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嬸一聽嘆口氣:“有後娘就有後爹, 你也不用在意,好好跟蘭心過日子就是”
“徐嬸, 要是有法幣還是儘快換成東西或者銀元吧!我看法幣過些天還會貶值,能買就買成貨”
“就是啊,我也覺得錢越來越不值錢了!等回頭看看家裡還有法幣沒?買了布料留着也行。”兩人說着話, 惠兒在外面道:“馮嫂, 三太太讓你把小少爺抱去房間, 夫人想小少爺了”
“咱們這位三太太也真是!”徐嬸嘆了一句沒再說。
雨桐笑笑,“徐嬸,勞你幫我看着點蘭心, 現在她會翻身,我怕她掉下去”
“放心去吧!我給我家那小子做鞋, 哪兒也不去”
雨桐抱起睡覺的陽陽, 小傢伙皺皺眉, 他不想被打擾,雨桐苦笑, 你娘想你了!咱們是不得不去!其實三太太不一定想兒子了, 她天天在家沒意思,想找人嘮嗑是真,雨桐很後悔自己是很好的聽衆,現在三太太沒意思了就會把她叫去陪着說話。
果然,雨桐把孩子放在三太太身邊, 三太太看兒子睡得香甜, 摸摸兒子的小肉手笑道:“還是範嫂會帶孩子, 陽陽有你我就放心了!”
雨桐笑笑,接着聽她聊:“你說這人,在國內想出國,出了國想回來,回來了羨慕那些老爺太太,做了太太又閒無聊!”
“其實三太太可以找大太太二太太聊天打麻將,或者逛街也行啊”
“我跟他們沒共同語言,老爺又不讓我們出門,怕是遇上搶劫的土匪什麼的,說是外面亂的很,日子好難熬”三太太無聊地伸伸懶腰。“也不知道這仗到底達到什麼時候?”
“老爺沒個打算嗎?要一直在這裡嗎?”雨桐試探着問。
“現在什麼打算也別提,出去的路都封死了,全國就屬這裡安全,日本兵還沒打過來,老爺倒是說萬一日本兵打過來就往上海去,找機會出國”
雨桐不知可否,如果歷史沒改變,西安一直沒被日本佔領,走還不如不走。日子在平靜中度過,也就是後宅的她們如此,外面早就人心惶惶。災害使得糧食減產甚至絕產,就連趙府都節衣縮食。
物價飛漲,範家一次次上門讓雨桐煩不勝煩。最後把那二百塊法幣給了他們才罷休!再要也沒了!一次二嫂王氏進城的時候看過一次雨桐,“你孃家就剩下了你那後孃,聽說她去看閨女才倖免。
過來找過你一次,被婆婆趕跑了,說你已經被休了,不知道去了哪兒。以後你出去了小心點,別讓她遇見了!那女人看着很難纏的樣子”
“謝謝二嫂,我都沒出府的機會,應該遇不上的。倒是你們以後出來注意安全,現在世道很亂。即使以後打仗到了跟前,你們也儘量不要離開家鄉,去哪兒其實都一樣”雨桐囑咐了王氏。
進去把收起來的那些舊衣服和府裡不要衣裳抱了一包給王氏,在鄉下這些還是好東西。“我也只能給你找這些了,府裡吃用一樣緊張”雨桐又塞給她兩塊錢,王氏感激接過,現在她沒資格客氣。
趙家再次上門的時候,雨桐當着在場人的面,向趙安借了六千法幣交給範家,把剩餘的錢全部結清。趙安過來又嚇唬一番纔沒再來。幾個月的相處,趙安人不錯,“趙叔,我給你大洋”
趙安道:“你別急着還我,現在法幣貶值的太厲害!那幾千塊錢根本不值什麼。這樣跟那邊了斷了倒是乾淨,以後好好安心帶小少爺就是”
雨桐想到那些法幣也是無奈一笑,剛來的那個月一百塊還能買一隻雞,到了年底還真讓雨桐說着了,一百法幣也就只能買一隻雞蛋。
趙仲良給他們長了工錢,長的工錢趕不上物價漲。這是無可奈何的事。到年底,蘭心已經能爬能坐了,小屁股一顛一顛,跟躺着的陽陽兩個說外國話。兩個小的作伴,雨桐和徐嬸騰出手來給兩個孩子做做衣服鞋等。
三太太最終跟二太太、大太太坐上了麻將桌。因爲局勢的混亂,趙仲良也不敢常出去,聽說有很多人家被搶,外面進來的災民不斷,城門已經開始戒嚴。四個人正好一桌。
年過得平淡無味,誰家也不敢大肆揮霍,香氣外飄。開春的局勢更加緊張,趙仲良偶爾出去,回來臉色越發難看。雨桐只能趁每天三太太看兒子的時候問上兩句,瞭解個大概,具體趙仲良也不會跟女人們說就是。不說雨桐根據時間也纔出了個大概。
這天趙仲良回來的時候帶回一個外人,雨桐正逗着兩個孩子玩,徐嬸跑進來道:“範嫂,老爺叫你,拿上那套銀針,聽說有位先生受傷了,讓你去看看,幫着止血”
雨桐狐疑,受傷了怎麼不去醫院?但還是拿出那套趙仲良給她特意買的銀針來去了一進。趙安見她一到忙帶着她進去。裡面牀上躺着一個男人,男人身上多出血跡,但是右臂幾乎被血染透,趙仲良忙道:“範嫂,你能不能幫着給他止血處理一下,現在來不及找大夫”
“好,你們幫我把他的衣服剪開,不然我沒辦法處理傷口,我需要酒精或者高度白酒,繃帶傷藥、白開水和食鹽”雨桐簡單說了幾樣必備的東西。
趙安聽着跑出去找東西。病人有些失血過多,臉色蒼白。衣服被剪開,露出男人還算結實的胸膛,因爲還沒到夏季,屋裡的溫度讓失血過多的男人有些打顫。
“給屋裡生火,找毯子先幫他蓋上。”雨桐嘴上說着,手不停地施針,右臂受了槍傷,子彈還停留在裡面。雨桐用酒精給傷口周圍消毒,看了一下傷口對趙仲良道:“這位先生受的槍傷,子彈還留在裡面,必須取出來,不然傷口會感染,弄不好就出人命”
“需要我幹什麼?”
