在院子裡看天,隔壁範二奶奶家剛起火做飯。夜幕降臨,火光分外明亮。白天的忙碌讓人們早早就進入夢鄉。雨桐沒睡好,剛睡着招弟就醒了,雨桐看她尿了,換了尿布。
孩子又開始吭吭。“還讓人睡不?”二嫂李氏嘮叨一句又躺下。雨桐給招弟餵了幾口奶水和米湯,孩子又睡了下去。她卻再也睡不着,肚子餓的咕咕叫喚。
乾脆起來藉着月光去院子裡喝水,弄個水飽也好。喝飽了躺下又眯了一會兒,招弟又醒了。這樣折騰着到了天亮。女人們起來準備早飯,餘氏用眼剜着雨桐母女,去找老爺子說事情。
“你說要把老四家的送回孃家?或者發賣出去?”範老六(老爺子)問道。
“不然怎麼辦?家裡正經人都吃不飽,哪有閒餘的糧食養她們?我看那賤人命太硬了!先是她自己的娘,現在是咱們兒子!我看那丫頭怕也是活不長久。但好一點我也不想趕她們出去!讓她跟了老大,咱們還省了再娶媳婦不是?”餘氏跟老爺子嘀咕道。
“我想問問老大的意思,萬一他願意了,就像你說的,跟了老大也不是不可以!”
“問什麼?萬一老大再有個閃失怎麼辦?咱們已經失去一個兒子了,難道你還想再失去一個?”餘氏馬上反對。“老大的媳婦不發愁,這年月給口飯吃就有人跟着,男人打仗死的多,女人啊多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