“我需要一套手術用具,可以幫他把子彈取出來”
“現在醫療器械管理很嚴,我暫時沒辦法弄到”趙仲良很無奈。
“弗蘭克先生住的離這裡遠嗎?向他借一下,如果他來更好”雨桐建議。牀上的人努力掙扎一下,趙仲良忙按住他:“弗蘭克是美國醫生,我認識,人還不錯”
那人嗯了一聲,又閉上眼。趙仲良道:“我只能讓趙安過去看看,還需要什麼,你說我寫,一起帶來”
雨桐要了做手術用的東西,把必須的和可有可無的交代好,趙安很快出去。雨桐讓一個丫頭幫着把那人身體清理了一下,其他處傷都是擦傷,處理包紮上也就沒事。趙仲良一直在一旁看着兩人忙碌。
當屋裡溫度上來後,那人不再打顫。睜開眼看清環境和屋裡的人後,吃力地對趙仲良道:“謝謝!”
“不用客氣,你是吳浩祥的弟弟吧!我們見過一次”趙仲良道。
那人仔細打量了一番趙仲良回想了一下道:“你是趙老闆?我是吳浩祥的弟弟老四吳浩峰”
“對!你怎麼跟學生、流民混在了一起?”
“還不是我那不省心的侄子,上學不好好上,出來搞什麼□□!我要是不護着他,挨槍子的怕就是我侄子了!我大哥就這一根苗,要是有個閃失我沒辦法跟大哥交代”
“你侄子被抓了走了嗎?我看很多人被抓了”
“應該沒有,我讓兩個夥計把他拖走了,我們分頭走的,謝謝趙老闆,不然我一定會進監獄,現在國民政府對□□示威什麼的打壓很嚴,進去不死也要脫層皮,向我們做生意的,不訛一筆是肯定不會放人”
“的確,那我派人通知你大哥,放他放心。等子彈取出來你再走,現在醫院估計查的很嚴”
“麻煩找老闆了”
雨桐聽着他們談話,大致也明白了事情始末。趙安帶回來手術刀和縫合針線、鑷子、紗布等,但是沒有盤尼西林也沒麻藥。“弗蘭克先生說,盤尼西林管控很嚴,他沒辦法”
雨桐檢查了一遍拿來的東西道:“沒關係,如果消好毒不會感染,我開一些中藥,你看能不能幫我配齊”
“需要什麼中藥?正好他們家就是開藥鋪的”趙仲良道。
“那就更好,還是趙先生寫,我說,抓完藥把房子帶回來”雨桐不得不安心眼,報了一串藥名,裡面添加了幾種製作迷藥的中藥。躺着的那人聽完後道:“這些鋪子裡沒有,但是家裡還有私藏,直接找我大哥,現在傷藥管制很嚴”
趙安再次離開,雨桐給那人把了脈道:“沒麻醉劑,你要是能忍受我現在就給你取子彈,要是怕疼就等藥來了配點迷藥”
吳浩峰咧咧嘴道:“給我喝口酒,一塊布,子彈留時間長了不好。要是我實在忍不住,你們把我打暈就是”
“好,我用銀針幫你止疼,應該不會很疼”雨桐叫人把吳浩峰擡到一塊板子上,自己方便手術。吳浩峰冷靜地看着眼前的女人沉着吩咐忙碌,漸漸被那從容淡定的神態吸引,機械地聽着女人吩咐。直到一陣鑽心的疼痛才把他喚醒。
“忍着,馬上就好”雨桐手飛快地用鑷子取出子彈,清理傷口、縫合。吳浩峰咬着布,額頭身上冒出秘密的汗珠。他的眼睛一直看着雨桐,好像這樣才忘記疼痛。
“好了,等會兒我配一些傷藥給你,現在先包紮上”女人語氣很溫和,如沐春風。
“謝謝!”當嘴巴里的布被取出後,吳浩峰向雨桐道謝。
雨桐點點頭,對身旁的趙仲良道:“老爺,病人先休息吧!我等藥材來了去配一些傷藥”
“嗯,去吧!辛苦你了”趙仲良看雨桐的目光越發深邃,他不想惹麻煩上身,這女人一定好好查查。